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坦白

具体撤侨时间还没有通知下来,按照战前记者传回来的情况，估计就在过年这两天。

沈嘉浩跟随谢南骁走到更衣室，后知后觉询问他,“骁哥，清念会不会介意？”

“不会。”谢南骁没有过多思索，斩钉截铁给出答案。

沈嘉浩换衣服的动作放缓,谢南骁跟孟清念好像有种磁场,能在瞬间清楚明白对方的想法。

他们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的人。

既然谢南骁这么说,沈嘉浩也没有再多过问，思忖再三，沈嘉浩给谢南骁留了后路。

“骁哥，如果你不方便随时可以跟我说,联航总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

谢南骁瞥眼看向沈嘉浩,换好衣服往外走，“这么不相信你嫂子？”

沈嘉浩愣了愣总觉得谢南骁说的话有深意,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脑海反复咀嚼两遍嫂子,觉得有些奇怪,谢南骁不是那么轻佻的人，既然让他叫孟清念嫂子,就是认定孟清念这个人。

今天忽然提这么一嘴,沈嘉浩觉得有些奇怪,但实在不知道奇怪在哪里,也没有再继续深想。

谢南骁熟门熟路走到地下停车场,看见孟清念的车停在里面,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到塔台交班时间。

他没有给她发消息,随意靠坐在车旁等她。

安静的停车场偶尔吹来一阵凉风,谢南骁思索片刻，拿出手机给卫苑打电话。

“喂。”

电话那头响起温和雅致的声音，谢南骁迟缓两秒才出声。

“爸是不是还没见过清念。”

电话里空了一段时间，随着细碎的碰撞声响起，卫苑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重新响起，“嗯，南骁，你要带念念来见爸爸吗？什么时候来？念念喜欢吃什么？要给你们准备房间吗？”

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谢南骁没有嫌烦，一句话解答所有问题。

“念念想接你们一起过年。”

卫苑声音有些激动，她连忙应道:“好。”

料想这次过年可能是变相见家长，卫苑有些手足无措地询问谢南骁，“南骁，念念喜欢什么？妈妈想送给她。”

谢南骁看见远处缓慢走来的人，脑海里仔细回想孟清念喜欢的东西，“她物欲很淡，没有什么特别钟情的东西，比较喜欢毛绒绒的动物，衣服偏法式，饰品很少，不喜欢用化妆品家里护肤品比较多。”

卫苑听谢南骁认真地细数孟清念的喜好，心里涌过震撼，没想到向来烦女生的谢南骁，有天也会对女生观察入微，留意她所有喜好。

她的孩子成家立业，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孟清念走进停车场看见谢南骁靠在车边，她走到谢南骁身边，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传至手掌，孟清念微微瞥眉。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谢南骁反手握住孟清念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下巴磕在她肩上，懒洋洋地回道:“刚到。”

他亲密地埋在孟清念颈窝，“明天白天是不是休息？”

谢南骁的手掌太冰，孟清念所有心思都落在暖和他，柔和纤细的双手包裹住谢南骁的手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

她分出心神应道:“嗯。”

手指渐渐回温，谢南骁怕凉着孟清念再次感冒，他用大衣裹住孟清念，带着孟清念的手藏到衣内。

“明天要不要提前去见爸妈。”

孟清念微微侧头，看见谢南骁跟卫苑在通话，知道他指的是卫苑和谢霍，孟清念没有太过犹豫，“可以。”

结婚以来两人都没有正式拜访过双方父母，忽然邀请对方上门过年好像有些不妥，孟清念也想过趁着有时间提前上门拜访。

谢南骁得到答案，转告还没有挂断电话的卫苑。

“我和念念明天回去。”

谢南骁靠的孟清念紧，电话离孟清念很近，卫苑能够清晰听见孟清念温和空灵的声音，她应道:“好，我会让你爸爸明天留在家。”

孟清念听到话筒里声音，侧眸看向谢南骁，脸颊蹭过他温和的唇划过一阵痒意，勾起孟清念心底的悸动。

谢南骁将她纳入自己的生活，分享自己的所有。

谢南骁不知孟清念心中所想，只当孟清念想跟他说话，他侧唇吻了吻她脸颊，“怎么？”

孟清念摇摇头。

谢南骁拥的孟清念更紧，耐心地跟她说起在她没来之前卫苑问他的话。

“妈问你喜欢吃什么，明天回家给你准备。”

孟清念心中微缩，不由得升起见家长的紧张，食欲这方面她要求不高，偶尔出去吃海鲜会多吃些。

孟清念犹豫半会儿道:“海鲜。”

谢南骁倒是不知道孟清念爱吃海鲜，跟她出去吃饭也多是重口主食，谢南骁边问孟清念意见，边挑着再跟卫苑提了些要求。

“要不要吃些辣？”

孟清念父母都是南方人，口味偏清淡，思平常饭食很寡淡。

孟清念随外婆住了两年，吃惯外婆做的重口腌菜，再跟着父母吃清淡食物，每月总有几天熬不住会放肆地出去吃辣。

她不知道谢南骁怎么会这么问她，他是知道自己爱吃辣，还是随口提起偶尔撞上。

孟清念没有细问，“可以。”

谢南骁知道卫苑在听他们说话，他也不再繁琐地重复给她。

“能不能吃腥味重的海鲜？”

“不能。”提的要求有些多，孟清念怕卫苑对自己感官不好，她转头看向谢南骁，无声地制止他。

谢南骁低眸望入孟清念流露恳求的眼，心软了，不论现在孟清念要他做什么，就算做不到他也会竭力去尝试。

他微微侧头对着电话里的卫苑说道:“就这些。”

卫苑将孟清念的喜好记在心里，“好。”

刚睡觉起来的谢倾阳听见卫苑在打电话，他抬着小腿蹬蹬蹬跑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卫苑，“是哥哥吗？”

自从谢南骁从家里离开，卫苑只要接起电话，谢倾阳就会跑过来重复这句话，卫苑蹲下身，将手机开扩音递给谢倾阳。

“嗯，是哥哥。”

俊朗的脸忽然绽放笑容，谢倾阳捧着手机脆生生地喊，“哥哥！你已经好久没有回来看我了！我想你了，你想我了没？”

孟清念在旁边听的发笑，谢倾阳有点可爱。

谢南骁听到谢倾阳的声音，身体不由放松，“嗯，想你了，哥哥明天就回来。”

谢倾阳捧着手机举起双手高声喊道:“好耶！哥哥什么时候回家，我去门口接你。”

谢南骁看向孟清念，等她说个确切时间，孟清念读懂谢南骁的意思，她没有出声，用口型告诉他。

“2点。”

这个时间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能够在晚饭前陪谢南骁父母多说说话，也能在话题少的情况下不陷入尴尬。

谢南骁见孟清念躲着谢倾阳，他调侃道:“倾阳，叫嫂嫂。”

谢倾阳迷茫地看向卫苑，不理解谢南骁的意思，谢南骁明明是他哥哥呀，为什么要他叫嫂嫂。

出于对谢南骁的盲目崇敬，谢倾阳乖巧地喊道:“哥哥嫂嫂。”

孟清念没忍住笑出声，她没错过电话里慢半拍的思考，知道谢倾阳年龄小，没弄清楚谢南骁的意思，以为谢南骁让他叫谢南骁嫂嫂，他还贴心地给谢南骁加上哥哥的前缀。

原来谢南骁是想戏弄她，没想到弄巧成拙还得个哥哥嫂嫂的称号。

孟清念笑得不能自已，眼里满是打趣。

谢南骁也被谢倾阳的喊法惹笑，他见怀里的人笑得张扬，“很好笑？”

得到机会嘲笑谢南骁，孟清念哪里肯放过，她收拢笑容一本正经地反问，“不好笑吗？”

她笑意浓烈装作不理解，“我怎么觉得挺好笑。”

谢南骁偏头看向她，璀璨的星眸里聚集起一抹挑衅，孟清念不再得寸进尺，正巧卫苑听到谢倾阳啼笑皆非的话，耐心地跟他解释，机场帮助他们的漂亮姐姐是哥哥的妻子，是他以后的嫂嫂。谢倾阳立马反应过来，高声喊道:“漂亮姐姐，你变成我嫂嫂啦。”

孟清念低声应道:“嗯，倾阳，姐姐是你嫂嫂啦。”

谢倾阳开心的不行，他很喜欢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很温柔，他以后想要经常跟哥哥和漂亮姐姐一起玩。

“嫂嫂，明天你们什么时候来呀？到时候我去门口接你！”

谢倾阳对接人有执着，孟清念配合着谢倾阳奶呼呼的声音，柔声说道:“嫂嫂明天2点到，倾阳要记得接得来接嫂嫂哦。”

谢倾阳朗声应道:“好！我一定会记得的！”

停车场不仅冷，陆陆续续还有下班的同事下来，谢南骁没有再跟谢倾阳和卫苑继续深聊。

他带着孟清念上车回到御南苑，孟清念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谢南骁忽然叫住她。

“孟清念。”

孟清念转头看他。

“最近的新闻看了吗？”

孟清念大概知道谢南骁要说什么，她收回手靠在副驾驶，等着谢南骁继续说。

“看了。”

熄火的车厢还有油表滴答的声音，“联航被指定派遣撤侨。”

孟清念心一颤，想起唐蕊跟她说直升机坠毁爆炸的事，休息时间翻新闻，她还看见战前记者发来极端势力在街道无差别扫射的视频。

她知道谢南骁肯定会申请飞国外地区撤侨。

这是他骨子里埋着拯救国民的热血。

就算他可能埋葬在那里，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申请过去。

孟清念稳定心神，随意问道:“什么时候去。”

没有问谢南骁是不是要去，也没有歇斯底里地责怪谢南骁为什么要去，谢南骁心里生出一股郁气。

他宁愿孟清念阻止她，想办法说服他，也不想看她乖巧理解他。

这样会让他舍不得在生死一刻冒险。

谢南骁拿出沈嘉浩塞在他口袋里的烟咬在嘴里，他打开车窗，想到烟雾缭绕会熏到孟清念，他失了抽烟的兴致，拿下嘴里的烟随意塞回烟盒。

“估计就这两天，爸妈会陪着你。”

孟清念点点头，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车厢有片刻的静默。

“飞机停靠机场乘客上机马上回。”

这是最顺利的情况。

孟清念没有戳破他，谢南骁想让她心稳那她就心稳，孟清念轻松地笑道:“那还好，直飞那里来回差不多十六七个小时吧？到时候我跟同事换班，我等你回来。”

谢南骁沉声应道:“好。”

孟清念没有在这个话题停留，她笑道:“爸妈喜欢什么？明天要不要早点出去给爸妈挑点东西，也需要给倾阳准备点玩具吧。”

孟清念太过体贴，体贴到谢南骁很心疼她。

现在无论孟清念说什么，谢南骁都无条件顺从她。

“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孟清念微笑着没说话。

她知道这次去国外地区很危险，她也惧怕他出事，怕他也如同那架直升飞机一样陨落。

可这是他的信仰，她没办法让自己阻止谢南骁去实现自己的信仰，就算知道谢南骁可能一去不复返，她也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的信仰。

走到楼道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孟清念没有邀请谢南骁回家，谢南骁也没有要求去孟清念家。

两人沉默地各自回了家。

孟清念站在玄关没有开灯，她发呆地望着阳台的位置，那里一片漆黑没有暖黄的灯光透过来。

谢南骁也没有开灯。

孟清念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立身于黑暗，享受着被黑暗包围的孤独感，不愿意先谢南骁一步开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孟清念站累了，她终于看见隔壁亮起一抹微弱的灯光。

“喵~”

奶糕终于发现站立在黑暗中的主人，讨好地走过来蹭着孟清念的腿窝。

孟清念将奶糕抱起来，抚摸着它的软毛嘀咕道:“奶糕，你的男主人要去当英雄啦，开不开心？”

吃成圆球的奶糕嗷呜一声，像是听懂孟清念的话，表达它对谢南骁的不舍。

孟清念强制要求道:“奶糕，你应该要说开心。”

她打开灯，望着隔壁阳台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我也开心。”

简单用过饭，孟清念洗漱好没有回卧室，也没有在客厅里看剧，而是披了件厚重的棉服走到了阳台。

看见谢南骁衣着单薄地坐在阳台的咖啡椅上，出神地望着她的阳台，她握着手中滚烫的水杯，顺着谢南骁的视线看过去，笑道:“那里有我？”

谢南骁神色逐渐变得清明，“外面冷。”

孟清念点点头，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棉服，她趴在靠近谢南骁阳台一侧的栏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嗯，知道冷，所以多穿了件棉服。”

谢南骁喉头动了动，他应该让孟清念回房间，但他贪念两人在一起的温暖，舍不得让她回房。

谢南骁放任自己的自私，他们像是情窦初开不能时常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珍惜着好不容易拥有的独处时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想给爸妈买什么？”

孟清念见过卫苑没有见过谢霍，通过谢南骁跟家里的争端，孟清念模模糊糊拼凑出谢霍的身影。

“爸喝酒吗？或者品茶？感觉他是很严厉的人。妈妈打扮的很精致应该比较注重保养，送些养生品吧。”

谢南骁高看孟清念一眼，“看的这么准？”

孟清念有些吃惊，她只是凭自己感觉猜测，见谢南骁肯定自己的猜测，顿时觉得受宠若惊。

她还真推测对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我这么厉害，一猜就对？”

谢南骁俊朗的闪过一抹打趣的笑，“谁说你猜对了？”

孟清念意识到谢南骁又作弄她，她不吭声不想跟谢南骁说话，也不愿意离开，就算两人无话，这样吹着冷风静静待着她也愿意。

年关的首都，平常人声鼎沸的夜市人烟稀少，连摊贩都看不见身影，热闹的广场也没有成群结队的阿姨跳广场舞。

静静吹了会儿风，谢南骁恢复正经率先提道:“首都的年关很冷清。”

孟清念淡淡应道:“嗯，北漂多，每到过年北漂都会回家，本地怕冷的土著也会选择去南方，或者去国外过年。”

“只有少数人还留守在首都过年。”

谢南骁眼眸幽深地望着远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放空。

“我还没在首都好好玩过。”

孟清念顺着谢南骁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红墙黛瓦，楼宇高耸，远离城市的喧嚣，那是历经几十代皇帝的紫禁城。

“想去吗？”

谢南骁收回视线看向孟清念。

夜晚的寒风吹动她的发梢，黑色的发丝散落在她白净的脸上，衬得孟清念的脸更加白皙。

谢南骁胸腔发痒，他听到自己沉声说道:“想。”

孟清念瞥头望向紫禁城，任寒风吹散她的发。

“等你回来，我带你去。”

“去看抵御胡人进攻，守卫边疆千百载的长城；去看盛极一时却在朝夕之内毁于一旦的圆明园；去看历经盛衰终是成为过去的紫禁城。”

孟清念收回视线看向谢南骁，“等你回来，我和你一起凌晨4点去看国旗升起。”

所以你要回来。

谢南骁的视线凝聚在孟清念身上没有动，他朗声道:“好。”

夜晚的风越来越凛冽，谢南骁不再忍孟清念受寒，他强硬道:“孟清念回卧室。”

孟清念没有动，谢南骁比她穿得更轻薄，骨节分明地手掌冻得泛白。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冻得人直打颤，谢南骁声音加重，“清念，进去。”

孟清念固执地站在栏杆前，轻柔的声音比什么都有力量。

“你先进去。”

谢南骁没有动，他想看着孟清念进去。

孟清念像是有所感知，她抬眸看向他。

“可我想看你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