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春丫说倭语学起来简单的时候,太子还在想,若她弗朗机语学的慢些,他也会在回禀父皇的时候,尽量把倭语和弗朗机语学习的难易程度告诉父皇。
可是现在,他的预想,都不需要了......
因为静怡郡主,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给她想什么说辞,她凭实力,震碎了在场所有人(除忠勇伯外)对学习的信心。
此时太子的书房内,两位弗朗机先生正在忙碌。他们忙碌的,是学生布置的功课。
明天,他们要把常用单词,按照字母表顺序整理出来,还要把句式,从简单,到复杂,都要整理出来,另外,特殊表达和钱币时间之类的特定表达,凡此种种,都要逐一列明。
再有就是,还要准备一些随堂小测试的卷子。学生要求先生时不时的做做随堂测试。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个先生还会被布置那多功课!!
而此时正走在回家路上的关慕青,更是欲哭无泪。
“春丫,你给弗朗机先生布置的功课,是不是太多了些?”关慕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鬼话。
“多吗?”春丫低头反思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这些学起来很快的,我怕到时候先生跟不上我。”
啊,关慕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明日,我便不去了吧,毕竟......县衙里头事情也不少。”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关慕青决定还是及时放弃吧。
不然每天都处于自我怀疑中,也很让人丧气啊。
至于太子如何面对春丫,关慕青已经不想关心,主要他也没有能力关心。
可春丫却觉得,都说了要开海,关慕青该学还是要学的,于是热情邀请他,每天只要抽一个时辰的空就行了。
正在关慕青一筹莫展之际,学渣泰山终于替他说话了,“你就学你的呗,等你把先生教会了怎么教书,再让先生教小关嘛,到时候也正好能验证你这个学习方法到底对不对嘛!”
“对对对,”关慕青死命点头,“达叔说的很是,你先教了先生们,到时候再让先生们教我可好?”
这个办法,倒也不错,春丫点头,“好啊,我大哥到时候也会来宁海,这回他还带了大不列颠的先生,到时候咱们宁海也开个四夷馆可好?”
“好!”关慕青立刻点头,要是别死他一个,大家都玩完才好!
不过正经来说,关慕青觉得,在港口开个四夷馆,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三人边说边溜达,溜达到了县衙门口,关慕青才想起另一件事儿,“对了达叔,咱们新来的县丞,是吴首辅的大公子,您要不要去见见?”
昨天徐家设宴,他档次太低,没挤进门。
徐达略显惊讶,“哦?!吴首辅倒是舍得让他家公子来这穷乡僻壤?哈哈哈,行,见见就见见,走!春丫,你接下去干嘛啊?”
“我去大表姐铺子瞧瞧,前日还约了梅姨娘去她那大鸭塘瞧瞧呢。我先走了,一会儿给你们捡鸭蛋吃哈!”说完便带着丁香走了。
关慕青看着春丫远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问徐达,“达叔,丫丫小时候,真的是八个月就能说话了吗?”
“可不?!八个月叫娘,十个月能喊我要吃饭,十二个月都能跟她大哥吵架了!哈哈哈哈!”说着话,徐达就仰头长笑着走进了衙门。
其实他知道个啥呀,他只记得,春丫还是徐晓媛的时候,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吃,别的都是他胡扯的。可他不知道,关慕青不就更不知道了吗?管他呢~~就扯呗。
可关慕青深信不疑,只说这简直就是老天赏饭吃啊,嫉妒都让人没地儿嫉妒去。
是日晚间,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徐达邀请来了吴县丞,大家倒也都不认识他。
实在是他爹在京城号称骂遍朝堂无敌手,靠拍皇帝马屁保住位子,口碑实在就那样了。
所以吴大公子平日都被看管的特别严,特别是自从干倒霍首辅,自己当上首辅之后,吴家是宁愿给吴大公子纳妾,也绝不放他出去喝花酒。
老实说,这样的操作,徐氏夫妇不敢恭维。
可是怎么说呢,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自己的规则,他们徐家三剑客虽然可以撬边,却无法直接撼动。
他们其实倒也能理解吴首辅的操作,毕竟,吴首辅也有吴首辅的难处。常人想要从低位爬高,总有无数的艰辛与无奈。
再加上吴首辅这人吧,虽被称为马屁首辅,可.....人家好歹是考过二甲第七,妥妥的聪明人,反正张大夫说这人肯定比达达聪明。
所以徐达带着吴县丞回来吃饭,张大夫倒也是热情的很,春丫今日不仅仅捡了鸭蛋回来,还把人梅姨娘的鸭子给捡了回来。
因为薅了人家的鸭子,建安侯和王寻今日又被太子召见,不在府内,所以春丫还热情的邀了梅姨娘来吃饭。
海丰阁便席开两桌,为了顾及梅姨娘和司徒若梅,张大夫还把大客厅用屏风隔开了,单姑娘又补了几只鸭子,做了两桌全鸭宴,大伙儿吃的也算开怀。
席间,梅姨娘还很好奇的问了春丫,弗朗机人是不是吃生肉?!
“哈哈哈,怎么会?其实跟咱们是一样的,就是说话长相不一样。你瞧他们不是也都穿了衣服裤子吗?也不是野人哈!”春丫回答完,又歪头想了想,“不过手上毛的确很长。”
惹的梅姨娘和同坐的司徒若梅咯咯咯一阵笑。
司徒若梅本是个文静人,可不知为何,和兰姨春丫在一起,就觉得特别放松,于是她捏着个筷子,也很好奇的问春丫,“那他们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现在不行,不过多学学就行了。”春丫对自己复习功课的速度也是很有信心,“姐姐们若是觉得在这儿没事干,也可以学啊。”
“这哪里学得会!我从闽南到京城,学官话就学了两三年,没少被府里夫人丫头嘲笑。”梅姨娘苦笑一声。
春丫却说:“那是因为没有人系统的教你。其实学语言跟学认字一样,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咱们认字认笔画,人家认字就认字母,咱们学三百千,就是为了增加识字量,人家学单词,也是增加识字量,多说,多听,多看,就能会了。”
“学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做生意。”对于女性的自立自强,张大夫向来是略微有点激进的。
“就是啊,”春丫点头,“且不说做啥买卖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学点儿,老了脑子也能拎的清嘛。”
司徒若梅摆手,“这,这不太好吧,要跟弗朗机人......不行不行。再说做生意我也不会,平日里也就绣花弄草,写诗作画,真要做生意,是真的不行。”
“我倒是对生意有兴趣,不过我卖人什么?咸鸭蛋?”梅姨娘现在也学会自嘲了。
一句卖咸鸭蛋,把春丫乐的都不行了,不过......“你们相见也很有缘欸,都叫梅姐姐。”她突然无厘头的说道。
“对啊,呵呵,前面我们就在说,也挺有缘分的。”若梅朝梅姨娘笑了笑。
梅姨娘客气道:“也是承蒙王夫人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姐姐的事儿我都听我家将军说了,真正是女英雄呢!我自小就在闺阁中长大,平日家中只允许女儿们学点刺绣女红,琴棋书画,除了这些,却是一无所用。”
司徒若梅原是觉得,闺阁女儿,就应该是跟她之前一般。可当初王寻出了事儿,她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日日在家中除了抱着孩子哭,也别无他法。
可这会儿见到兰姨,梅姨娘,春丫几人,只觉她们活的可比自己之前活泛多了。
兰姨春丫身份远比她高,梅姨娘虽是姨娘,却是建安侯府的姨娘,她们都可以活的如此恣意潇洒,自己......却觉出了几分自卑来了。
见司徒若梅这般说,春丫便道:“既然姐姐原就学过琴棋书画,那学点洋文便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学会了回来教你们呗,学洋文其实跟学咱们这儿学写字是一样的,不难的。”
梅姨娘忽而笑了起来,“若真是这样,我倒是好笑了。我是不识字的,却要先识得那洋文了吗?”
张大夫笑道:“哈哈哈哈,那多好啊,到时候跟侯爷吵架,你就用洋文跟他吵,保证骂过瘾了,他老人家还不知道您骂的是什么,有利于和谐。”
女桌这般轰然大笑,隔壁男桌都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只老和尚探头来问,这是商量啥呢?!
“商量赚钱呀,还能商量啥。”春丫回答的也是很具有她的个人特色。
老和尚从不觉得钱财俗,他虽不爱财,可他爱吃啊,只有徒弟有钱,自己才能混上口吃的,春丫一说在商量赚钱,老和尚便转头头来呵斥徐达他们,“轻点儿!隔壁说赚钱的正经事儿呢!”
徐达他们一听,这可真是正经事儿,比他们商量怎么修建码头还正经呢!还是他们小点儿声,可别影响了春丫他们搞钱!!
一餐饭吃完,双梅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学洋文的事儿,至于别的,反正等宁海来了洋商人再说吧。
春丫现在也出息了,她想的是,既然这宁海都开海了,一样薅羊毛,那便薅洋人的羊毛好了!
司徒若梅当初大婚时的大嫁衣,那华丽的绣工,春丫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这玩意儿,管他卖给弗朗机人还是大不列颠人,只要款式改一改,那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过这事儿她目前只略说了,听说洋人就爱华丽的刺绣,至于别的,她还没怎么说。司徒若梅是个保守的做派,这一下子就让她接受什么生意不生意的事儿,春丫怕反而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