乖一点

时间倒退数月。

唐以衡从英大颁奖回来之后的周末,桐城又开始下起细雨。

到十点钟，雨势稍减。

书柔望了望窗外，低头在手机上发消息：【还去吗？】

没一会儿,唐以衡就回复过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去】

她正准备起身,手机上又传来一声震动：【我来接你】

两个人说好今天一起看电影。

这也算是在一起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虽然是去看恐怖片。

书柔早晨起来化了个淡妆，又换了条白色鱼尾裙，外面套雾霾蓝针织衫。

她骨架小，站在镜子面前,整个人纤细苗条。

又对着镜子抿了点淡淡的口红。

然后把钥匙卡包装进包里，背着下了楼。

周末的这个时间,喻家一般没有人。

喻期言早就搬出去了，和陆时宜自己住。

喻威通常早早出门，中午回来用饭。而乔馨平，则是睡懒觉到他回来为止。

一家人的作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只有晚饭会聚在一起。

今天也一样。

楼下安静宽敞,天光沿着客厅玻璃窗落进来,隐隐带着潮气。

书柔到玄关处开了院门和大门,然后返回厨房,倒了杯温水喝。

然后准备出门。

玄关放了一只木制的矮凳。

是她大一那年在手作店完成的。

搬家之后也带了过来。

深色的缅甸花梨木，跟喻家整体的装修风格很搭。

她坐在下面,弯腰系着鞋带。

刚打了一个结，便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她还不及抬起头,就感到有人走到面前，连光线也跟着被削弱。

对方将伞靠在墙边,下一秒,弯下腰来。

修长的手指靠近,将要触及她的手指。

书柔下意识地缩回手。

就看到他的手指灵活翻动,很快地打好了一个结。

“另一只。”她听见他低低地说。

书柔弯了弯唇，把另一只脚踩进鞋子里，然后稍微往他那边挪了一点。

越是相处，就越是能在这种细节里，品味到唐以衡的体贴。

书柔偏着头看他。

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为什么…自己以前也会觉得他高冷呢。

明明是这样温柔细致的一个人。

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连带着心也软软的。

下雨都是好天气-

唐以衡打着伞，先送书柔到副驾坐下。

然后自己再绕回主驾。

书柔偏头拉过安全带，再抬起眼，刚好看到那人经过车前。

挺拔清隽到身形，光是侧颜，就帅到不可思议。

他左手撑着伞，黑色袖口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雨水沿着透明的伞沿落下来。

朦朦胧胧。

一如初见时的那天。

有种莫名的、清清浅浅的撩人。

唐以衡伸手打开暖气。

淡淡的暖风涌动出来。

他往上调了一点角度，好让风不对着人。

书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了下眼。

两个人难得有这种整块的时间约会。

从昨天开始，她的心情就有种小小的雀跃。

这会儿，坐在他身边，更是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闭上眼睛，甚至听得见雨声，和脑海里细小的躁动。

书柔稍稍挪动了一下，打开手机，看到陆时宜的一条消息躺在列表：【妹妹，在吗？】

她很快回复过去：【在呀，怎么了？】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呀～～你哥打麻将又赢啦】

陆时宜自己打麻将的技术很差，被朋友戏称为“送财童子”。

于是每次朋友聚会，需要一展牌技都时候，她都会拉喻期言去救场。

就百战百胜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高兴，书柔忍不住笑了笑：【我和朋友在外面呀】

【什么朋友啊？一起来呗】

【唐以衡】

陆时宜那边静默两秒，然后一连串的“啊啊啊啊啊”和感叹号就发了过来。

【请你们一定要来！！我想请他吃饭很久了呜呜呜】

书柔弯弯唇：【我问一下他噢】

她侧过头：“晚上我哥，还有他女朋友叫我们一起吃饭。”

唐以衡轻轻打了下方向盘，余光看过来，微微挑了下眉：“见家长？”

“……”

书柔语塞了一会儿。

严格的意义来说，也不算是见家长。

但是喻期言也的确是她哥。

稍微想了几秒，书柔就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逗他。

于是她抿抿唇，“嗯”了一声。

对方却慢条斯理地提醒她：“我记得，见家长指的好像是见父母。所以——”

他语气轻轻一转：“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书柔被他看得脸慢慢热起来。

忙提醒他好好开车。

又小声道：“过几天。”

唐以衡弯了弯唇角：“嗯。”

“那我跟时宜说了噢。”

“好。”-

到电影院之后，唐以衡去买票。

自从上次跟徐欢看过恐怖电影，唐以衡便找了个机会，半哄半骗地逗她答应，跟他也看一场。

书柔其实并不喜欢看恐怖片，也觉得非常吓人。

只是，当时被他亲得神智都快要模糊。

哪里还有余暇思考什么。

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过后，徐欢问起他们去看什么电影，书柔如实地说了恐怖片。

也把自己的困惑讲了出来。

“第一次看电影，不是应该看…稍微浪漫一点的吗。”书柔低头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但是恐怖片……”

黑漆漆的光线，阴森恐怖的场景，各种尖叫逃窜还有血腥场面…

光是想想，整个都不能好了。

徐欢却单手托着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未必啊。”

书柔不解：“嗯？”

徐欢的笑容逐渐猥琐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前面那对情侣？”

书柔怔了一下：“记得。”

“你有没有发现，一起看恐怖片的，基本都是情侣？”徐欢又问。

“…好像是的。”

“所以——你家唐同学有点坏哦，”徐欢意味深长，“你想啊，电影院里，漆黑的光线，突然蹦出来的惊悚场面。”

“你吓得一下子躲进他怀里，他顺势抱住你再这样那样……是不是很刺激？”

“……”

书柔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快被说红起来了。

连忙叫她别往下说。

徐欢嘿嘿地笑起来：“反正你不怕也要装怕，柔弱一点往他怀里去就是了！超浪漫的。”

书柔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连连摇头：“不…”

她肯定做不到-

坐在休息区没一会儿，唐以衡就拿着两张票走过来。

还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一杯热奶茶。

电影还没开场，两人就在椅子上坐下。

书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海报，小声问：“是那个吗。”

海报的色调依旧很暗，画的是个废弃的医院。灰白色的墙上，红笔写了字。

恐怖片的风格很明显。

电影院一般一期只排一到两部恐怖片。

刚才在电梯上的时候，书柔就听到有两个女生在讨论剧情。

激动地说着哪个情节最吓人，俨然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害她也有点心里发毛，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

唐以衡只往那张海报上瞥了一眼，唇角便勾起一抹笑：“真的想看恐怖片？”

书柔怔了一下，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

万一……唐以衡其实是个恐怖片爱好者呢。

陪他看一下，好像也可以。

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漆黑桌子的玻璃面上，被人推过来两张影票。

这儿光线低靡，显得那人的手指愈发白皙，骨节修长分明，很是漂亮。

书柔靠近了去看，目光扫过放映厅和场次，落在了电影的名字上面。

《暗恋日记》。

是一部青春爱情片。

书柔特意抬眼确认了一下不远处的海报。

跟恐怖片的海报并排放在一起，走的却是小清新风格。

色调明亮的校园电影。

果然是那一部。

之前唐以衡半点风声也没露，书柔还一直以为他真的是想看恐怖片。

这会儿，不由得面露微讶地看着他。

对方轻挑了下眉，手指抬起，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语调微低：“万一第一次约会就把你吓坏——”

“以后怎么办。”-

《暗恋日记》上映已经快有两个月。

来看的大多是大学生情侣，还有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

人不多，坐得也很分散。

书柔跟唐以衡坐下不久，电影就开场了。

开篇色调清新柔和，一个个镜头切换，在绿意盎然的背景下，慢慢浮现出白色的“恋爱日记”四个字。

书柔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唐以衡看了屏幕一会儿，似是觉得无趣，又侧头看向书柔。

她正专注地看着电影，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

他看见她眉毛的弧度，细而温柔，下边一双清澈的眼，眼角略带一点点圆。

屏幕上的光线从前面投过来，映在她脸侧。

头发柔顺地在身后披散。

唐以衡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电影上面。

好几次都想拉她过来接吻。

正巧这时候，书柔侧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对上，她轻声问了句：“不好看吗？”

她问的是电影。

唐以衡却凝眸看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凑近了低低地答：“好看啊。”

两个人说话的距离很近。

耳朵上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淡淡的温热气息。

书柔莫名脸上一红，就看到他的手伸到扶手下面，轻轻一抬。

就把扶手翻到了靠背这边。

两人中间再无间隔。

书柔抿了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下一秒，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

唐以衡偏了头过来，将她的手从膝盖上拉了下来，两人的手在中间位置交叠，慢慢牵紧。

这样很小很小的动作，却让人心里泛起丝丝的甜。

诺大的电影院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牵手之后，唐以衡稍稍平静了一点，也看了几眼电影。

是一部当代有名导演拍的青春片。

故事跟镜头语言都很棒。

“你为什么选这部电影呀……”

顾及到周围有人，书柔这句话，是凑到他耳畔说的。

女孩子带着香气的清浅气息，也不可避免地擦过他耳畔。

唐以衡喉结轻动，牵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你的朋友圈。”

书柔怔了一下，听见他低低补充完：“……以前转过易导的采访录。”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是有这么一回事。

书柔虽然看电影的口味很杂，但也有几位比较偏爱的导演。

易导就是其中一位。她拍一部电影要耗时很久，一旦上映，效果却总能让人惊艳。

青春片这种不容易拍好的题材，她恰恰得心应手。

几个月前，有个公众号整理了易导的专访，她就在朋友圈里转了一次。

但是…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书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这一茬聊完，她又偏过头，继续看起了电影。

谁知，视线还没在屏幕上停留几秒，手腕就被人一下子扯过去。

然后对方微倾身体，就这么吻了过来。

铺天盖地的气息。

书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推他：“还…在电影院。”

唐以衡低低应了一声，余光扫了眼前排的座位：“所以——”

“你乖一点。”-

两个人的位置，不知道唐以衡是不是故意的，选在了后排比较靠角落的地方。

放映厅里光线本来就很暗。

所以，也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深知这一点，唐以衡的动作愈发放肆。

到后来，他的手也不安分地沿着她的手腕一路摸索，停在了肩膀的位置。

书柔骨架小，肩膀更显得单薄。

光是捏着，就有点让人把持不住。

想狠狠地按住。

唐以衡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勉强压住了欲/想。

他的手抬起，轻轻蹭了下书柔的下巴。

两个人侧头靠着椅背，吻了一会儿，书柔终于受不住睁开眼，想要叫他停下。

第一眼，看见唐以衡身后光线沉沉暗暗，他的眸子却亮而深邃。细碎的刘海不知怎么的有点湿意，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盛满了许多许多，快跳跃出来的喜欢。

星辰一样。

于是，她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声音。

只好慢慢闭上眼睛。

慢慢感知着，他在唇上的存在。

心跳得很快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