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的裴杨拥有一切做主的权力。决定完今天晚餐的情侣餐厅后,他非常愉快且即兴地决定了今晚要用什么样的姿势。
流汗喘息时,裴杨又像小孩儿一样许愿:“希望天天过生日。”
甄懿咬得他发紧,半哭不哭的,后怕地说:“留我一条命吧。”
十二点过后,甄懿迷迷糊糊睡着。半夜,又察觉到裴杨摆弄他的大腿,让他直打哆嗦,困意全无:“你不睡觉吗?”
“今天想抱着睡。”
虽然和甄懿的入眠习惯相悖,但是他今天大度纵容地说:“那好吧。”然后主动窝进他怀里。
“今天好开心。”
“嗯嗯嗯。”甄懿困得要命,还是满嘴哄着他,“杨杨开心就好。”
很明显,好开心的裴杨在享受过当家作主的权力之后,有点不知餍足地想要延长他的生日特权。生日过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对甄懿许愿——“抱我”“快亲我”“我想看你穿那件衬衫”“今天想吃海鲜炒面”“要在浴缸里一起泡澡”之类,在他故意把腿压在甄懿整理好的干衣服时,甄懿有点光火了,严肃地看着他,眼神相撞,两相对峙。
片刻后,裴杨悻悻地挪开了腿,抱住抱枕靠在沙发上,张张嘴,想要辩驳反抗,或者撂些狠话散散怒气,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他抓了抓头发,好落寞地说:“就这样吧。”
甄懿:“......???”
他一声冷笑:“不该相信男人的鬼话。前一天还海誓山盟,今天就为几件破衣服甩我脸色。”
甄懿气笑了,“行,你爱压着是吧。”甄懿搬动他健壮的大腿压到衣服上,“就这么放,别松开,爱放多久放多久。”说完就去客厅喝柠檬茶。
傻啦吧唧地压了一会儿,裴杨从床上窜起来,有点没从这种状况里反应过来。他看了会儿衣服堆,整整齐齐把它叠好,塞进衣橱里,推开房门,清清嗓子,故意惹人注目,发现没人理他,又自找没趣地出去了。
他坐到甄懿旁边,小声说:“我把衣服叠好了。”
“哦。”甄懿躺在沙发上玩儿手机。
“那,那我再干点什么?”
“随便。”甄懿换了个卧姿,修长双腿杵着裴杨大腿,有点伸展不开,他轻轻踢他,“坐另外一条沙发上去呗。”
裴杨大恸:“贴着你坐都不行了?!”
裴杨说不清失望还是不安,焦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摸过茶几上一包抽了没几根的新烟,丢下一句“我出去会儿”。
甄懿一头雾水,心想,裴姓帅哥最近在闹什么别扭?他蹑手蹑脚跟过去,走到楼下天井,发现裴杨蹲在枯败的花坛边儿上,独自落寞地抽着烟。
裴杨头发早上刚洗过,直蓬蓬地漂亮着,穿着短袖和运动短裤,脸上因为睡眠太足伙食太好,展现出十七八岁少年人的胶原蛋白,嘴里又很老练地叼着根烟。
好像一个失足的帅哥高中生。
“不是答应我不抽烟了?”甄懿也猫着腰过去,蹲在他旁边。两个人像在旧楼阴影里乘凉的两只猫。
裴杨不说话,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留给甄懿半张英隽冷酷的侧脸。
甄懿看他油盐不进,又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但是裴杨依然爱搭不理。见裴杨油盐不进,甄懿突然捂着喉咙,脸色通红地剧烈咳嗽起来。
裴杨忙不迭把烟熄了,转过头神色焦灼地问:“这烟这么呛?”
甄懿止住咳嗽,眼睛一眨:“呛,比你这人的脾气还呛。”他微微眯起眼睛睨他,“我能问问,最近裴先生怎么了?”
“心理不平衡。”裴杨坦诚道,“落差太大了。”
“什么落差?”
裴杨冷酷脸:“我觉得你最近只是一般般爱我,而你生日那天特别爱我。”
甄懿简直无语了,哄吧,好像也不行,男人不能惯,越惯越完蛋。他默默听了会儿树间蝉鸣,地面暑气往脸上扑腾,甄懿的膝盖和脚踝都泛着粉,汗津津的,他觉得太热,“我想去吃砂锅,配汽水儿那种。”
裴杨一眼横过来,反正还是那种骄矜范儿,嘴上又问:“街口那家姊妹砂锅吃吗?”
“行吧。”甄懿一摸口袋,故意说:“完了,急着关心情场受挫的你,我都忘记带手机了。”
裴杨站起来,颐指气使:“要不要我请客?”
甄懿立刻趁胜追击,甜滋滋撒娇:“谢谢老公。”
“......”裴杨耳根有点泛红,被这声老公打得猝不及防,魂不附体地说:“可以再给你加根烤肠。”
砂锅面一筷子一筷子地下肚,两个人吃得满头大汗,总算把这点小事儿给忘了。
裴杨扫码付账,顺便又问:“去买个西瓜?”
“好啊。”甄懿下意识牵了一下他的手,意识到这是人来人往的小店面,又立刻把手松开,像偷了一嘴腥的猫,眼睛都笑弯,“买半个吧,一起用勺子挖着吃。”
裴杨俯身挑选西瓜的时候,衣领里滑出一条铂金项链,那颗藏着心的锁片晃来晃去,裴杨注意到,又很爱惜地把吊坠塞进衣领里,似乎不愿意让别人观赏。
甄懿微微一笑,主动拉他手,摈气凝神,一直牵手牵到家门口。
“还不松开吗?”裴杨低头,甄懿恰好能看到他的下半张脸,隐隐含着笑,“我怎么开门?”
“我来开。”甄懿积极地把手伸进他的裤袋里,掏了半晌,觉得不对劲——裴杨整个人都僵住了。裴杨咽口口水,嗓音压抑:“你到底要掏什么?”
甄懿臊红了一张脸,忙不迭又摸了一把,总算把钥匙找出来,插进锁眼。开了门,裴杨从后面把他顶进门去。
膝盖抵着甄懿的胯间,他不敢胡动,气息全乱,“干嘛呀?”
裴杨低声说:“你就会这样哄我。”他又无奈,枉作困兽之争,俯首认命,“我怎么就吃你这套?”
裴杨颈间有汗,甄懿看了一会儿,伸长脖颈,把唇印在他的大动脉上,舌尖有淡淡咸味,又一路向下,擦过那条细细的项链,他心里很柔软,“谢谢你就吃我这套。”
裴杨右手把西瓜放在地板上,然后双手交握,猛地把甄懿凌空抱了起来。
“西,西瓜呢?”甄懿搂着裴杨,怯怯地问。
“先流汗,一会儿再吃。”
临近裴杨回美国的日子,甄懿表面上不露声色,照样甜言蜜语,照样撒娇索吻,可是避开裴杨独处的某些零星时刻,比如在厨房撕开垃圾袋的时候,他就会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被寂寞撕开的苦楚。
回美国前一天晚上,甄懿没心思做菜,发挥水平失常,他不好意思把做坏的菜端出去,自己勉强解决掉三分之一,就搁置在厨房,准备点个外卖。
“菜不是都快做好了吗?”裴杨在客厅打包东西。
“没有呢。”甄懿言不由衷,裴杨进来的时候,看了甄懿好一会儿,随手把他唇边的西红柿汁擦掉,“偷吃了?”
“......不好吃。”
甄懿用脑袋轻轻撞裴杨胸口,有点像某个软件失灵的漂亮玩偶,一下,又一下,被裴杨情不自禁地用手覆住后脑勺,低声哄道:“好了啊。”
“你好像是昨天回来的,才待了二十几个小时,明天就又要飞回美国去。”甄懿有点抓狂,不自觉地用脚轻踢地面,显得焦躁,“太烦了太烦了。”
裴杨低声说:“明年三月份我就回来了。”
甄懿掐指一算,明明只有几个月,他却好像数不清楚,恼怒地说:“要那么久那么久。”
“对不起。”
裴杨把他抱坐到自己的行李箱上,纤细的身形颤抖着,被裴杨揽了满怀,却又在他怀里失声哭泣。
裴杨很见不得甄懿这种哭法,眼泪像珍珠,一颗一颗扑簌簌地顺着雪白脸颊滑落,但是一点哭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喉结不安地滚动着,连委屈都不敢让人知道。
裴杨心乱如麻,不停地给他擦眼泪,软着嗓音哄他:“不哭了不哭了,那么薄的眼皮,一会儿擦破了。”
甄懿扭开脸,紧抿住嘴唇,又忍不住把脸转回来,真情实意地说:“我现在好像没有办法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
“我也没有办法在美国的公寓里独自生活。”裴杨亲他睁不开的眼,“我们是一样的。”
那种刻骨铭心的,会让人彻夜失眠,会让人对着空冰箱和冷床单发疯的思念是一样的。
裴杨皱皱眉,又说:“如果宝贝你明天不想要我走,我......”
“裴杨,总有一班飞机是要载你离开的。”甄懿自己抹抹泪光涟涟的脸颊,“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甄懿比想象中要清醒很多,“我明天会送你去机场的,但是我今晚一定得哭一哭,不然我憋在心里太难受啦。”
裴杨后怕地叹口气,掐掐他脸上那点软肉,又给他把眼泪擦干,长舒一口气,“尽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