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冰山女掌门美人厌红妆

所有人都被眼下的变故震惊得瞠目结舌,但方才还弟子找场子、下一秒却转头砍向自己弟子的掌教却神『色』如常，半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

“一剑。”栖云真人手持一柄宽直的长剑，剑尖划出完美的弧度指向地。

话音未落，与栖云真人隔了大半个殿宇的少女已经一跃而起,如疾风般瞬息而至,手中的细剑如一匹炼的寒芒,自下而上撩起,直刺栖云真人眉心。

这干脆利落、毫不容情的一剑，直接『逼』出了几名弟子几乎要顶破喉咙的尖叫。

望凝青抿紧了唇,眼下已经顾不得其他，因栖云真人说出了“暗语”。

清虚守寂一脉的剑技传承极严厉,师父打徒弟也是三五不时就会发生的事情,铭剑仙尊还时就曾给弟子立了不少规矩，其中便有暗语“三剑”。

“三剑”——指的是师父随机考教徒弟,师父会将修境界压低和徒弟齐平,并且,让弟子三剑。

这三剑不是“容情”三剑，而是“探心”三剑，若这三剑剑存仁意、畏缩逡巡，之后被师父打断腿也是莫奈的事情。

当初栖云真人提出“三剑”时,望凝青还有些诧异,但想栖云真人许是师尊的浮世留影,就像容华、云出岫、宋清婥之于她一样的存,便也没觉得么。

而这套埋藏记忆深处的暗语，早已养成了望凝青的应激反应。

就像暗器的开关一样，望凝青以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

她将自己这个世界中的所所得部整合一起，飞跃而出的步子仿佛溅起了墨迹,原地留下一个“残影”，这是阴阳化生步中的“分浊”之法。

阴阳化生步需领悟“阴阳”，但其步法却强调“化生”，所谓死中求生、向死而生，这是一套稍微变化一下就能瞬间从杀机转变生机的步法，危急关头以保命。

但反之，这也是一套能将生机转化杀机的步法，望凝青正是反行其，彻底放弃了防守，直扑栖云真人的命门。

“第二剑。”栖云真人步子不动，眼帘一抬便招架住这杀机凛凛的一剑。

只有这样是不够的。望凝青并不恋战，一击不中便迅速踩着阴阳化生步自“生门”脱身，脑海中飞速地考着策略。

“你之所，仅此而已吗？”一传音入耳，言辞是望凝青熟悉而又久违的、与平淡糅杂一起的辛辣，“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栖云真人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迟疑只是一瞬，望凝青盯着栖云真人的脸，片刻，她已是变换了一个起手式。

江荻远远看见少女的剑势忽而间变了，种凛然果决、不染红尘的冰冷锐气如倒收的覆水般刹间收敛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萧肃如风般喑哑凄厉的蝉鸣。

站里的少女好似忽而间变了个人。

从古朴内敛华彩夺目，从刚直不折柔情百种，其转变却自然至极，毫不突兀。

冬雪新融、春回大地；蝉伏十年，夏尽一生。

少女扬剑，剑尖一点水晕胭脂的红烟缕般弥散开来，竟让人分不清底是晕开的血水还是燃花的『迷』香。

她的身影瞬间从殿宇中消失了。

『惑』人心术？栖云真人皱了皱眉，复又松开。他并没有感觉灵力的波动，想来这是剑式身的门，并非等弄虚作假的魍魉伎俩。

栖云真人正忖着这套剑式的古怪，眼前却滑过一抹绝艳的虹彩，他蓦然抬头，整座太虚殿已是笼罩虚实相错的水波之中。

抹虹彩——栖云真人倏地反应了过来，他瞬间爆开了气场，身周立时凝聚起十数柄清湛湛的灵剑，朝着八方爆『射』开来。

一点艳光自水中轻绽，散的剑光洞穿了水中沉浮的殷红，却好似空无一物般穿刺了过去。

每一剑都落的空处，栖云真人冷淡挑眉，只觉有趣。

水光波折之下，虚影与真实相互交织，根分不清孰是真孰是假，这不是“幻术”，而是“剑域”。

然而，不等栖云真人『摸』索出其中的门，化虹彩的少女终于刺出了后一剑。

龙泉腾月白，秋水耀星光，剑域中刹间幻化出十三光影，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剑，这分不清虚实的剑域之内，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十三剑尽数拦下。

栖云真人并不惶急，十三幻影出剑的瞬间，他刺出了十三剑。

不管栖云真人再如压制实力，他终究是渡劫大能的体，与小小的筑基修士有如云泥之别，他辉煌清圣的剑光之下，另一剑意不过是熹微的晨光。

剑域被破，水波般虚实相错的“幻象”也眨眼消散，但破开剑域的人却神『色』不动，反而拧了拧眉。

原因无他，这十三剑影俱是幻象。

这套剑法取义应当是“水中月，镜中花”，结合了天枢派颇具大真蕴的步法，营造虚实之间隙，制敌于表里之幻象。

但，虚虚实实，既然有虚幻便一定也有真实，十三剑影，却俱都是假的。

真的素尘哪里呢？

不仅是栖云真人想，亲眼目睹了两人交手的长老弟子们也想。

站殿宇中央的栖云真人垂眸，望着消散的水光，突然，毫无预兆地——后退了一步。

一无声无息、毫无杀意的剑自上而下贯落，割断了栖云真人扬起的一缕鬓发。

倒挂栖云真人上空的少女墨发飞扬，神『色』平淡，仿佛递出去的不是夺人『性』命的利剑，而是一枝挂满春华的枝桠。

这是等凄艳而又华美的一剑？

就像开盛极艳极、从枝头落下的山茶——花『色』已经浓艳几近糜烂，它却生死交错、盛开与凋零的刹，义无反顾地选择从枝头落下。

毫无杀意、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一剑。

花凄美而又哀艳地零落地，没有剑风、没有剑鸣，只有剑尖上晕开的胭脂红空中划过一坠落的痕迹。

若不是栖云真人福至心灵地退后了一步，想必这温柔一刀也会这么悄无声息地割断他的颈项。

“师兄！”丹芷长老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很快，她反应了过来，复又坐下，心却还怦怦直跳，掺着几许后怕。

栖云真人只后退了一步——但这一步，已经是他人穷尽毕生心力都无法做的事了。

望凝青落地后，栖云真人也归剑还鞘，容『色』淡淡地：“不错。”

望凝青垂眸，没有答话。而些终于回过神来的弟子们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色』通红，只觉得胸腔内热血滚烫。

境界不够的弟子只觉茫然，胆大弟子竟敢剑指掌教而心惊胆颤；境界足够的弟子却是满眼惊艳，这瞬息之间的交手心驰神往。

“这套剑法——”栖云真人忖着，“还未完成吧？”

“是。”望凝青恭敬地低头，一板一眼，一问一答。

“原以你的剑法取的是‘镜花水月’之意，但想来并非如此了？”真正的“三剑”是后落下的一剑，而前的十三剑尽是“谎言”。

“是。”望凝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剑法取意不是镜花水月，而是‘美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原来如此，取其顾盼神飞之美态意向，捉『摸』不定之游离身法，红颜白骨之清傲剑诀，以及若即若离之心意幻象。”

栖云真人一点就通，并没有对自己这个毫无人情味的弟子居然创造出如此具有“烟火气”的剑法这件事发表多余的感想。

“有名字？”

“步法名‘游鱼’，幻象取自‘妄言’，虚招乃是‘凄风’。”望凝青说这，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后一式……名‘厌妆’。”

——美人厌妆，死期将至。

望凝青自暴自弃地继续：“这套剑法，名‘容华’。”

这是经历了云出岫一世后，她所能想的记录‘人间’的方法。

既然燕拂衣以将自己一生所有遇的人都写成自己的“望月剑”，她么不能把她所经历过的浮世留影写成她的“人间”？

容华公主一世，她戴着具过活，浓妆艳抹，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难辨真假。

世人口中的她，他人眼中的她，部都藏厚厚的妆容之下，无论哪个都不是真正的容华。

所以，临死了，容华生命的体悟便只有二字——“厌妆”。

这是死生之剑，所以没有剑气，没有杀意，不会引起习剑之人能的警觉，是望凝青唯一能想的，现阶段拥有和栖云真人一战之力的剑法。

哪怕它是一套尚未完成的剑法。

“很不错。”栖云真人无甚表情地夸赞着。

话音未落，所有人便都看见掌教的剑鞘沉甸甸地压了素尘的肩头，不再压制的修境界如山峦般倾轧而下，让人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想。

身穿云鹤袍的少女这股压之下不得不屈膝跪地，膝盖骨砸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既然如此——”掌教的语气瞬间冷了八个调，冻得人牙齿发颤。

“尘儿，告诉师。”

“你，是对自己的剑不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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