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包围了巷子口, 警察们把伏黑甚尔堵得严严实实。
谁都知道,如果伏黑甚尔要杀出去,这些警察根本拦不住他。五条悟双眼死死的钉在伏黑甚尔身上,不放过这人一丝的行动轨迹,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伏黑甚尔看上去并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乖乖伸出了双手, 让高木警官扣上了手铐。
这下子, 夏油杰都紧绷着眼神看向了伏黑甚尔。
这两个DK是怎么也不相信伏黑甚尔会乖乖就范的。
但事实上, 伏黑甚尔确实没什么大的动作, 他身上全是伤口,最严重的莫过于富冈真帅在胸口狙出来的那个洞, 其余的便是五条悟和他对打时的骨折。
墨绿色的眸子里映出五条悟与夏油杰如临大敌的面孔,伏黑甚尔勾唇笑了笑,脸上满是漫不经心,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
“虽然很意外。”伏黑甚尔亦步亦趋的跟着警察拉扯他的力度, 身体放松,再路过夏油杰时, 慢吞吞的开了口:“但现在最重要的应该不是我。”
夏油杰瞳孔一缩, 他尚且未明了伏黑甚尔的意思, 但天内理子却瞬间红了眼眶,小姑娘转身就朝着救护车的方向跑去, 中气十足的声音里这次带上了哭腔:“臭大个子!!要是他有事了妾身一定让你在里面天天赎罪!!”
她连骂人的脏字都不太会。
天内理子被保护的很好, 甚至连面颊上都没有染上灰尘。天内理子一整天都在和富冈真帅吵架、较劲, 这样的吵闹却让天内理子很开心,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生活, 富冈真帅给予了天内理子从未有过的经历, 短暂且记忆深刻。这是天内理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现在却因为保护她……
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天内理子一直以来都在和自己说,她是天元大人的衍生,她便代表了天元大人,似乎这样,注定可以看到结局的死亡便不再可怕,她连曾经的自己都说服了,天内理子让自己相信,她是自愿的。
但是,在这一刻,为自己构建出来的世界轰然崩塌,天内理子的脸上全是泪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悲哀些什么。
为自己既定的未来悲哀,还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连累朋友一起失去未来。
天内理子不想成为星浆体了。
她不想死,她还想和富冈真帅一起去看海。
富冈真帅还答应了她一起去看海。
富冈真帅说好了要陪她一起去看海!
救护车想把乖乖躺在担架上的富冈真帅进行一定程度的急救,原因无他,躺在担架上的少年人状态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还躺在担架上,可鲜血却顺着担架向下滴答滴答的落,浓郁的血腥气让周围的医生脸色顿变,当即扯出急救设备准备临时手术。
可手术还没开始就遇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来源于病人本身。
“孩子。”年长的医生声音很慈祥,是公认的最让病人放松的声音,经过这位医生语言安抚的病人很快都会脱离对案发现场的ptsd,至少会配合医生进行急救。年长的一位眼角的细纹也柔和,她宽大的手掌抚摸过富冈真帅同样被鲜血染湿的鬓角,像一位母亲一样,低声温语:“没事了,都过去了,放松下来吧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太温柔了,富冈真帅紧绷着的肌肉随着年长医生的话轻缓的放松下来。
年长医生对着周围准备好手术器材的医生使了一个眼神,继续安抚:“让阿姨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好不好,伤口处理好了就不会痛了。”
“担心你的人也会安心下来的,对不对。”年长的医生轻轻搓了搓富冈真帅被鲜血染湿打结的头发,她专业的按摩手法让富冈真帅微微眯了眯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嗯。”富冈真帅抱紧了怀里的咒骸,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能担心。”
年长医生见富冈真帅还有清醒意识,甚至还能正常对答,呼出一口气,夸他:“真棒,你真勇敢。”
富冈真帅又是点头,耳尖微微发红了。
主人、
富冈真帅用力把脸埋进了咒骸里,轻声与主人交谈,祈求着主人的夸赞。
我很乖,医生夸我很乖了。
主人,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您如果感觉我做得很好,请夸夸我吧。
夸夸我。
主人。
脑海里一片安静,仿佛从未出现过那个人一般。
富冈真帅垂着眸子,拼命地抱紧怀里的咒骸,鲜血随着他拥抱的动作又一次从咒骸的身体里涌出,呛进了富冈真帅的鼻腔里!浓郁的血腥倒涌进呼吸道,富冈真帅的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但他拥抱着咒骸的手却抱得更紧了。他好像不知痛楚,不知疲惫,即使血液使他不住的咳嗽,身体绷紧的如同一根随时会断的弓弦——富冈真帅也没有松开手。
眼泪很快盈满眼眶,也不知是呛咳的还是他真的想哭了,富冈真帅眼前的世界乱七八糟,被眼泪分割破碎的世界像一幅没有感情的画,只有眼前不断晃动的白色像素块告诉富冈真帅,他现在还在救护车里。
主人。
富冈真帅竭力呼吸着,呼吸间的血气涌入喉管,为了呼吸,被他吞咽下去。
他的四肢都在颤抖,十指抠进身下的担架,轻而易举的撕破了身下的担架布料。富冈真帅在抽搐着挣扎着。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富冈真帅眼前彻底被泪水糊满,他一遍又一遍的责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一定是惹了主人生气,所以主人才不理会他了。
富冈真帅咳嗽了一声,全身都在抽搐着,每一丝神经似乎都在被世界上最严厉的酷刑鞭打,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着,呼吸都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主人将富冈真帅娇惯的学会了哭泣,可这一次,却没有在他哭泣的时候来安慰他。
为什么啊。
您又要抛弃我了吗?
他的心好像也被绝望吞噬,富冈真帅双眼无神的盯着在眼前移动的白色像素块,一遍一遍祈祷着主人的声音。
我们约定过。
主人,我们约定过。
无数束缚将我们链接裹紧,我们的身上背负了很多很多的诅咒,富冈真帅的骨头,富冈真帅的血肉,富冈真帅的一切。
他都愿献给他的主人。
他们是一体的。
请不要离开我……
“……他需要急救!”模糊中,有声音传进富冈真帅的耳朵里:“……把……玩偶……拿走!!挡住受伤部位了!!”
有人伸手去拿咒骸,在这一瞬间,富冈真帅的世界猛地静止了,他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富冈真帅身体里涌出一股力量,他的身体向左一歪,取走玩偶的手擦着他的肩膀落空。
“他还有自我意识!”富冈真帅听到有人道。
他不理,自顾自的将自己蜷缩起来,用后背对着所有人,只把鲜血淋漓的咒骸拥进怀里。
咒骸里早已没有一丝的咒力了,令他亲切的,属于主人的气息也正在从咒骸里一点一点消退。
富冈真帅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能无能的不断拥紧怀里的咒骸,似乎只有这样,咒骸里属于主人的气息就会留下。
他眼前出现熟悉的黑白昏花,是咒力短缺的征兆,富冈真帅源源不断往咒骸里注入咒力的动作稍一停顿,猛地吸进一口气,用意念又一次疯狂的榨取着身体里的咒力,灌进咒骸里。他的耳边一声声的轰鸣,每一滴的血液似乎杂糅了富冈真帅每一寸的灵魂,要带着富冈真帅的一切,一起注入咒骸之中。
但咒骸好像是个无底洞,不管富冈真帅再怎么努力,灌注进入咒骸里的咒力终究是一点点的消散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富冈真帅的力量急剧的流逝,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扒他的身子,想让他放开手里的咒骸。
但富冈真帅不想听话了。
他不要放开,这是主人交给他的东西,他不会放开,死都不要放开。富冈真帅好像抓住了一件与生命等重,甚至在他心里高于自己生命的东西。
即使这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一个沾满血污的玩偶。
“请配合治疗!!”不断有医生围拢过来,他们想要取走富冈真帅怀里的玩偶,想要看看富冈真帅到底哪里受了伤害。
熟悉的年长医生的声音传进富冈真帅的耳朵里:“我们会帮你保管好的。”
“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交给你的东西。”年长的医生道:“但那个人一定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你如果受伤了,那个人一定会很难过的。”
“你难道想让那个人为你难过吗?”
富冈真帅不想主人为他难过。
但是富冈真帅没有受伤,主人为富冈真帅挡下了一切可以伤害他的东西,就像主人一次一次的承诺一样。
“……没有。”富冈真帅沙哑道:“我没受伤。”
当然没人相信。
就在年长医生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天内理子突然开口了,她怀里还抱着那个书包,里面装满了她为富冈真帅挑选的衣服。
天内理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和往常无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喂!”
“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看海吗!”
富冈真帅眼睛倏地睁开,天内理子继续道:“你不会忘记了吧。”
天内理子道:“你答应了要陪我去看海。”
“和你的那个主人一起!”
富冈真帅的呼吸停滞了。
去看海。
对。
他要和主人去看海。
他答应了和主人去看海。
他竭力保持着呼吸,猛地从担架上弹坐了起来,在医生惊慌的声音中,富冈真帅从担架上一跃而下。
他要和主人去看海。
“这是我们约定好了的。”富冈真帅深呼吸:“我们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