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镇富商是钱晖的姐夫,钱家也是商人,小有名望。
钱晖亲自吩咐,底下的人迅速办好了此事,一个非常合规的石磙出现在了程弯弯家的院子里。
程弯弯喊来赵四蛋:“你去一趟达叔家,让他把牛借给我们家用一用,到时候我们再把石磙借给达叔用。”
赵四蛋立马去办。
有了石磙,有了牛,再套上绳索,石磙工具就做好了。
让赵四蛋牵着牛在场地上走来走去,石磙碾压过的稻子迅速脱粒,比人力轻省多了。
大河村许多人来看热闹。
“这石磙子做的真好,我也去山上找块石头让人帮忙做成这个样子。”
“石头不难找,就是难找石匠,就算找到了石匠,我们也难拿出工钱。”
“你莫不是忘了,这会儿粮价高涨,一斤粮食能卖二三十文钱呢,我们用粮食当工钱,石匠不可能不要,四五家凑一凑,一家出个两三斤应该就够了。”
“不说了,我得赶紧去山上找圆石头!”
因着还在秋收,大人们继续在田地里忙活,让孩子们去找石头,找到了再让家里大人去抬石头。
程弯弯家的石磙被赵达、老赵家、隔壁王家预定,连粮食都提前送来了。
众人都在夸赞县令之子。
“沈少爷一来就给我们解决了大麻烦。”
“真不愧是县令大人的儿子,脑瓜子真灵活,我们这些庄稼老把式都没想过还能这样。”
“你们这些老家伙连马车都没见过几次,哪能想到把石头做成车轮子的样子,想不上去也正常。”
“……”
沈正挺起胸膛:“我这功劳不小吧,赵大婶,你可记得一定要在我爹面前给我多说几句好话,这样我就能早点回家去了。”
程弯弯失笑着道:“等秋收忙完了,我亲自送你回去,放心,一定会好好夸你。”
接下来几日,依旧是忙碌的秋收。
第六天,地里的粮食终于全部收上来了,与此同时,在石磙的作用下,稻子脱粒工作也完成了。
石磙被其他人借走了,继续发挥作用。
而程弯弯则带着一家子人给稻子脱壳,这又是一个非常考验耐心的任务。
之前脱粒下来的稻子,先扬灰,没有灰尘之后,再放进容器里用棒槌不停地捶捣,木杵撞击石臼的摩擦力能将外层的薄皮去除。
稻子有两层,第一层的谷壳,分离出来后的壳一般是用来引火,很容易燃烧。
第二层分离出来的叫糠皮,现代社会用来喂猪,不过现代饲养的猪为了营养丰富,大部分养猪场摒弃了用米糠当饲料,古代缺少粮食,糠皮会被磨成粉掺进面粉里一起吃,吃糠咽菜的“糠”指的就是这层糠皮。
今年稻子长得不好,稻粒不够饱满,一百斤稻谷去壳之后就只能剩下五六十斤左右,家里交完税还剩下八百五十斤稻谷,全部脱壳后,最后落手上的是大概四百多斤,他们家的亩产在大河村算是比较高的,其他家落手上的粮食很少。
接下来的半年,村子里各户人家的吃穿用度就靠这几百斤大米,卖米换布匹,买油盐,攒药钱……
程弯弯坐在屋子边上的豁风口,面前一个簸箕,将糙米扬起来,风吹走外壳,剩下的就都是糙米,糙米还要再碾一遍。
这个工作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进行,直到所有外壳都被风吹走。
她的两条胳膊酸疼的厉害,但是不能停下。
她很想从商城里买个专门脱粒去壳的工具,但那家伙太大了,就算买得起,也不敢拿出来。
只能认命的继续劳动。
这连着八九天的高强度劳作,她的脑子都不能好好思考事情了。
直到有雨点滴落在脸上,她才赫然惊醒,抬头看去,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啪嗒啪嗒下起雨来。
“下雨了!”
“我两三个月没见过下雨了!”
“雨水淋在身上好舒服!”
“人能淋雨,稻子可不能,快,收稻子!”
“……”
村里人一片兵荒马乱,程弯弯也赶紧让孩子们把院子里的稻谷全部收进去。
夏末的雨点啪嗒落在屋顶,顺着芦苇杆滴落下来,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雨水越来越多,地上的坑越来越大,慢慢的,小坑变成了大坑,蓄积了许多雨水,鸡鸭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狼和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然后蹲在屋檐下看下雨,舌头时不时伸出来,卷几滴雨水进嘴巴里。
程弯弯站在门口,看向田间,一场雨,灌满了干涸的田地。
再生稻正是需要水的时候,有水才能返青,返青才能萌发分蘗,她正在愁怎么说服里正开渠往田里灌水,这时候老天就下雨了,真是天助她也,再等个几天,田里应该就会有变化了。
“不是吧,竟然漏雨!”
沈正突然惊呼出声,连忙跳起来。
堂屋正中间,雨滴顺着芦苇杆一滴一滴落下来,正好滴在沈正的头上。
程昭淡声开口:“我这里也漏雨。”
不止是这两处,还有靠卧室那边,也有雨滴落下来。
程弯弯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地上是泥土,下雨之后,泥地成汤湿漉漉的,程昭沈正还有阿福三个人今晚怕是都没地方睡了。
赵大山咳了咳道:“春天降雨的时候我记下了漏雨的位置,不过后来一直忙一直忙,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等雨停了,我就补屋顶。”
程弯弯点头,屋顶确实要修补,不过盖房子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
雨淅淅沥沥下小了,院子里来了人,是赵老太太。
老太太走进来,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开口询问道:“我明儿去镇上卖点儿粮食,老大媳妇,你要一起去吗?”
程弯弯不想卖粮食,不过入乡随俗,她也不想做太出挑,开口问道:“卖多少出去?”
赵老太太开口道:“交了税也没剩下多少,卖个一两百斤手上留点余钱应急,剩余的就换成便宜的陈米和粟米,撑到春收问题不大。”
沈正没有开口,放在从前,他一定会问为何要用新米去换陈米,新米多好吃,陈米却有些发黑发霉,难以下咽……但现在他明白了,地里收成太少,一家人正常吃,是绝对吃不到明天春收,但若是换成陈米和粟米,就能多吃一阵子。
如果没来大河村,他绝不可能知道种稻子的农人,竟然吃不起大白米。
老太太说完粮食的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围兜:“这是夏花那丫头用碎布缝成的围兜,说是给大山媳妇肚子里的娃儿准备的,你看看这绣工,咋样?”
程弯弯看了一眼,有些惊叹,没想到夏花那样一双粗糙的手,竟然能绣出这么精致的围兜。
她笑着道:“明天不是去镇上吗,正好拿去绣坊问一问,要是值几个铜板,以后夏花可以专门做这个营生。”
得到程弯弯的肯定,老太太这才放下了心,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她老人家开始特别注重这个大儿媳的意见,大儿媳要是说没问题,那肯定没多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