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她把幽微堵回去之后,院子里的花一夜之间全都焉巴了。
神鬼之事不好多说,但骤然发现世上还有如此玄妙之事,不去深究是不可能的。
望凝青从小就对寻真修仙有着很深的执念,不单单只是修明心见性,她也在寻求“法”。逍遥之念,长生之法,对于望凝青来说是缺一不可的。
可惜,母亲一看见她握剑就开始尖叫,所以望凝青从小到大只用剑簪学了一些粗浅的招式。
没有老师,没有对比,望凝青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准,但是从她殴打柳老二的手感来看,至少不会比自家二哥差到哪里去。
望凝青盘问了幽微,发现这朵牡丹对神鬼之事也是一无所知,想到它自打诞生起便一直在她的院子里,如此单纯天真倒也情有可原。
“都说妖物化人是得天地造化、掠钟灵毓秀,家中风水只是寻常,又无灵脉盘踞,你是如何化形的?”望凝青对此感到不解,出声询问道。
幽微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花叶,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有一天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人醍醐灌顶般开了窍,便能化形与口吐人言了。
“不过,土地是有灵的。”幽微知道自己珍爱的小姐不喜欢他的人形,但好在他也更喜欢自己本来的形态,“土地公会庇佑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幽微说着,庭院中的花突然不约而同地摇摆了起来,窸窸窣窣地仿佛说着什么,幽微侧耳细听,一一转达道:“红芍说土地公生得很和蔼,是个慈祥的老人家。”
“辛夷活得最久,它说土地公在您小时候曾经来过这个家,隔着窗看着襁褓中的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梅说它有看见土地公在和一个衣衫落拓的奇怪道士说话,但是那道士起了结界,什么都听不到。”
花花草草的灵智有限,说话也颠三倒四语不成句,多数都要靠幽微梳理过一遍后再转达给望凝青。
发现幽微除了“老子就是好看”以外终于有了一点别的用处,原本打算把它撇在院子里的望凝青最终还是决定将它带去殷家,权当养只看门狗了。
尚还不知道自己在小姐心中的身份定位,幽微还沉浸在小姐谁都没带只带他的欢喜里,满心矜傲地跟院子里嫉妒得红了眼的妖艳贱货们道别。
因为太过亢奋,所以幽微忘了转达花花草草们之后的对话,也忘了告诉自家小姐,神秘是会吸引神秘的。
“说起来,幽微应该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怎么就他化了形呢……?”
“土地公说过,小姐她……入世渡劫的大能……”
“命有一劫……”
“说让土地公……照顾照顾,还有小徒弟……叫什么来着……”
“什么寒,不记得了……”
……
望凝青收拾了一些书和常用的物品,卸下归宁的礼品后便将书箱装进了马车,随即捧着幽微坐在车上,等殷泽回来。
望凝青没有要跟家人叙旧的意思,按理来说归宁之日一家子应该坐下来一起吃顿午饭以示亲密,但望凝青寻思殷泽跟家人谈完后,估计谁都没心思吃饭了。
毕竟殷唯的确不干人事。
望凝青所料不差,约莫不过一个时辰,殷泽便回来了。他神情如常,只是脸颊上有一块不显眼的乌青,鬓发散乱有些狼狈,看着像是被人扫地出门了。
看见望凝青捧着花等他,他顿时温柔地轻勾唇角:“等很久了?”
“没有。”望凝青皱了皱眉,等殷泽上了马车在她身边坐下之后,便拿起手帕轻轻擦拭殷泽唇角开裂后沁出的血迹,“二哥对你动手了?”
望凝青心中有一杆自己的标尺:“这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你要代殷唯受过?”
殷泽这副想要为殷唯担责赎罪的态度让望凝青看不过,他要是真的把因果担下来了,她还怎么对殷唯出手?
殷泽抬手捂住了她擦拭他脸颊的手,闻言微微一笑:“想要从别家兄长手中求娶对方的妹妹,自然是要被考教一番的,放心,不是为了殷唯。”
殷泽心想,柳老二的借口找得不好,如果他坦荡点说自己是想要撒气,他便站着不动给他打又如何?但柳老二偏说是为了考教妹妹的丈夫,那他哪里还能留手?
柳老二根骨不错,习武也用心,但到底是还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殷泽只是乱了头发,脸上被揍了一拳,但柳老二可是得有两三天无法下地走路了。
“陛下说,想见见我们。”殷泽握着望凝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所以明日无事的话,我便递帖子进宫了。”
齐国君对殷泽亲厚宛如父子,知道他娶妻后便一直想见他的妻子一面,毕竟齐国君曾经想过将大公主嫁给殷泽,结亲后便能将殷泽视做半子。
“陛下为人宽和,平日与臣属之间也常有笑闹,最是慈祥不过,所以你不必太过紧张。”殷泽拍拍望凝青的手,叮嘱道,“皇后娘娘是大家出身,比较重规矩,但也不会平白没事就刁难人。只是因着我当年拒婚之事,娘娘或许颇有微词……”
望凝青认真地听着,殷泽是个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君子,所以这个“颇有微词”可以稍微升华一下,大概是“很有微词”。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大公主是皇后与陛下的嫡长女,只是公主眼界极高,婚事拖到现在,在这里的人们看来已经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了。
齐国君性情随和,觉得女儿只要开心就好,但皇后却是为大公主的婚事操碎了心,对“不知好歹推拒公主婚事”的殷泽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望凝青心里评估了一番,询问道:“大公主是怎样的人呢?”
“印象中……”殷泽回忆过去,大概是五年前,他升任总参回京接受封赏,那时华京便有流言蜚语,说大公主云英待嫁,他是少年英才,皇上或许会赐婚于他。
而之后皇上也过问了他的婚事、是否有心仪之人,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有没有尚主的想法。
五年前的殷泽年及弱冠,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年纪,但成为驸马就必须调任回京,日后也无法再上前线,他心里自然是不愿的。
而且,那时殷母离去,守孝未及三年,皇帝的女儿从来都不愁嫁,万万没有让公主等他出孝的道理。
殷泽准备拒绝,但陛下还没把话说出口,总不能上赶着说“我不想娶公主”,自作多情是一回事,让陛下下不了台就是另一回事了。
殷泽倍感煎熬,却没想到大公主比他还煎熬,等不到陛下拿定主意,她便提着刀找上了殷泽。
想到那位把刀横在他脖颈上的公主殿下,殷泽便感到深沉的无奈。那时,满头珠翠的少女逆着天光,面容模糊不清,她当时说了什么?
啊……想起来了。她当时说的是:“殷大将军,如果你不拒婚,新婚之夜,本宫就结冥婚了。”
殷泽沉默了一瞬,想起这桩旧事,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评价。
“是位很独行特立的殿下。”
说到这,殷泽不知道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袅袅会和大公主殿下很合得来。”
“我吗?”望凝青从小就很孤僻,性格冷硬又难相处,还是第一次有人断言她会与别人“合得来”。
“嗯,因为袅袅也很独行特立,而且很讨人喜欢。”殷泽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忍不住又笑,笑完又轻叹道,“这样很好。”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她若是能不顾世俗的眼光活出真实的自己,黄粱梦中也不至于落得那样凄凉的结局。
想到这一世与黄粱梦中有所不同的袅袅,殷泽神情似喜似悲,望凝青看着他五味参杂的俊颜,想不明白一个人的表情为何能如此多变。
因为自己寡情少欲,所以难免对情绪丰富的人感到好奇,望凝青看着殷泽,问道:“在别人面前,你似乎很少笑。”
殷泽在别人面前很少笑,冷沉端肃,颇具威严。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不难看出他有雷厉风行、强势果决的一面。
但在她面前,殷泽却总是温柔地笑着,看见她就笑,说起她就笑,甚至有时候没有什么缘故,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是吗?”殷泽被问得微微一怔,想要保持严肃,却又忍不住展颜,反应过来后便有些尴尬地抬手抵住了嘴唇,思索道,“好像,的确如此。”
殷泽思虑了片刻,却是释然地闭上了眼。马车吱拗吱拗地朝前行进,坐在车厢内便有些摇晃,殷泽顺势侧头,用脑袋碰了碰望凝青的发顶。
望凝青被殷泽撞得有点懵,不由得困惑地抬眸,觉得殷泽幼稚的小动作有点傻。
他们就像两樽相撞的钟,笨拙而又厚重。
“没办法。”那个银狼一般叱咤沙场的男人蹭了蹭妻子的发,人偶尔就是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举动,没有什么缘由,“想到袅袅就会笑。”
——想到你就会笑,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方知欢和殷唯的故事是【一晌欢】中的主角。
这位大公主是另一个篇章【帝女花】中的气运之子。
为什么我还给篇章取名字?
我也不知道,说好这卷要轻松点的。
结果写着写着还是开始铺设背景了(绝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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