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害者比受害人更不愿意面对过去,因为只要一面对,内心的道德就会一遍遍谴责着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我只能装作不耐烦的语气,「所以你想怎么样?」
「补偿我好吗。」
我皱了皱眉,「什么?」
祁言站了起来,他长得本身就高大,一步步地逼近似乎让空气都有了压迫感。
他说:「你可以……陪我去游乐园吗?」
我愣了好一会,「……什么?」
(35)
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
直到站在游乐园大门前的那一刻我还是想不通。
太阳很大,祁言好像把我当成小孩子耍。
他问我气球要不要,冰激凌要不要,头饰要不要。
人潮汹涌,他下意识想拉住我的手,却被我挣开了。
他扭过头来,却没有生气,「你拽紧我袖子。」
就这样,一件上万块的衬衣在我手里被蹂躏,定制的袖扣处于一扯就掉的危险地位。
坐漂流的时候,工作人员发来一次性雨衣,他看着那包塑料皱起了眉头。
我快速的拆开包装把自己套了进去,游戏的快乐冲淡了难过,我反而有些着急的催促道:「快呀,快开始了!」
「这是要干什么?」
「雨衣呀,等会坐上船,水会把你的衣服冲湿的。」
祁言「哦哦」了两声,拎着塑料雨衣笨拙的找头找尾。
我突然想到,「你没玩过这个项目吗?」
祁言终于找到了雨衣的头尾,也一把把自己套了进去,声音从塑料雨衣里闷闷地传来。
「我没来过游乐园。」
不起波澜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的,却让我的心底刺疼了一下。
我假装嫌弃地说:「我来我来,等你弄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然后伸手帮忙整理好了褶皱的地方。
雨衣是均码,照顾到了男男女女的平均身高,却没照顾到像祁言这种一米八的男人。
小小的雨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局促,导致一波大浪冲过来的时候直接打湿了他的衬衣,也给他冲了把脸。
因为出来玩,所以他今天的造型比较随意,没有喷发胶,刘海也松松的搭在额上,被水一打湿,祁言就伸手把它撩了上去。
饱满的额头和线条分明的下颚线,构成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剑眉入鬓,像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矜贵。
我隐约听到身旁的女生小声地惊叹。
也是在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其实祁言跟喻清并不相像,如果说喻清是月明风清的傍晚,那么祁言就该是深沉冷寂的夜。
这个人的本质,似乎并不是展露在我面前那般的温和,他的身上,有股子狠厉和被压抑着的燥。
只不过此刻,这股子燥被突如其来的一泼凉水浇得无影无踪,他像只刚睡醒的狼狗,有些发蒙地看着我。
心下趣味袭来,我从包里抽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假装严肃道:「衣服回去自己洗干净啊,别让我老公看出来给你穿过了。」
旁边女孩的惊叹瞬间收拢,转而变成了小声地鄙夷——
「是个小白脸?」
「是吧,我说怎么这么好看。」
(36)
祁言转过头,指了指远处已经亮起了灯的摩天轮,「陪我去坐那个,好吗?」
那一刻,我想祁言是真的很懂,他太知道怎样能让我愧疚,又怎样趁着我愧疚的时候提出让我没办法拒绝的邀请。
摩天轮处多的是手挽着手的情侣,我跟祁言一男一女走在一起,也自然被认为是一对。
工作人员脸上挂着微笑,在我们上去时往祁言手里递了支玫瑰,「先生,记得在最高处送给您的女朋友哦。」
祁言看了看那朵花,没有反驳。
摩天轮缓缓升起,游乐园的全貌在我们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
我突然开口问他:「你是真的从来没有玩过吗?」
祁言一直保持着侧头看着身旁两扇透明玻璃的模样,低声回了句「嗯」。
我又问:「那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来的?」
「读书、学习。」
「啊——」我拉长了语调,又向下拽。
谁知道祁言却笑了,他说:「不要用这种怜悯的语气好吗,我学击剑学马术,在你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各大时装秀的受邀人了。」
脸上挂起的可怜表情来不及收回,我有些愤愤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直到他反问道:「那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思忖了一下,道:「玩啊,就是玩。」
「我爸妈又不管我,下河捉虾上树掏鸟蛋的事我都干过。」
祁言终于把头扭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喊了我的名字,说:「连未之,这是你第一次跟我提起你的父母、你的过去。」
我呆了呆,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这有什么好提起的。」
「可是我很想知道啊。」他的双手手肘支着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