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皇太后为难?”宁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冷笑,“这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当初她说什么都要嫁给宁昌国,甚至跟自己的娘亲和亲姐姐放了狠话,断绝了关系,既然都做得如此的决绝,自己酿的苦果就要自己吃。再说了,为难她的又何止是太皇太后?中州宁家的那对夫妇,我也是见过的,当初那位宁夫人想要摆婆婆的架子来为难我,直接被我身边的丫头给打了出去,气急败坏的站在我宅子门口骂了好几个时辰,他们是什么德行,整个晁州府都知道了,连累着晁州宁氏都被笑话了好久。”
“听说他们在宁昌国高中之后,在西京城也闹了不少的笑话,给宁昌国惹了好多的麻烦,没想到在晁州宁氏的地盘上也敢闹腾,宁昌国的父亲给自己的儿子选的人家不太好啊!”
“宁氏的事儿,我不是很清楚,我跟他们的关系维持表面就好了,只要别犯贱犯到我面前,我都不在乎。至于路二小姐,也就是她姐姐时常跟我念叨,总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路二小姐在路家也是很有经商的天分的,自己名下有几个不错的铺子,再加上路家为他准备的嫁妆,也算是风风光光的嫁了。只不过,嫁了是嫁了,从她嫁人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路家的人,跟路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是写了字据?”
“对,路家的人为了打消她的这个念头,就用这个来威胁她,别嘴上说着断绝关系,一旦真的嫁人,可就没有退路了。既然是自己认定的,那以后无论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大祸临头,都要自己担着,跟路家毫无关系。”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这个能吓唬吓唬她,让她打消这个想法,彻底对宁昌国死心,可没想到,人家路二小姐根本就不在乎,直接就签字画押了。”
“有骨气啊!”薛瑞天点点头,“这大概也是路家能躲过一劫的主要原因?”
“这个契约一式三份,一份留在家主手里,一份留在路二小姐手里,还有一份在太妃娘娘那里。”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是我给出的主意,我觉得宁昌国这个人,或者说晁州宁氏这样的行事作风,早晚都会惹出大麻烦的,为了不牵连路家,宫中贵人手里还是要有一份凭据的,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东西呢,用不上是最好的,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能没有平局,是不是?”
“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不是这份字据,恐怕路家是不太可能全身而退的。”沉茶点点头,“但是,同在西京城,路二小姐也是要进宫的,不可能不去见太妃娘娘吧?”
“见肯定要见的,但就曦晨给我的信商来看,太妃娘娘并没有表现见到娘家人的感觉,先皇破例让她们单独见过,但太妃娘娘也只是例行公事,问候一下家里,赏一点东西,就礼貌的送出宫去。最有意思的是,太妃娘娘还把见面的过程跟先皇描述了一遍,一问一答,清清楚楚。”
“太妃娘娘确实是这样的性子。”在座的人里面,跟太妃娘娘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沉茶,她轻笑了一声,说道,“不存在单独见面,太妃娘娘见人都是有好几个宫女在场的,所以,哪怕她没有对先皇复述,也有宫女转告先皇的。”她朝着宁老夫人笑了笑,“这是太妃娘娘在宫中生活的规则,她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则。不过……”她想了想,“我倒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家人,一次都没有过。”
“她跟你在一起,跟本来不及提起家人,光琢磨着怎么跟你切磋,就足够让她费心的。”
“这倒是。”沉茶笑了笑,“太妃娘娘好武,宫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她看向宁老夫人,“这么一看,路二小姐在宁家受委屈,是真的没有跟太妃娘娘说。”
“大概也是没脸吧!”
宁老夫人看了看不远处的茶炉,想要伸手拿过来,却被沉昊林拦住,亲自给宁老夫人倒了茶。
“请!”
宁老夫人微微颔首,端起茶碗,轻轻的吹了吹,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说可以跟娘家断绝关系,现在知道嫁错了人,日子是多么难过,转头回去求娘家的援助,路二小姐不是这样的性格。虽然我没见过她,但她姐姐说过,这个丫头可好胜了,就算遇到一时的坎坷,她也会咬牙挺过去的。我知道宁昌国会对她好,但我也知道中州宁家的那对夫妇、晁州宁氏的某些人,还有西京城里盯着宁家的人,都不会让她好过的。她嫁过去的日子,用内忧外患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老夫人还是挺关心西京宁府的,知道这么多事情。”
“没有办法,我不想知道,但路二小姐的姐姐,时不时的就跑到我这里来倒苦水。虽然关系断绝了,但曦晨作为亲姐姐,多少还是不放心。西京城有路家的买卖,而且,路家的某个分支,也是皇商之一,都能打听到路二小姐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结果很让大小姐伤心?”
“也不算是伤心,只是很忧心而已。”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她说自己的妹妹并没有看错人,宁昌国确实是很爱她,但唯一一点,就是爱她,但护不住她。他倒是能对中州的那对夫妇硬气起来,说路二小姐不是他们随意欺负的对象,也能为了路二小姐跟晁州宁氏的亲爹娘叫板,但面对宫中的刁难,他可就无可奈何了。”
“这倒是也不能怨他,太皇太后的刁难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薛瑞天翻了个白眼,“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宁府本身就是一个是非窝,老夫人没有亲身感受过,但路二小姐可是实实在在的受着。”
“是啊,宁昌国自己就是麻烦的根本,说起来,他根本没有解决麻烦的能力。”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应该知道,京城宁府不单单是他们夫妇两个,还有另外一个主子。”
“我记得……”薛瑞天想了想,“宁昌国有个弟弟,他的那些不法之事,还是他弟弟告发的。”
“嗯!”宁老夫人点点头,“就是这个弟弟。”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当时宁昌国来见自己,那一脸颓废、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虽然她对这个名义上的相公没什么感觉,但看到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人被摧残成那个样子,心里也是稍微有点别扭的。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三个小孩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朝着他们笑了笑。
“怎么这么看着我?”
“老夫人是可怜宁昌国?”
“有那么一点点。”宁老夫人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薛瑞天看穿,她想了想,说道,“其实,如果你们也看过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能理解我为什么有些可怜他。他来见我的时候,我差点都认不出他来,完全想不到,这么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把一个人折磨成那个样子。”
“他来见老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求我帮他几件事,然后保存一箱比较重要的东西。”宁老夫人想了想,“那箱东西,我没有带到边关,在我离开晁州府之前,就已经找了自家的镖局,把东西送往西京城了,指定的收货人是路家的铺子。最新的消息就是,路家的铺子已经收到货了,你们的人可以用这个……”宁老夫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佩递给了沉昊林,“拿这块玉佩去路家铺子取货。”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路家的铺子是哪家?”
“去问太妃娘娘,她知道路家在京里的铺子在什么地方,还有,她可以派人去取。”宁老夫人笑了笑,“那箱东西应该是你们很需要的,更是陛下需要的,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利用他的青莲教到底是什么样了。他没跟我说,说我知道的越少越好,免得会遭遇不测。”
“他说的没错,老夫人知道的越少就越好。”薛瑞天点点头,“不过,他请老夫人办什么事儿?”
“帮忙救宁家几个人。”
“是他们?”沉茶看向地牢的方向,看到宁老夫人点点头,微微一皱眉,“他远在西京城,怎么会知道宁橙一家的遭遇?”
“你知道宁橙的父亲是宁昌国兄长的发小吧?”
“知道,听说关系还不错,宁橙的父亲身体不好,一直都缠绵床榻,这么多年的郎中、药材、补品的钱,都是由宁昌国兄长来出的。”
“是啊!”宁老夫人点点头,“宁昌国对这个哥哥也是很有感情的,后来小橙的兄长离开宁府游历,专门去西京城见了宁昌国,只求他办一件事。”
“是宁橙姐姐的事儿?”
“嗯!”宁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嫌恶的表情,“小橙子的姐姐是个可怜人,虽然宁氏全族上下没有几个好东西,但小橙子一家,还是不错的。宁昌国在京城多年,完全不知道晁州家里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听完小橙子他兄长的话,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气的晕过去了,后来还是路二小姐给找了太医看,才给弄醒了。只说是气急攻心,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不是气急攻心,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给老头儿再气死了,宁家后悔不后悔?好不容易有这么大一靠山,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他们给气死了,他们以后再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没有人给他们兜着了。”
“这话说对了,晁州宁氏的这帮畜生,是真没少干不是人的事儿。”宁老夫人翻了到目前为止最没有形象的一个大白眼,“宁昌国不在晁州,但我偶尔会去住一段时间,宁氏的人仗着宁昌国在京为官,又是身居一品,他们干的事儿,每一件都够抓进去的。”
“这也是老夫人之前说的,宁氏早晚会惹祸上身的。”
“没错!”宁老夫人点点头,“后来,小橙子的兄长从西京城之后回去没多久就过世了,宁昌国收到消息,又一次晕过去了。但他在京城事务缠身,根本没有办法回到晁州处理这个事儿。他说想要请我帮忙处理这个事儿,但并不知道我是否在晁州,如果我不在,也是鞭长莫及。”
“后来呢?”
“他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已经是一年多之后了,终于有时间出京,就带着那口箱子去松江府见我。也算是他运气好,那段时间,我确实在家,听了他说的这些,也感觉到愤慨,就答应了这个请求。”宁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切都很顺利,毕竟我手里拿着宁昌国的亲笔信,他们不敢不放小橙子一家出来。只不过,我把他们接出来的时候,宁橙的娘已经病得很重了,就算我找了很多有名的郎中,用了很多的药,也没有救下来,她临终之前把孩子们托付给了我,我答应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不会让他们跟宁家再有任何的关系。”
“这应该是前两年发生的事儿?”
“不!”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上个月,本来我是要在前几年去看他们的,但是宁昌国离开松江府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病了大半年才痊愈,后来又修养了一年多,才算是真正的养好了。虽然耽搁了两三年,但好在事情办的顺利一些,就是委屈了小橙子他姐,多受了两年的罪。”
“可是,为什么要到边关来?专门来见我们的?”
“说是,但也不是,小橙子想去西域走一走是真的,小橙子他姐也是想离开这里,去西域散散心,正好,我也没去过,就陪着孩子们一起,一家人一起出游。至于闹腾着要见国公爷、侯爷和大将军,是小橙子的意思,他终归是年轻,忍不下这口气,想要彻底掀翻宁氏,为他兄长、为他姐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