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向寄阳并不想找回自己的过,但他的过却不依不饶的找上了他。
扎着□□花辫的俏丽女,头发乌黑油亮,眼睛炯炯有光,笑如山花一般烂漫,脚步如踏云一般轻盈,见她便如见山涧边觅水的小鹿,我见犹怜,风姿楚楚。
向寄阳被这个名为“流萤”的女缠上,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莫名,直到对说出“隐灵村”三字,他才蓦然惊觉自己的过找上了门来。
他有料想到对如的执着,摆了被他拒绝的事还不死心,居然还派出一人混入枢,并且了外门弟子。
“你不要跟着我。”向寄阳被她缠得有点闹心,不知道女哪里学来的一手鬼魅身法,不管出入何处都如入无人之境,居然连结界都挡不住她。
“尊主,您就跟我们回嘛。”流萤心『性』懵懂,却还甜滋滋地笑着,“村长说了,您我们的尊主,跟枢派有不共戴之仇,你留在这肯会受欺负的。”
向寄阳原不想理她,听见这话却忽而一顿,冷声道:“什么不共戴之仇?”
“尊主的爹娘,以前的两位尊主就被枢派『逼』死的啊。”
虽然死在魔族的手里,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哪里还有人记得源头呢?
比起需要“教化”、需要“化解”矛盾的魔族,隐灵村的百姓们记得多的同胞的排斥与迫害,再有什么比一心想要改变困局却不被同族理解痛苦的事了。
“村长爷爷说了,枢派的掌教不可能对尊主好的,掌教最痛恨魔族了,女尊主当还掌教的师妹呢,掌教还不说杀就杀。”
流萤浑然不知自己说出的话何等伤人,几乎碎了他人生全部的信念,将一颗心来回反复地碾:“如果掌教知道尊主的身份,一也要杀尊主的。”
向寄阳如遭重击,神情空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张了张嘴,却一时能发出声音。
“……一派胡言。”向寄阳偏头,哑声道,“这不过你的一面之词!掌教未亏待过我,何来不共戴之缘结?”
他扶着椅背的手攥得青筋暴起,热力像『潮』汐海浪一样阵阵地冲击着脑海。他这才恍然惊觉,自己或许并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无心无情。
“我说的都真的!”流萤有些委屈地噘嘴,不白他们的小尊主为何认贼作父,还将他们视作豺狼虎豹,“女尊主道号素心,江城之女芒,村长说过女尊主当也枢派掌教的亲传弟子,资修为甚当代掌门。当如今的掌门人不顾苍生疾苦,一心阻挠两界谈和,陷害并且重伤了两位尊主,也害得我等隐于尘世。”
流萤说着,不等向寄阳否决,急急开口道:“我说的都真的!你要不信,我司书斋给你将证据找出来!”
向寄阳来不及阻止,身法快如鬼魅的流萤经化光遁,留下向寄阳一个人冷着脸站在原地。
素心。这一个陌生的名讳,他未听过掌教有师弟师妹,司仪和司法长老倒与掌教颇为亲厚,但他们与掌教却并非同出一脉。
比起莫名其妙跑过来的隐灵村村民,向寄阳私心里自然信任自己的师父,哪怕师徒之系疏远,到底也不外人可比的。
“魔族……”唯一让向寄阳沉默的便流萤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掌教主战”一事,掌教不喜魔族,他知晓,但身生血脉乃父母之赐,并不他能抉择的。向寄阳不会因为自己其中一半血脉而感到自卑,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但,掌教在向寄阳的心中,多多都与“别人”有些不同。
如果流萤所说的都真话,那掌教知道他素心和魔尊的子嗣吗?她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向寄阳不知道答案。
但也正因,向寄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掌教并不了解,他知道掌教有许多秘密,但他却无探寻之意。毕竟这世上各人下雪,何必脏了他人的清净与皎洁?
修真,求道,仙。这便向寄阳人生的意义,至于斩妖除魔、庇护苍生,不过在其位尽其责的义务而。
向寄阳心知流萤身法不凡,她能如自如地出入结界,凭借的恐怕不自身的修为而某种与生俱来的赋。流萤恐怕跟他一样拥有半魔之血。
但向寄阳无论如何都有想到,流萤这一捅竟然捅出了个大窟窿来。
“你说上一代掌教并有飞升,而被囚禁了?”向寄阳只觉得自己的表情都要扭曲了,“胡言『乱』语,谁能囚禁当世第一的大能?”
“我说的真的,全都我亲眼所见!”流萤忿忿地丢出一块水月镜,“我有驺吾血脉、荧『惑』之命,可穿行虚实之。何况这么荒唐的事,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向寄阳接住了那块水月镜,这块水月镜显物主匆忙所化,呈现出来的影像也有些模糊不清。
但即便模糊不清的影像,向寄阳也认出了镜中那密密麻麻悬挂横梁垂挂而下的禁锢黄符之中盘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
似乎察觉到有人窥探,那浑身缠满仙禁的人自入中苏醒,偏首朝着这望来。
向寄阳淬不及防之下撞上了一双孕育着神『性』的金瞳,顿感呼吸一窒,所幸下一秒水月镜便四分五裂,留影的物主如被猛兽盯上的兔子般狼狈而逃。
宸宁之貌,暝古金瞳。这双仿佛燃烧到只剩残骸的太阳般的眼眸,整个枢派中只有一人拥有,那便上一代枢掌门,栖云真人。
眼见向寄阳彻底说不出话了,流萤这才道:“我司书斋中取了名册过来,你知道吗?如今分神期的司器长老就掌教的师弟呢。”
向寄阳猛地抬起头来,他飞快地翻看着流萤递来的名录,果不其然在掌教一脉中找到了司器长老的道号。
仙门有立长之说,向来都强为尊。司器长老的资好、得人心,但最终上位的却在元婴期止步多的掌教。
“还有还有,我听外门的白灵长老说过,以前外门有个资质极好的弟子,但有一次在掌教带队外出执行任务时对百姓动了恻隐之心,就被掌教逐出了宗门。”
流萤急于说服向寄阳,指着名录道:“外门弟子刘索,原司典长老的挂名弟子,最后被逐出宗门,名录上全部都有记载的!”
向寄阳『揉』了『揉』眉心,任由流萤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脑海中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原司典长老一脉的弟子这些来的不得上意。
有些事不该细想,细想则生忧烦。
向寄阳合上了名册,让流萤将名册放回原地,这毕竟只有长老才能调动的东。
“你相信我了吗?”流萤半点都有被当苦力支使的不悦,只抱着名录眼眸亮亮地望着与男尊主生得极为相似的,“我说的都真的。”
向寄阳面『色』有些发白,却摇了摇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真相到底什么,我想自己查。”
偏听则暗,兼听则。他不会盲目地相信掌教,但也不会因他人的一家之言就妄自断。
掌教『性』情刚直,行事极为严苛,为了治理好宗门,这些来委实得罪了不人,承担了太多子虚乌有的骂名。
但向寄阳始终相信,如今的枢派能被仙门誉为一念清净之地,其中绝对离不开掌教这些的理以及经营。
若非她严管门风,以身作则,这仙家门第恐怕不会比凡地界好到哪,一样充斥着尔虞我诈,一样逃不过复杂的人心。
他们这些弟子之所以能够不为外物所扰、一心向道,都多亏了掌教治理有、经营有道,单单这一点就无人能够否。
他有眼睛,他会看;他有慧心,他会思考。
向寄阳唯一拿不的就自己,掌教否知道自己叛教之人与魔尊的子嗣?如果知道,她想如何处置?如若不知道,他该如何自处?
——这些,都问题。
……
“沧国国师刘索,毙。”
刘轻将这张只写了短短一行字的案宗奉上了掌教的桌案,垂首肃立一旁。
望凝青捡起这张薄薄的纸片,眉眼冷凝,神『色』不动,却一声不吭地看了许久。
“死因?”
“毒杀,凶手未知。因久居尘世,灵力耗竭,最终也无力回。”
望凝青微微颔首,随手合上了案宗。
“司祭长老之徒白灵为大恸,说希望掌门给个说法……”
“我跟她无话可说。”
望凝青持笔沾了沾墨:“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既然认刘索我害死的,那便这么认为吧。”
偶然过来串门的素荧刚踏进倚云阁便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忍不住挑眉,道:“师姐不早预见了今日的结局?”
面对素荧,望凝青倒有吝于言语,态度虽然冷淡,却也解释道:“他自以为施恩,却不知恩生于害,害生于恩。人有情,仙神却不能有情。只因有情的仙就不再仙,而执掌着强权的人。人和人之有太多龃龉,最后被人心磋磨致死,也无可奈何的结果。”
这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有些人却用尽一生都能参透,最后白白葬送了『性』命。
“话虽如,但师姐当真全然不做解释?”素荧拿过那张案宗,寥寥数字,其中透出的凶险却万分惊人,“我真听不得那些恶言恶语,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尽人事听命,有些道理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便如当日的因果。”望凝青摇了摇头。
“我若一意阻止,他必然会恨我,若不亲眼看见结局,谁会相信他会吃下这样的苦果?”
“同样的,现在费尽心思解释我当日所为也有意义。那一日他们恨我薄情寡义,眼见众生疾苦而不施救。今日他们便会恨我心意不坚,知他会死,当时为何不断他的腿、阻止他淌入泥泞——所以,何必?”
素荧听着师姐淡漠的话语,却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望凝青的手臂:“师姐,你别伤心。”
“?”望凝青困『惑』地扫一眼,“我伤心。”
“我不管,你就伤心。”三十多岁的人了,耍起赖来依旧娇憨如二八的女,“你平时话不会那么多的,你肯伤心了。”
“同你多说几句,不好?”望凝青不管她,再次低头翻阅着案宗。
“好,当然好。我巴不得师姐跟我多说几句,也不用多太多,比空逸那混蛋多一句就够了。”
素荧『插』科诨,帮着分了分案宗。
好半晌,素荧忽而冷不丁地道:“师姐。”
望凝青抬头,静静地看向她。
“我说真的。”素荧无奈地笑了笑,柔声道,“别伤心,他们不值得。”
素荧说着说着,手上忽而燃起了炽烈的火焰。
那卷被她抓在手中、宣告了刘索最终结局的案宗在烈焰中化为了烟灰,火光在她眼中灭灭,却暖不起那双冰冷的眼。
十,十。一个道心不坚背弃宗门的外门弟子,被他们的师姐放在心上,足足二十。
那一卷一卷的案宗,一次一次送上掌教的案几。哪怕经不眠不休足足十数个昼夜,师姐都会第一时将那卷案宗拿起。
师姐说,但素荧知道,师姐在等。
她在等刘索急流勇退,等刘索在权欲人心的纠纷中清醒,哪怕不能重归仙途,但至能保住『性』命。
无情之人的真心,不堂而皇之的言语,不浮于表面的情绪;而筹谋十数的布局,时至今日依旧不曾移开的眼睛。
“真的……不值得。”
素荧垂首,笑得一脸无奈,好似哄着摔碎了最爱的玩具却还懵懂不知伤怀为何物的孩童,颠来倒,难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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