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结

林羽桥还记得他爸爸贺澜争执着要和林劲松离婚的那一天。

贺澜甚至准备好了离婚协议书。

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贺澜再也坚持不住, 他不想再在林劲松这里继续耗下去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带着小羽离开。

林劲松的反应很大, 他脸上是林羽桥前所未见的盛怒。

林羽桥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劲松, 他将桌子上能砸的一切东西都砸了，烟灰缸, 果盘, 花瓶，水壶……

那烟灰缸当时就擦着林羽桥的脸颊，恶狠狠的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林羽桥却只觉得快意。

他爸爸终于要跟这个畜生离婚了。

“离婚？”林劲松冷笑, 他一把扯起贺澜，质问他：“你觉得现在的你, 还离得开我吗？啊？”

贺澜表现的很平静, 他道：“我会净身出户, 我只想带走小羽，其他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林家的一样东西我都不会带走。”

“想的美！”对林劲松而言，贺澜的家世对他是莫大的助益，他怎么会放任他走？

林劲松猛地扑了过去, 他像一头发怒的猪, 吭哧吭哧的往贺澜脸上亲：“没有我的同意，你和小羽, 谁也不能走。”

“你放开我！”贺澜拼命挣扎着。

可是没有用。

林劲松吻上了他的唇, 凶猛的和他交换唾液, 以及信息素。

当时林羽桥还那么小, 那时候的林羽桥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跑过去拍打着林劲松的身体, “放开我爸爸。”

林劲松像一只发狠的野兽，禁锢住贺澜的双手，将他压在沙发上，咬着他的腺体。

林羽桥清楚的看见贺澜哭了。

他爸爸哭了。

在林劲松释放信息素的那一刻，贺澜就输了。

他们在客厅里做着那种事。

贺澜一遍又一遍的对林羽桥说：“小羽，别看，转过身，不要看。”

这不是小孩能看的。

林羽桥从小就乖，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听爸爸的话，他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那时候的林羽桥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到爸爸被这样对待很难受，难受的快要死去。

“小羽，小羽，爸爸对不起你。”贺澜曾经对他说过无数次这句话。

事实上，贺澜曾也对林劲松提过很多次要离婚。

可每一次他的意志都拜倒在了林劲松的信息素下，林劲松对他有完整的支配权。

不，准确的说，支配着贺澜的是林劲松的信息素。

深度契合在爱侣眼中是一件美好的令人羡慕的事，可在怨侣眼中，却是困住他们的无望枷锁。

他们的一身皮肉和欲望，皆被这四个字调动着。

林羽桥憎恶着，憎恶林劲松，憎恶深度契合。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偏激里。

他觉得身边的Alpha没有几个好东西，所有人都是奔着信息素而来，他们所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信息素。

如果信息素足够诱人，就算面前是头猪，那些Alpha们也会为此奋不顾身吧。

林羽桥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就是追求那位奶茶哥哥，把自己送了出去。

那是他在最难受最黑暗的时刻，忽然出现的一抹温暖。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孤注一掷，赌一个未来，赌自己还能接受Alpha，赌并不是所有的Alpha都是林劲松那样。

可他没想到，他押错了人，这个大胆的赌约，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林羽桥翘掉了剩下的课，去找商觉铭。

他循着微信上地址，迫不及待的朝那方向狂奔而去。

他错了吗？

他爸爸一生被深度契合这四个字所困，难道他也要一样吗？

林羽桥在朝阳小区外的垃圾桶旁，看到了商觉铭。

他红着眼眶，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商觉铭抬头。

林羽桥的状态不对，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商觉铭脸上没有了平日那种戏谑，他起身，朝林羽桥走来，问：“怎么了？”

林羽桥后退了一步，盯着他的手臂。

手臂上的那条痕迹，果然是他之前抓的那条，还没有好，为什么没有好，为什么呢？

难道他和商觉铭之间的感情，也要如同这条伤痕一般，好不了了吗？

商觉铭曾和自己保证过，不会再让林羽桥掉一滴眼泪。

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林羽桥身边，没有碰他，放轻了声音，道：“小羽，出了什么事，你别急，好好跟我说。”

“为什么没好？”林羽桥盯着那条伤痕道。

天气炎热，氛围变的焦灼，林羽桥此刻表现的比平日焦躁的多。

他就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鱼，等待着死亡的审判。

商觉铭顺着他的目光，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抿了抿唇，道：“你在我身上留下的任何印记，我都不想让它消失。”

“我不想让它消失，所以它就好不了，你给我的一切我都很喜欢，包括它。”

他痛觉神经迟钝，并不觉得手臂上的伤口有多疼。

只要一想到这是林羽桥留给他的，他便高兴的不能自已。

好不了了，商觉铭不想让那伤口好，所以它便好不了了。

是不是他们之间也好不了了。

林羽桥此刻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仿佛大脑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了，脑袋里拼命回想起贺澜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小羽，转过身，别看。”

“小羽，你还小，不要被这些东西脏了眼睛。”

“小羽乖，爸爸没事，爸爸只是……只是在和你父亲闹别扭。”

……

林羽桥神经质的絮叨着：“你骗我，你骗我，你和我的匹配度是百分之百，属于深度契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喜欢我，你很有可能是被我的信息素所吸引，你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你是不是也骗了我。”

商觉铭懂了，懂为什么林羽桥今天会这样反常。

是谁告诉了他这件事？

商觉铭本打算等林羽桥再多喜欢他一点，再告诉他这个真相。

他知道林羽桥对深度契合有心理阴影。

他不敢赌。

他害怕林羽桥知道这件事后离开自己。

商觉铭在大脑内快速筛选，很快就有了人选，是商祁言吗？他喜欢林羽桥这件事，只有商祁言知道。

商祁言过的不如意，便也想让他不如意。

“小羽，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信息素。”商觉铭脸色真挚。

“你能保证你不是吗？兴许是潜意识里的，你没有见过深度契合的案例，可是我见过，我见过！”他见了十几年了。

“小羽，这样，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商觉铭语气柔和，他将怀里的小奶猫递给林羽桥，道：“能帮我抱着它吗？”

柔软的小奶猫能够卸下人的心防，林羽桥呆呆的看着怀里的小猫。

换了怀抱后，小家伙不安的喵喵叫着，叫的那样撕心裂肺。

就如同此刻的林羽桥，他被那两张化验单刺激的千疮百孔，他内心在无声的痛哭，想挣脱这种桎梏，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他心里发出比这小奶猫还要撕心裂肺的惨叫。

商觉铭摸了摸小猫，道：“乖。”

“小羽，你摸摸它。”

商觉铭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此刻他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攻击性，他将他仅有的温柔都给了林羽桥。

他指引着林羽桥触摸上小奶猫柔软的毛发。

林羽桥指尖颤了颤，下一秒，小奶猫小小嘴巴，便嗦住了林羽桥的指尖。

林羽桥猛地回过神，从先前那种绝望的境地挣脱了出来。

属于夏日的烈日招摇的打在他身上，林羽桥回归了现实，能隐隐听到周围激昂的虫鸣，怀里的奶猫也安静了下来。

商觉铭握着他的手，道：“和我回家，我们慢慢说，好吗？”

林羽桥看着怀里柔软的小动物，轻轻点了点头。

不要急躁，不能急躁。

这一路上林羽桥很乖，不哭也不闹，只偶尔发怔，却让商觉铭心疼死了。

他想他太过纵容商祁言了，竟然让他心爱的人伤心这么多次。

这是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是他掌心的珍宝。

回到别墅。

商觉铭牵着他走近卧室，他将他轻轻按在床上，说：“我去拿个东西。”

林羽桥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

他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想说对不起，他太急躁了，也太冲动不理智了。

商觉铭安抚他，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乖。”

商觉铭在床头的抽屉里，拿出那份腺体切除的手术预约。

商觉铭道：“我确实一直都知道你和我是深度契合，我喜欢你，就想了解你的一切，更何况，谁不想知道自己和喜欢的人的匹配值？在做匹配值检测前，我没有告诉你，很抱歉，当时你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本来想等你更喜欢我一点，就将这件事向你坦白。”

商觉铭将那份预约表递给林羽桥。

他说：“在我知道我们是深度契合后，我便做了这份准备。”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放入他手心。

商觉铭握着他的手，道：“放心，这个手术是我在医院认识的一个熟人做，那边刚引进了最新技术，即便切除腺体，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林羽桥看着手上的预约表。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宝贝，只要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哪怕我们的匹配值高达百分百。”商觉铭道。

他说话时，气息缠绕在他耳侧。

深度契合，哪怕一百万人里，也未必能凑到这么一对。

可对林羽桥而言却是噩梦。

他抬头，看到了商觉铭充满爱怜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审判吧，我的一切的都握在你手里，你想要我生，我便生，想要我死，我就死。

林羽桥猛地扔掉了手上的笔。

什么不会留有后遗症，如果技术真的先进到那种地步，贺澜不会不去做手术，切除腺体对身体造成的危害是巨大的，且不可逆转的，很有可能引起多重并发症……寿命也会大打折扣。

“不，不要，不要做这种手术。”林羽桥努力找回了理智，他猛然意识到刚才自己有多过分。

他竟然怀疑商觉铭，怀疑商觉铭对他的这份心意，这真的太伤人了。

林羽桥转身，跨坐在他身上，用力抱住了他，他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对不起。”

“我太害怕了，对不起。”

那是他无法面对的心结，今天有人手把手带着他，一点一点解开那心结。

他想他或许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林羽桥抬头，补偿一般的去吻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