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翰林们万万没有料到,在他们看来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最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会演变成这样的一个局面,他们更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扒掉外袍,只留中衣,被拖到大庭广众之下打板子,这对一向自视清高、眼睛长在脑顶伤的他们来说,比杀了他们都痛苦。
“士可杀不可辱!”
可惜,虽然叫唤得很厉害,但并没有什么用,依然被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绑在准备好的长凳上,当着大半个西京城的人,一顿狂打。
衙役们都是非常有经验的老手,之前大统领已经嘱咐过了,让这些前翰林老爷们在整个受罚的过程中,既要让他们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又要让他们保持绝对的清醒,所以,负责打板子的衙役们都掌握好了分寸,绝对不会出现打到一半就有人昏过去的失误出现。
“陛下……是不是还没忘记那件事?”费学士看看白萌,又看看池阁老,“学生一直都以为,那个时候陛下的年纪小,记不清楚事,早就已经忘掉了,没想到……”
“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负责讲学的讲官都被牵连了,怎么可能忘记呢?”池阁老看看白萌,轻轻叹了口气,“想来,大统领也是记忆犹新的。”
“科考舞弊,可不是轻易能忘得了的。”白萌瞄了一眼费学士,“那年我们虽然年纪还小,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启蒙,但因为死的人太多了,我们想要忘掉也忘不掉。内阁、翰林院、太学、甚至是六部都有官员牵涉其中,皇室宗亲、勋贵们也因为这桩科考舞弊,变得谨小慎微,那些学子们也不敢开什么诗会了,酒楼、茶庄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这桩案子的影响持续了两年多,西京的情况才有所缓和,可惜……”他看了看外面嚎得惊天动地的前翰林老爷们,冷笑了一声,“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们倒也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没见过那个时候的西京,也没见过那个时候的西京学子们。”池阁老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自己的前途被自己给折腾没了。”
“先生说的是。”白萌点点头,“陛下的意思,请费学士给他们的原籍去一封公函,把他们的情况说清楚,日后,他们离开西京遣返原籍,还要请当地府衙负责看管。”
“好,没问题,马上就办。”
“倒不急着办,费学士记得有这么个事儿就行,他们短时间不能离开西京,最快也要等这一次大考结束之后了。他们被关在牢里,时不时的被人提起来,那些学子就能少动点歪心思,好好的钻研他们的学问。顺便还能告诉外地来的学子,让他们了解,西京城不是那么好留下的。”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看到白萌点点头,池阁老松了口气,“陛下英明,给这一次的主考官们减轻了很多的负担。虽然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老实,至少要比前几次少很多。”
“阁老说的对。”白萌看看外面那几个嚎得惊天动地的翰林们,朝着池阁老和费学士笑笑,“咱们走吧!”
池阁老和费学士相互对望一眼,这意思是陛下要见自己了,他们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朝着白萌点点头。
“还请大统领带路。”
“请。”
白萌跟高大人交代了几句,等到这些人的板子挨完,就把他们丢进大牢里,什么时候陛下想起来要放他们再放,想不起来就一直关着。
高大人乐呵呵的答应了,把人送到了大门口,看着白萌带着护卫,领着池阁
老和费学士穿过人群,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转过身盯着衙役们行刑。
白萌一行人来到了离京兆府衙门不愿的那个酒楼。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掌柜很殷勤的上来招呼,他朝着对方摆摆手,直接领着池阁老和费学士上了二楼。
穿过长长的走廊,白萌领着池阁老和费学士来到最里面的包厢,轻轻敲了敲门,得到了里面的回应,他推开门,请两个人进去。
池阁老和费学士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白萌的注视下进了包厢。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池阁老要跪倒在地向宋珏行礼,宋珏赶紧让跟在他们后面的白萌给拦住了。
“这是在外面,先生年纪又大了,不必那么多礼。”宋珏指着梅林给搬来的小杌子,“请坐。”他看了一眼费学士,“费卿也请坐。”
“谢陛下。”
两个人坐下之后,这才有时间看看这包厢里都是什么人,在看到宁王殿下和吴清若的时候,都愣住了。
鹰王在他们的心里,是个特别不喜欢凑热闹的人,能不出门就坚决不出门,即使是出门也是陪着代王爷的,极少数的情况下,会在不是特别重要的场合见到他。
“鹰王爷,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太后娘娘的寿宴也没见到阁老。”
“那几天身体不太爽利,就不给太后娘娘添堵了。”池阁老看着吴清若把一碗热羹放在沈茶面前,眼睁睁的盯着人把汤喝完,“很少见王爷出来吃饭。”
“偶尔跟小孩们出来聚聚,感受一下外面的烟火气,还是挺不错的。阁老若是腿脚方便,身体还可以的话,也不妨多出来透透气。”吴清若微微点头,看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的宁王殿下,轻轻拍了一下他,“见到自己的先生和同窗,怎么也不知道打招呼?”
“我……”宁王殿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向池阁老行礼,“学生见过先生。”
池阁老站起来,扶住宁王殿下,两个人四目相对,不自觉的都湿润了眼眶。
“没想到,老朽还能再次见到王爷。”池阁老抹抹眼泪,“能回来就好!”
“学生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看着宁王殿下和池阁老握着彼此的手,两眼泪汪汪的样子,沈茶觉得有点奇怪,往沈昊林的身边凑了一下,小声的问道,“解释一下?”
“先生是王叔的启蒙师父,费学士是他的师兄。”沈昊林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珏凑过来,小声的说道,“王叔应该算是阁老的关门弟子,自王叔出事之后,他再也没有收过任何一个学生了。阁老和费学士是真正的品性高洁之人,在王叔风光无限的时候,他们特别的低调,从来不参与跟王叔有关系的活动,也没借过王叔的身份去做过什么。但王叔被落井下石的时候,他们是少数几个为王叔奔走的人,他们一直都坚信,王叔是被冤枉的。”
“这样的长者是值得被人尊敬的。”沈茶点点头,越过宋珏和宋其云,看了看吴清若,“师叔好像不怎么喜欢池阁老,两个人之间有隔阂?”
“不喜欢是肯定不喜欢的,但隔阂没有。”宋珏的声音比刚才更小了,“他和代王叔都不乐意见到池阁老,理由很简单,他们感觉自己家养的白菜被外来的猪给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