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在这个阶段很敏感,触摸和被触摸仍然会有针扎的刺疼,她刚才在碰他的时候,疼的很明显,还在悄悄忍着。
但等到她的手伸进衬衫里,感受到灼热坚实的肌理,其他感觉就都被挤到旁边,只剩手心底下蓬勃热烈的温度,占满她的意识。
云织漆黑的眼前因为头脑充血而闪出光点,如同爆开小簇的烟花。
这还不算,控制着她的那个人,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占更多便宜,引导着她从胸口缓慢往下,经过腹肌,继续去抚他的腰。
手指途径的线条过分优越,不需要看,只是这样轻轻摩擦,就知道是什么视觉效果。
云织没出息地手抖了,垂着头鼻子很酸。
她心跳失去平衡,应该觉得不好意思,可更多的却是想哭,这些……她是看过的,为了逗她开心,他不止一次把身体敞开给她。
他的身份,连呼之欲出都不能形容,根本是已经明晃晃摆在了眼前。
云织抿着都是破口的嘴唇,憋住泪,挣脱开他的牵引。
他大概以为她是想自己来摸,于是把她搂得更近,让她脸贴在他颈窝里,任由她的手肆无忌惮。
云织说不清心里那些汹涌鼓胀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尽情大哭一场的冲动越来越强。
她颤巍巍抚过他的上身,等找到大概的位置,虽然很恋恋不舍,但还是出其不意地把手一落,成功放到了他的腰带搭扣上,细细摩挲着,去找那个能作为证明的雕刻。
秦砚北颊边收得很紧,下颌线锋利,看着云织伤痕累累的手在他腰带上作乱,随时可能出现偏差,再次落到下方那个不能碰的位置上。
身体里的血流在脱控乱涌,心跳声太大,震动着骨骼。
他一面被点燃沉沦,深陷在她的亲密里,一面又发疯的嫉妒,手死死攥紧,病床的床单要在他指间绞破,他只要想着云织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对着那个她真正喜欢的人,他就难以喘息。
医生说过了,她应激反应最严重的期间,会不自觉抗拒所有人靠近,封闭自己。
但从叫了十一开始,她对他全然没有防备,迫切地等着他,主动拥抱依赖,把他当成唯一浮木,皮肤跟皮肤的紧贴也不能满足,还是要离得更近,跟他更紧密。
而他,只能是藏在黑暗里的一个影子,在有限时间里,饮鸩止渴一样贪图着她的爱意。
秦砚北闭上眼,心被剜得千疮百孔,手上却没有一刻放松过,仗着云织看不到,不用克制那些阴暗的占有欲,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用嘴唇碰着她头发,握住她乱动的手腕。
不能再往下摸了……
云织脑中拉扯着的那根弦突然挣断。
被他握住的前一刻,她找到了,那个浅浅的雕刻就在腰带的金属搭扣上,跟她记忆里完全相同。
她能想象到,他是怎么发现她在体育馆消失,疯魔地出来找她,最讲究衣着,不能容忍自己失态的太子爷,到深夜还一心守在她病房里,没想过要换什么衣服。
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不过是临别前她无意多看了几眼,竟然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塌她勉强维持着的稳定。
是秦砚北。
不是她离谱的错觉,她也没有异想天开。
十一是秦砚北,冲进火场把她背出来的是秦砚北,从真正相遇开始,一直在面冷心软地维护她照拂她,别扭又生涩地爱着她的,都是秦砚北。
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这段乏善可陈的短暂人生里,没有得到过父母爱,没有机会像别人那样寻常地长大,她会忍疼,会吃苦,会安安静静消化所有委屈和不公平,哭着让自己学会笑。
原来也会有一个人,从最开始就降临到她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强势掀开那扇天窗,在每一个她无助孤独的节点上,都从未缺席过,贯穿了她跌跌撞撞的轨迹。
一直被左右拉扯的心,终于完整合在一起,她怎么可能喜欢两个人,只有他,不管用什么方式出现,哪一天走进她的视野,都会吸引她,让她一步步陷落。
那些两边都压抑着的感情,在这个深夜的病房里卸下了锁,急切地涌出闸门。
云织最开始没声音的掉泪,渐渐忍耐不了,好像自己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可以一笔勾销掉了,她那个破开了缝隙,透进微光的壳,碎得七零八落,但也天光大亮。
即使看不到,听不见,触摸会疼,说话困难,那又怎么样。
她找到他了。
云织不再勉强,干脆地大哭出声,环住秦砚北的肩,下意识往他身上挤,热烫眼泪浸湿他的领口。
秦砚北把她抬起来,手抹着她的泪,忍无可忍直接压下,吻她睫毛,放弃抵抗地把她手又放了回去。
……摸吧,想干嘛干嘛,他来忍。
怎么能让她为了这个哭。
云织有点茫然地抓住秦砚北的腰带,小指又若有若无刮过了拉链。
之前还只是难为情的触感,现在经过她无意的二次打扰,开始突破冷静,有了隐隐惊人的趋势。
还不等云织做出什么反应,她就被有力手臂箍着躺下去,回到病床的枕头上,随后被子扯上来,把两个人一起盖住。
云织紧张地轻轻抽噎,秦砚北也没有动,就那么跟她躺在一张床上,让她像过去那样背对他,呼吸拂着她后颈。
身体保持着一点距离,急速升腾的热度又在互相入侵。
云织头有些昏,手抓不到人的空洞感让她害怕。
她现在像独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只有握着他,才能安稳下来。
云织努力地在他臂弯里转过身,挨到他怀里,乖乖揪着他衣摆。
几秒后,他力度忽然收紧,把她严丝合缝搂住。
第一次在床上面对面的相拥。
秦砚北一手盖上她眼睛,体温暖着她空无一物的视野,趁她听不见,沉声威胁:“织织听话,你不知道我就是个趁机欺负你的人渣么,再乱动,我就更无药可救了。”
隔天上午,几个主任又来会诊一次,确定云织这次的情况相对稳定,比上次要乐观很多,只要继续保持,安稳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不会影响到身体机能。
秦砚北沉默听着,揪紧的心被撕扯,该为了她的安全放下心,又清楚知道,她好过来的那天,就是他完全失去的那天。
他揉了揉她长发,女孩子乖巧侧过头,用脸颊蹭蹭他手指。
她任何一个透出眷恋的动作,都在给他灌着蜜,也在对他用刑。
主任又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秦砚北一条一条记下来,看他这么专注,主任叹着气,多说了几句:“这孩子可怜,几年没见了,还是体质弱,主要就是以前年纪小长身体的时候耽误了,我还记得上回接诊,她妈说她基本不吃肉,挑食。”
“我当真了,后来通过她奶奶才知道,”他摇头,“是这孩子小时候在家就不被允许吃肉,好东西都给她哥,她吃一口都得挨骂,让她吐出去,长记性,其实真的缺,买不起吗?不见得,家庭条件并不差,只是……”
主任低低道:“只是想故意树立她低人一等的意识,让她自觉听话照顾家里,久而久之,就成了她的条件反射,吃不下什么肉,也就只有虾仁她哥不爱吃,才偶尔轮到她。”
秦砚北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在错乱的伤口下显得尤其狰狞。
织织爱吃虾饺。
郑阿姨每次做虾饺,她都小心翼翼地多夹几个。
方简说过织织有些营养不良,他背地里让郑阿姨换着花样做菜,那些鱼肉,她却都不怎么碰。
秦砚北盯着云织巴掌大的脸,把她揽过来,动作放得轻缓,什么都没说,俯身在她额前吻了吻。
有人敲响病房门,是昨晚连夜赶过来的肖瑞,等主任走后,进来轻声说:“砚北,警方那边处理的差不多了,那个尚德学校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身上还背着当初自杀学生的人命,几个折腾过云小姐的负责人在死之前是出不来了。”
“江时一伤得很重,骨头断了七八根,到现在半个字都不敢说,精神恍惚,他给人下药,强行把人带走,都等着从重处理。”
“至于那对父母……”
肖瑞脸色难看,犹豫了几秒才更低地说:“一见警车就硬气不起来了,我在警局那边听了大部分口供,这两口子怀孕的时候为了要男孩儿,吃了各种偏方,最后怀上双胞胎,应该是药太杂影响了胎儿发育,云小姐是幸运,才相对健康。”
“结果就把这个怪到了她头上,她哥还算个好的,可惜年纪小性格又软,抵抗不了强势的父母,就背地里给妹妹留吃的,跟她一起做家务。”
“但是被发现了,妹妹就受罚更重,具体怎么罚的,他们没说,也能想象到,连邻居都知道,小姑娘总青一块紫一块的。”
“后来她哥为了给妹妹摘树上的花,失足摔坏了头,那两口子简直歇斯底里,把责任又推给她,怪她喜欢花,怪她没看好哥哥,逼着她不许上学,专注伺候她哥赎罪。”
“她受不了跑了两回,被带回来,后来有个同事说她女儿送进尚德学校,完全言听计从了,一带一还能特价,长期看,能得到一个永久劳动力,总比老去抓人,还要供她上学,再请保姆划算。”
“这夫妻俩第一次为了女儿花额外的钱,就是把她送进那个地方。”
肖瑞看着秦砚北,已经不敢再往下说了,窒闷地顿了顿感慨:“云小姐能长到今天,就没怎么感受过珍惜,还能平和温柔坚定,真的是奇迹了,她自己得有多韧的意志,才能从这种环境里变得这么好。”
“只是那夫妻俩干的这些事,法律上也很难给出明确的界定,估计就——”
“不用说了。”
秦砚北沉沉开口。
“后面怎么做,是我的事。”
云织三天后出院,除了定期回医院复查,回家按时用药,静养着慢慢等待复原就可以,秦砚北不可能带她再回南山院,唯恐她找到任何关于“秦砚北”的标志。
他就在随良本地买了个单独的院落,种了满院子的花。
出院的当天风淡云舒,秦砚北把云织接回去,抱着进门,主任特意说过,她虽然腿没问题,但处在这个状态里,对外界有天然防备,会不由自主把自己裹起来,走路不太顺利。
秦砚北把云织放在有玻璃天窗的阳光房里,不能语言沟通,就反复安抚着她的后颈脊背,让她安心地稍等,他要出去把行李拿进来。
毕竟给织织买的各种裙子用品,几大箱还在车里,他又不愿意其他人踏足这个家。
等把云织哄好,秦砚北才慢慢起身,去外面速战速决。
他知道织织不是完全听不见,而是杂音很重,他怕来回的脚步声变成噪音打扰到她,就把东西都放在门廊,简单归类,挑出一条适合居家穿的连衣裙搭在手臂上。
秦砚北往回走的时候,蹙眉看了眼时间,才注意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他穿过厅,大步迈进里面的阳光房,刚到门口,沙发上裹着毯子紧紧抱膝的女孩子就仓惶站起来。
云织明白,她现在的状态是非正常的,但自己又没法控制,很黏人,很麻烦,对他的需求度会直线上升,跟以前很不一样。
她到了陌生环境,被安放在这里,就听不到秦砚北的任何动静了。
她在听觉失衡的时候,说话的能力好像也被影响,人一旦不能听,就会不敢说,也没办法明确告诉他,她已经能够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尽管耳朵里都是杂乱的音节,她也能从里面找到他在走向她的证明。
感觉不到秦砚北存在,她会害怕。
所以那道脚步一响起,她在能捕捉的第一秒,就尝试站起来,找不到拖鞋,只穿着一双棉袜,不太顺畅地走向他。
走了两步,意识到他在快步靠近,她也忍不住加速,循着来源努力跑起来,一头撞到他身上。
没等感觉到疼,就被秦砚北一把抱起,让她脚尖踩在他的皮鞋上。
云织踮着脚,手臂顺理成章环着他腰,才能站稳。
她垂下眼睫,贴着他剧烈鼓动的胸口。
应激反应这么麻烦,这么牵扯人的精力,不像以前的云织独立,有一点惹人烦。
可她连跟他沟通都做不到。
秦砚北抓了抓她的手,摸着上面还没痊愈的抓痕。
云织不说话,他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秦砚北抬起云织的脸,轻轻捏一下,微凉的指尖停在她细腻脸颊上,没有挪开,而是不疾不徐地划开了一条竖线。
云织怔住。
他在……写字吗。
没写在手心里,是……怕她疼?
秦砚北目不转睛注视云织,指尖贴着她的脸一寸寸移动,反复写了两遍,简单直白,让她毫无疑问地辨认——
“是宝贝。”
不是麻烦。
永远不会惹人烦。
云织是他这一辈子,求而不得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