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轻人来这里有两个月了, 据说因为车祸双眼失明,”等护工离开,凌沂拿了豆浆杯子慢慢去喝。
刘泰很快就吃完了所有东西, 他径直朝着凌沂的方向走了过去。
餐厅里的护工察觉出不对劲正要阻拦, 刘泰却已经走了过去, 他将凌沂面前的餐盘扫落在了地上,手肘好巧不巧的捅在了凌沂的豆浆杯子上。
凌沂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感觉到微烫的豆浆泼在了脖颈上, 顺着落入了衣物里面,湿哒哒的贴着肌肤, 黏腻且让人不适。
护工赶紧过来制止刘泰:“刘先生, 请您离开餐厅。”
刘泰“啧”了一声:“知道我是谁吗?”
“刘先生, 您如果再不离开,我就请保安过来了。”
刘泰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大,他就想给这个小白脸一点教训。
这些年刘泰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 打破头也要当他女人的不计其数, 他被甜言蜜语洗脑久了, 以至于刘泰的自尊心特别高,真觉得自己就是人上人。
那天被讽刺长得像个癞□□的时候,刘泰的肺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的舅舅是市长, 刘泰真想给那女的一巴掌。
他一腔怒火无法发泄到嘲讽他的人头上, 只好往凌沂身上发泄。
谁让凌沂被那个女孩子拿来和自己相比较呢?
刘泰打听过了,凌沂不是本地人,似乎是c市来的, 凌沂家里是有点钱, 但凌家的手可伸不到a省。况且凌沂一个人被扔在这个疗养院里, 孤零零的没人看望,身边连个保镖都没有,想必在凌家不受人待见。
柿子就得挑软的捏,刘泰捏不动那个有着市长舅舅的女孩子,难道他还捏不动凌沂?
护工拿了毛巾给凌沂擦拭衣服:“凌先生,我送您回房间,您将衣服换下,我拿去干洗,早餐稍后会被送到您的房间。”
疗养院所有员工培训都做得很好,在这里工作的护工都很有礼貌。
凌沂无心与任何人起冲突,他清楚自己的现状——双眼失明,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对方是来头很大的老总。
进入电梯之前恰好遇见了封楚。送凌沂回房间的护工并不认识封楚,封楚看向凌沂:“你怎么了?”
这名护工以为封楚是凌沂的朋友,她叹着气回答:“那位刘先生真是暴躁,也不知道凌先生怎么得罪他了,他三番五次的侮辱凌先生。今天还把凌先生面前的餐盘给推翻了。”
封楚看向凌沂衣服上一片湿痕:“我送你回房间。”
凌沂现在看起来没有太多精神,他无精打采的笑了笑,并不愿意开口讲更多事情:“谢谢。”
房间门可以用指纹解锁也可以用密码,封楚已经知道了房间密码,他将房门打开。
凌沂将导盲杖放在了一边,他先脱下身上脏污的米色羊毛开衫,封楚接过凌沂递来的衣物。
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凌沂真的清瘦,据说他之前更瘦,在疗养院规律生活反而养好了一些。
腰肢处的衣物明显空荡起来,可想而知这处会有多纤细,凌沂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腿却是格外的长,比例很好。
如果将凌沂做成人偶娃娃,他或许会是绝佳的收藏品吧,五官那么精致,身形又惹人爱怜。
凌沂只在封楚面前脱下了开衫:“我去卧室更换衣物。”
封楚抽出了一根烟,下意识就要点燃。
之后想起凌沂的房间里气息很干净,并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气味。
他将这根烟放了回去。
卧室里也有洗手间,封楚听到了里面的水声。凌沂很爱干净,大概要冲一个澡。
作为盲人,他知道怎么把花洒打开吗?
封楚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串碧绿的珠子,是封楚留下来给凌沂解压用的翡翠珠链,封楚拿过来把玩了一会儿,过了约摸十五分钟,凌沂光着脚从里面出来了。
早餐也送来了。
封楚道:“你先坐下吃早餐。”
凌沂往餐桌旁走去,封楚看他坐在了空荡荡的椅子上,两只手在桌上小心试探。
“在这里,沙发前面。”
凌沂看起来处处娴熟,封楚一开始觉得他并不像盲人,现在又觉得他像是盲了很多年早已经习惯。
他想或许凌沂一开始也会撞得头破血流,后来大概慢慢熟悉了。
凌沂走到了封楚面前,他不知道封楚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只手往旁边摸索,恰恰好按在了封楚的肩膀上。
已经是秋天,凌沂穿毛衣,封楚却只穿了一件衬衫。
衬衫下的肌肉强壮且坚硬,封楚常年健身,喜欢户外运动,体格尤为强健,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凌沂柔白的指尖搭在封楚宽阔的肩膀上,封楚的表情有一瞬间失神。
他往旁边坐了坐,一手抓住凌沂的手腕:“坐在这里。”
凌沂洗过澡套着一件葱绿色的毛衣,毛衣质地很柔软,凌沂精致的面孔看起来更加柔软。
不知道捏起来会是什么质感。
封楚将豆浆送到了凌沂的手中。
他在想凌沂是不是知道他自己长得很白,不然为什么总穿这些显白的颜色。
凌沂的头发擦得半干,发梢不再滴水,打湿后仍旧是卷曲的形状,颜色比平时看起来要深一些。
“封先生,你有没有把我的酒带来?”
封楚没有想到凌沂问的居然是这件事情。
他当然没有带来。
尽管赵医生说凌沂每周可以饮用少量,但封楚认为酒精对凌沂有害无益,尤其在凌沂有过酗酒过度送医院的状况下:“没有。”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问过赵医生,”凌沂将最后一口豆浆咽下,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唇角,“他说你曾经询问他,他告诉你,我每周可以饮用一百毫升。”
“酒不是好东西,”封楚将话题转移,“你的水果还没有吃。”
秋日早上的太阳温暖和煦,透过窗户落到了客厅里。
封楚行事作风一直都很强硬,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就接手了封家大部分产业,这么多年说一不二,以至于他完全习惯了如此。
眼下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他现在不是什么封总,而是凌沂的护工。
其他疗养院的事情封楚并不清楚,但在这处疗养院,一直都是客人至上。毕竟入住费用不菲,客人不可能在支付高价入住费用后被护工拿捏。所以客人仗势欺人羞辱护工的情况时有发生。
封楚眼下只是护工,护工不能代替医生做主意,在医生已有建议的情况下,一切都要按照医生的嘱咐来行事。
等封楚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的时候,却没有见凌沂生气。
大概凌沂的性情真的很温和。
难怪会被其他客人欺负。
封楚心里产生了很微妙的怜惜感。
凌沂的衣服已经换下了,封楚拿去干洗。从干洗店出来之后,封楚找早上见到的那名护工打听了一下情况。
这名护工同
样姓刘,刘护工看着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男人沉沉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即便男人长相十分英俊,却依旧给人很深的压迫感。
刘护工最近电视剧看多了,他觉着男人如果换身衣服,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人高马大杀人如麻的土匪,或许也像那些拿着枪到处打的□□头子。无论像什么,反正封楚就长着一张坏人才有的脸。
刘护工下意识后退两步:“先生您好,您是凌先生的朋友?”
“不,”封楚点了一根烟,“我是专门照顾他的护工。”
“那个……”刘护工咳嗽了一声,“疗养院的护工禁止抽烟。”
封楚并没有熄灭,他冷冷质问:“今天早上欺负凌沂的男人叫什么?他住在哪里?”
刘护工张了张口,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他叫刘泰,身体恢复了却把这里当酒店赖着不走,据说他和很多达官贵人都认识。疗养院中保安很多,禁止斗殴,一旦发现斗殴状况会报警处理,如果您想给凌先生讨回公道,请用其他手段。喏,前面那个矮胖的男人就是刘泰。”
刘泰正拿着手机给人打电话,突然看到眼前一片黑影,努力抬头看到了一张阴沉冷厉的面孔。
刘泰并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封楚,或许在报纸杂志上见过——各种媒体报道上的面孔那么多,他转头就忘,怎么可能全都记住。
眼下看人突然拦路,刘泰不耐烦的开口:“你干什么的?”
“你早上打翻了凌沂的餐盘?”
刘泰想起来了:“那个瞎子?你是他请来的保镖?你知道我是谁吗?整个疗养院我说一不二,我认识疗养院的——”
话未说完封楚抬腿给了刘泰一脚。
霎时刘泰被踢倒在地,手机屏幕四分五裂,下巴处鲜血直流,两颗牙齿都被踢落下来了。
封楚眸中满是冷意:“老子管你是谁。”
“我听说过封总,”赵夫人皱着眉头说话,“我们公司里不少明星都想爬上他的床,但他眼界极高,从来没有人爬上去过。封总这个人颇有手段,心肠不是一般的狠,与他做对的公司下场都很惨烈。现在有实力和他正面刚的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些人还大都是他的长辈,老赵,你最好别得罪他。”
赵医生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那我怎么办?”
赵夫人招了招手:“听我和你说。”
第二天赵医生穿着白大褂风度翩翩的来了疗养院,路上的护工见到他都说一句“赵医生早”。
赵医生不仅医术精湛人也厚道,在疗养院颇受护工们的喜欢。
他快速上楼,因为记得凌沂房间的密码,所以赵医生敲了两下门就打算按密码。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
封楚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赵医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小沂邀请我泡温泉,小沂呢?小沂你在哪里?”
凌沂还在细嚼慢咽的用早餐,他一早上不愿意吃白水煮蛋和水煮的胡萝卜,刚刚把这两样分给了封楚,自己正喝着南瓜小米粥。
他咽下一口粥:“赵医生。”
赵医生道:“昨天刚和你打完电话,我的手机就被家里养的狗子叼到了马桶里。小沂,你昨天晚上没有再给我打电话吧?”
凌沂摇了摇头:“没有。”
封楚皮笑肉不笑:“既然手机坏了,赵医生现在去买新手机吧。”
“我媳妇儿昨天晚上在网上下单了,没有手机真不方便,希望病人不要突然找我。”赵医生的演技出神入化,娱乐圈不让他去演戏真的太可惜了,“封先生一早上
就过来了?路上很堵吧?我在路口堵了十多分钟。”
封楚面无表情的道:“我骑自行车,不堵。”
赵医生刚刚拧了一瓶矿泉水喝一口,听了封楚这句话差点没有喷出来。
凌沂是眼瞎了,但赵医生没有。
楼下停的那辆车牌号五个1的宾利只有可能是封楚的,前段时间赵医生还见到封楚开着车牌号为五个9的阿斯顿马丁。
封楚住的别墅区距离这里挺远的,如果真骑自行车过来,赵医生估计他得天不亮就要起床。
凌沂已经喝完了小米粥。
封楚去卧室又给凌沂拿了两件衣服,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赵医生一眼:“走吧。”
封楚这副表情实在吓人,赵医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拎着自己的东西一起过去了。
凌沂手中空空荡荡,所有东西都是封楚给他拿。
他们今天泡的是一处半山露天温泉,这处温泉不怎么对外开放,四周环境格外的清幽。
封楚看赵医生不大顺眼,他觉得倘若赵医生没有一起过来,环境恐怕会更清幽。
路上的时候封楚就给周院长发了条短信,赵医生阳奉阴违不听他的话,周院长还是听的。刚刚走到地方赵医生便被一名护工叫走了:“赵医生,院长找您开会,说有重要的事情。”
赵医生愕然:“这个时候开会?”
封楚笑意冰冷:“赵医生,你还不过去?”
赵医生还是不敢忤逆领导的,他赶紧跟着护工一起过去了。
封楚将衣服递给凌沂:“记得穿上衣。”
凌沂套了一件t恤和一条宽松的短裤进入了水中。
封楚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他身上的肌肉十分明显,一些健身教练的身材都没有他的好,手臂处更为饱满突出,实际上封楚的臂力着实惊人,甚至可以让凌沂稳稳的坐上去。
凌沂并不知道这些,他在温热的水流中慢慢闭上眼睛。
因为肤白且纤薄,热水一浸便泛了绯红,凌沂雪白面孔慢慢浮现血色,浓密眼睫毛长得惊人。
封楚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青梅酒——这是他上次从凌沂冰箱里拿走的那瓶。
他倒在玉质小酒盅里,递给凌沂一盅。
凌沂湿漉漉的指尖握住酒盅:“这是什么?”
他放在鼻端轻轻去嗅,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
凌沂抿了一小口。
酸甜可口的酒液在舌尖慢慢化开,一直延伸进了喉中。
凌沂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尝到酒的味道。
封楚见他很快喝完,并迫不及待的要下一杯:“只能喝一杯。”
凌沂凑近封楚:“封先生,我想再喝一杯。”
封楚往后退了退:“你小小年纪,为什么喜欢喝酒?”
“酒能消愁。”
封楚眼底漾出一丝笑意——凌沂这么年轻,又有什么愁可消,这句话从年轻孩子口中说出来就像一个笑话。
但他的笑意很快消失。
因为封楚想不出来,凌沂有什么理由不愁。
直到现在封楚慢慢意识到,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凌沂的外表,却始终看不到凌沂的心。
温柔、漂亮、坚强、过分客气又漫不经心,凌沂给所有人展现的都是如此,几乎让人相信凌沂真的就是这样。
凌沂已经攀上了封楚的肩膀去摸他的手臂:“封先生,你拿着酒瓶吗?”
封楚的嗓音瞬间变得喑哑:“不在我手中。”
凌沂要去岸上摸索,封楚搂住他的腰:“别找了,我刚刚喝完了。”
封楚一双手臂犹如铁钳般牢牢锁住凌沂的身子,凌沂推了他一下,掌心恰好推在封楚的胸膛处,这里肌肉格外坚硬,块块分明,充满雄性力量。
凌沂在他宽阔的胸膛处上下摸了摸,他不仅没有意识到封楚是个很危险的男人,反而好奇的开口:“封先生天天去健身房吗?”
凌沂指腹过分撩人,如果得不到他却被他触碰,那简直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封楚松开凌沂,在果篮里拿了一个橘子放在凌沂手中:“去吃水果。”
封楚现在一身火气。
本可以当着凌沂的面解决问题,反正凌沂看不见,弄他一身他也不知道,但这样对凌沂太不礼貌。
他只能等着某些罪恶一点一点消退。
凌沂慢慢剥着橘子皮,将撕扯掉的橘子皮扔在盘子里,剥好后他尝了一瓣,确实很甜。疗养院里提供的食物质量都很好,水果蔬菜这些基本都是当天摘下空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