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似是故人

其实也不怪灸日会迷路，自他七岁那年被彻底戴上废人的名号后，就被关到了这里。

暗夜家族本家名义上的别院，事实上却是用来圈禁他的地方。这里原是暗夜家族的刑堂，只是自从暗夜幽瞑掌权后，这里便被废弃了。

他记得他被送到这里的那天夜里，天上炸开了每年一次的金花。那么美，那么灿烂。

刚被关到这里的时候，偶尔会有“关心”他的妾侍来这里“看望”他。

再就是每隔两三天会有一个哑爷爷从高墙外丢给他一个半风干的馒头。有时那个人忘记来送了，他也不急，他很懒，懒得在饿了的时候出去找吃的，懒得在挨打的时候护住自己。

在不记得自己被打过多少次后，那个送馒头的人也不来了。

在第十七次看到金花的那个晚上，灸日轮回的第一世结束了。那时的灸日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不想懂为什么从他出生起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想懂为什么他的那些弟弟们可以吃着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而他却只能吃硬的和石头差不多的馒头。

七岁那年，有一天暗夜幽暝派人来接他，一个穿的很漂亮的女人给他穿上了一件十分温暖舒适的衣服。

他自以为可以在阳光下生活，却不想，因为一句不能修炼魔法，不能修炼斗气，而被彻底抹杀了存在的价值。

太多的为什么，让他真的，不想懂。

曾经的他以为，这一世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可是当他从玄光镜中看到不曾在他记忆中出现的一幕。他开始动摇了。

那个看不清的容貌的人抱着刚出生的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会保护你。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弟。”他说，“别害怕，就算你不能练武，不能修炼魔法，我也会永远保护你。”

看着那不曾在记忆中出现的一幕，灸日冰封的心开始有了一丝裂痕。

每天夜里，他都会来到灸日床前，伴着灸日入睡。不熟练却尽可能温柔的安慰着噩梦缠身的灸日。

直到那个晚上，那人踉跄的走到他床边，对他说，“对不起，我要食言了，对不起，我没办法再保护你了。对不起。”他感觉到那个人很难过，他感觉到那个人在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魂体的灸日却在那一刻感到了一阵不曾有过的心痛，为着那些他感受不到的眼泪而心痛。

然而一次又一次转生，一世又一世轮回，那些温暖的记忆终是在每一世痛苦的记忆中被深埋在了灸日的心底。

直到第六世，看到在他坟前哭泣的田欣，他终于想起了那个陪伴他度过了许多冰冷的夜晚，那个发誓要保护他却又不得不放弃的人。

“咯咯......”弱弱的笑声响起。

灸日低下头，看着已经被他抱了许久的小家伙。再一低头，才惊讶的发现在他回忆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内院边缘。也就是是暗夜幽瞑的妾侍和幼子住的地方。七岁前的自己，应该也是住在这里的吧。

清泠的流水声在耳畔回荡着，望不尽的长廊小路，碧瓦楼阁，以及那些清凉而富有韵味的竹楼，无一不在炫耀着那些住在这里的人，生活的有多么的惬意。

“九少爷！你怎么在这？害奴家好找啊！”一个穿的粉嫩嫩的小丫头急忙抱走赖在灸日怀里的小家伙。暗夜清玄静影，灸日同父异母的弟弟。

“九少爷，您有没有受伤啊？”小丫头一件一件的拆开静影的衣服，再一件一件穿好，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还好，还好，还好没有受伤。”

“咳咳......”灸日清咳两声，这才让小丫头想起眼前还有一个大活人。

“好帅啊......”看着灸日完美的脸，小丫头眼中不停的泛着红心。

就算灸日再怎么冷情，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一丝尴尬。

“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内院除了成年的少年和家主是不允许成年男子进入的，你怎么进来的？”发了半天花痴的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能送九少爷回来，应该不会是坏人吧，而且他长得还这么帅......

对小丫头的疑惑，灸日没有丝毫的诧异，毕竟从他七岁那年开始，就不曾在与外界接触，除了那些人以外。

“红月，不得无礼！”一声娇呵在红月身后响起。

姐姐？不对！不是姐姐！只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你应该是大少爷吧？”少女微笑着看向灸日。

“应该还算是吧。”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了微微的酸涩的感觉。

“怎么叫算啊！你一直都是啊！虽然你被送到了那里，可是父亲并没有剥夺你长子的身份。不过按年龄算的话我可是你的长姐哦。暗夜清玄恬欣。”

“长姐。”没有一丝犹豫地唤着恬欣。恬欣诧异地看着干脆的灸日，又很快释然了。

“父亲说过，如果你能平安无事的从那里出来，就恢复你的身份。连原本属于你的住处都一直派人打扫着，不过现在你已成年，本应住在外院。可是当初......”恬欣略一停顿，又微笑着说道，“我带你去你原来的房间，再等父亲的决定吧，好吗？”

“嗯。”对于灸日来说，住在哪里都一样，本来打算找到出口离开山庄的灸日也不忍心驳了恬欣的好意，乖乖的跟在恬欣身后。

“原来他就是大少爷啊！大少爷好帅啊！你们说对不对？九少爷。”等不到“咿咿呀呀！”的回应，红月低下头，才发现，刚刚还十分活跃的静影此时已沉沉的睡去了。

“到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里？这里还是你原来住过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哦。”跟着恬欣穿过几个庭院，一栋又一栋竹楼在眼前闪过，灸日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包括眼前恬欣所说自己住过的地方。

看到灸日摇头，恬欣反倒亲切的拉起灸日的手，走上竹楼。仅一层的竹楼却从地拔起，建在用竹板累起的青石上，十分地稳固。床在与门相对的方向，足可以睡下两个成年人。左右对称的竹柜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而右侧窗边则悬挂着一层纱帘，划分出了一部分洗漱的地方，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清新淡雅的装饰让灸日生起一丝好感，却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自己明明在这里住过，不是吗？

“还在想吗？想不起来就算了吧，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叫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多谢长姐。”目送恬欣笑盈盈的关上门，沉浸在恬欣温柔的笑容中的灸日，自然而然的掩起了心里的疑惑。

走出竹楼的恬欣，绝美的脸上却再也不见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