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罪恶之城

他站在摩天大楼的天台之上，脚下无眠的城市处处灯火通明，可以看到那夜色中的霓虹朵朵，染红了道路旁井盖中喷出的浓密热气。

这是一个初春的夜晚，繁华的都市四处雾霾弥漫，稍显冷冽的风中，能嗅到工业废气和废水的味道。

眼中看到的，是由财富、声望、权势堆积而成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可是在那更加遥远的黑暗之处，在目力难及的地方——也许是堆积着垃圾桶的昏暗小巷里，也许是躲藏着流浪汉的下水道，也许是黑帮聚集的立交桥下。

那些胡乱丢弃的枪支和尸体，那些黑暗中的怪笑和尖叫，那些黑色的干涸血迹......无时无刻不告诉来到这里的人，这座城市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无边的罪恶和疯狂，任何轻视它的人，都会被无情地吞没。

这是哪里？也许只需要静静聆听市民的描述，就有人能够猜到。

这座城市的居民，喜欢用他们熟悉的恶棍名字，来形容这座城市。

有人说它像杀手鳄，因为它总是在黑暗中，猛地把人吞没，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一点，也许只冒出一个水花或者气泡，但是没人会在意。

有人说它像双面人，因为它的无情选择，不管是正义与邪恶，还是秩序与混乱，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地轮转，命运就像硬币一样，不断被抛起，又不断落下，让人身不由己。

有人说它像稻草人，因为不管之前做着什么样的美梦，它都会突然变成噩梦，并且挖掘出人最深的恐惧，直到让人发狂，把人逼疯，最后留着口水，徘徊在街头巷尾。

有人说它像小丑，因为这座城市，它根本就是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有很大的可能性，这个市民下一刻就会暴起，把铅笔或者叉子插进外来者的眼珠里，然后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伸长脖子好奇地询问抽搐的尸体。

“为什么这么严肃？”

......

作为一个异界来客，他不用问任何一个居民，只要抬起头，看着夜色中明亮的光柱在云层留下蝙蝠状的光斑，他就知道了自己在哪。

“哥谭......”

他喃喃地说。

在下一刻，突如其来的豪雨淹没了他的身影。

带着淡淡酸味的灰色雨水，遮蔽了之前看到听到的一切，掩盖了所有的罪恶，只能听见哗哗的响声，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寒冷。

但这寒冷并不是来自雨水，他全副武装，无论是头部还是身体，都被精良的金属盔甲所遮罩。

全覆盖式的面具头盔，脖颈以下的全身都包裹着细密的锁甲，胸口、肩膀、四肢更是又套上了另一层铠甲一样的护肩，这一切都在告诉他，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了。

他本是一个普通人，过着不值一提的朴素生活，在另一个地球上，他只是庞大国家十数亿人中的一员，单身，有烟瘾，天天熬夜，眼袋肿胀。

他的作息时间和常人完全相反，白天大家工作时，他在呼呼大睡，晚上别人都搂着老婆或女朋友睡觉时，他却打着手电筒在单位巡逻，黑白颠倒的单调生活使得他年纪轻轻就无比麻木，然而获得的薪水却相当微薄。

身为孤儿，他没有接受过完整的教育，义务教育结束后就没钱再去读书了。

初中毕业瞎混了几年，发现古惑仔根本不是电影里那样，现在的人，根本没有义气之说，他想要一份正当的工作。

他洗过盘子，卖过保险，送过快递，然而都是临时工性质，生意淡季就会失业。

好在后来经过出租房隔壁好心的邻居大妈介绍，才在某一家钢铁企业晚上给人看库房，虽然工资不多，可是据说多混几年能混个编制，成为正式职工。

虽然他搞不清楚编制到底有啥用，可是看大妈平时和他闲聊中那么推崇，应该是个好东西吧？

说是夜间库管，其实就是夜班库房保安，他不是那种又高又壮、一看就有威慑力的那种人，但他胜在年轻，还算有些血气之勇。

当年还当古惑仔时，十四五岁，跟着三十多岁的大哥去罩场子，打群架，他一对一基本就没输过。

至于一打二嘛.......你听没听说过双拳不敌四手？

其实他不担心遇到小偷，大妈说只要能抓到一个，她再找人给说说，这就是立功表现，编制就稳了。

他知道大妈的女儿喜欢他，大妈这也是拿他当女婿看，平时吃饭也叫他一起，有时间了还帮他打扫一下出租屋，完全都是当一家人在过日子。

可是小妹妹才十三岁，就算他曾经当过古惑仔也是懂法的啊！

还有这年头哪还有人来偷炼钢厂，早就不是偷井盖的年代，钢铁不值钱了。

近几年，国内钢铁市场趋于饱和，到处都是去产能的呼声，每家钢铁企业的产品都是大甩卖，只有卖给非洲国家才能挣到钱，这都是单位里的老师傅告诉他的。

“过程呢？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记得了。”

他伸出手，想要扶住自己的额头，可是厚实的战术手套，彻底隔绝了头盔的触感和温度。

确实，作为一个年轻人，穿越之类的事情，他在各种文艺作品里都见过。

在小说里，他见过电脑爆炸穿越的，吃饭噎死穿越的，过马路救人被撞穿越的，上厕所掉进马桶穿越的，可是自己是为什么呢？

他透过雨帘望向远方，尽力把注意力从蝙蝠的标志上移开，只是无神地望着天边的乌云，努力回忆，无数高楼上的霓虹灯在雨雾中变得朦胧起来，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只记得自己下班回家，应付了初中同学邀请参加婚礼的电话，随便吃了个泡面，连火腿肠都舍不得加。接着是......玩了会电脑？破旧的笔记本只是几百块买来的二手货，一按电源就会发出拖拉机一样的声音，屏幕也有些划痕，可是吃完晚饭看看动漫和电影，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也是作为一个穷人最廉价的消遣。

是的，他喜欢那些幻想的世界，让他总能短暂忘记现实中单调的生活。

记忆中没有什么爆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光和声音，只是觉得一晃神，自己就到了这里，站在哥谭市最高的韦恩大厦天台，莫名其妙地吹着晚风。

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他已经呆呆地站了有十五分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后，他陷入了茫然。

至于自己是谁，在认识到自己穿越到DC宇宙后就知道了，值夜班很无聊，他看了许多的小说，后来又迷上了美漫。

因为就算是他这样的小保安，也听单位其他的年轻人说起过什么“复仇者联盟2好看”，或者是“银河护卫队有趣”，还有女同事偷偷议论“盾冬王道，铁人小三”之类的话。

他一开始根本不明白。

为了能有个共同话题方便和同事搞好关系，他先在破电脑上补了电影，觉得不错，美国大片就是刺激。

之后又趁上班在单位蹭WIFI补了些漫画，虽然一开始他是个分不清漫威和DC的小白，但之后看得多了，他甚至记住了数百个英雄和反派的名字和能力，还有他们参与的重要故事。

虽然只是看了有汉化的漫画，但那也足够和同事闲扯淡的了。

此时，自己的头盔只有左面的视野，他低下头，望向脚下已经形成的一个小小水坑，在一圈圈的涟漪中，正好能看到他自己现在的面貌。

黑黄对半的金属头盔，像是冰球面具一样的造型，脑袋后面有着两根细长的布带在风雨中飘飞，像是兰博的头带一样，面具上的左眼是一块红色的菱形目镜，右半边面罩则是完全黑色没有一丝缝隙。

他成为了丧钟。

本名斯莱德·约瑟夫·威尔逊，DC宇宙最伟大的雇佣兵和刺客之一，战略战术大师，格斗大师，全武器大师。

原本他是美国军方的改造人，具有90%的大脑开发程度，突破人类巅峰的身体素质，能愈合大部分伤口的自愈能力。

后来因为长官出卖了他的好友，致使好友被敌人俘虏，虽然丧钟救出战友并杀出重围，但难免和军方闹翻，致使他成为了雇佣兵，凭借超级能力干些脏活，混口饭吃。

关键是，他继承了丧钟的一切，除了最近的记忆......

当然，至少英语、开车、使用枪械这样的身体记忆，是免费学会了。

他就像是个外人一样，从第三者的角度看着水面上不断晃动的自己，现在他知道的关于丧钟的事情，都是从漫画中得来的。

其实刚开始，发现自己变成了拥有超级力量的人，他还是挺高兴的。

变成丧钟很不错啊，在有准备有计划的情况下，不怵任何人，就算对上蝙蝠侠这样的DC亲儿子都有五成胜率。

作为老牌坏蛋更是吊打罗宾和少年泰坦，在最近洗白的新52漫画中，肉搏硬怼神奇女侠，没有氪石，还从超人手里全身而退。

有老婆有小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好基友冬青也不是那种表面兄弟，非常给力。

然而经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他变得很有压力。

为什么呢？

因为丧钟是个雇佣兵，为了钱办事，不管是任何事。所以，不管是哪个世界，自己几乎得罪过DC宇宙的所有超级英雄和超级坏蛋......帮企鹅人对付双面人，帮双面人对付黑面具，帮黑面具对付企鹅人，不时还会接受对付各种超级英雄的任务。

在丧钟看来，没有什么超级英雄和超级坏蛋的区别，只是雇主以及目标，他们都是人。

不管什么人给自己任务，有钱赚就行。

如果说丧钟有什么个人爱好，那么就是吊打绿箭，凭借过人的反应速度和格斗技巧，他能抓住空中飞来的箭矢，绿箭一旦被丧钟这样的武器大师接近，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漫画中他们好像还打出了感情，绿箭和黑金丝雀结婚，丧钟还去参加了婚礼......

当然，美漫的世界线是一团乱麻，不一样的世界，什么都不一样，更不用说还有电影和电视剧世界了。

“这下麻烦了啊......”他摸索着自己的头盔，可是半天都没有办法摘下来，好像是有什么隐秘的卡扣固定住了：“漫画里没有说过怎么能把头盔摘下来，丧钟的盔甲是钷金属制作的，电锯都锯不开，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饿死？”

顺带一提，他穿越前的名字叫做苏明，单位的老师傅们都叫他小明，每次被人这么叫，他总是感觉自己犯了好多错。比如说饭前没洗手，过马路没看红绿灯，上课迟到之类的，反正小学课本里面犯错的准是他。

“手上有什么工具能把头盔摘下来吗？”苏明摸着身上，丧钟是非常专业的雇佣兵，除了武器，万用工具也是常带在身上：“大腿上的枪套里是两把手枪，点45口径，固定的高度非常顺手。背后携行具里有金属长棍，双刀，霰弹枪......腰间两边有手枪弹匣和手雷，雪茄和火柴，后面有勾索和匕首，可是工具藏哪里了？”

摸索了好一会，他还是放弃了摘下头盔的打算，至少不能在这里折腾了，先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再说。

“首先得要确定，这是DC的哪个平行宇宙，然后再确定时间线，故事进行到哪里了。”他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想要和在地球上一样抽根烟，可是这面具阻挡了他：“DC宇宙中有哥谭和蝙蝠侠的世界很多，如果是电影宇宙，世界的能力上限就不是很高，最近新出的《正义联盟》电影，荒原狼被打得像洋娃娃一样。可如果是漫画宇宙，不管是哪一个，危险都大大增加......”

“地球0，新52漫画的主世界；地球3，所有英雄和反派身份互换的世界；地球10，被纳粹统治的世界；地球38，DC漫画的初始世界......”苏明擦了一下面具，雨水像是小溪一样在他的脚下汇聚，盔甲内没有别的衣服，现在他感觉很冷，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但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自己的大脑是如此思路清晰，曾经只是看过一眼的漫画世界设定，居然可以完完整整地回忆起来，这得益于丧钟的超级大脑。

现在这具身体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感，这也是以前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看来自己是灵魂附身了，这是丧钟原来的身体。

问题在于，丧钟虽然有自愈能力，可是这能力并不强，不能达到恢复断肢的级别，所以他的右眼永远是瞎的。

当高速再生生效的时候，还会消耗他大量体力，甚至让他丧失理智。

丧钟的年龄都五十多岁了，儿子女儿都去当超级英雄了，随时想杀了他，还有个老不死的老爹，是具有念力的超级反派，同样也想弄死他。

“自己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变成五十多岁......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却关系都不怎么好......”

苏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丧钟能力和智力都很强，可是明显是情商不足。

“话说，之前他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是接到了什么任务吗？全副武装，应该是计划着什么。”

苏明放弃了再想下去，这个地方风还是怪大的，虽然现在的身体是丧钟的，可习惯还是让他想找地方躲躲雨，不光是因为初春的雨水太冰凉，还因为哥谭的工业污染太严重了，这雨水有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恶心酸臭味。

离开了大楼的边缘，他扭头打算离去，尽管背着伞包，不过还是走楼梯吧，滑翔伞从来没有玩过，万一摔死才搞笑呢。

’世界著名雇佣兵昨夜在哥谭市跳楼自杀，疑与和蝙蝠侠的情感纠葛有关。‘

苏明已经想像到了，如果自己摔死，明天的《哥谭日报》头版肯定就是这个了，自己还不想死，哪怕是穿越了一个危险的世界，也不想死。

更别说，他是个纯正的直男，虽然不歧视小丑和蝙蝠天天秀恩爱，但他自己完全不想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