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马蹄轻响着踏破黑暗,灰色光线勾勒出声音来源…那是一辆类似南瓜车的马车。
马车通体漆黑,幽光浮动,每面车厢上都有栩栩如生的雕刻,或巨龙或天使或恶魔,隐约可以听见晦涩难懂的玄奥龙语,圣音颂唱,毁灭低语。
牵引着马车的是一个重铠加身的漆黑战马, 没有脑袋。
同样的,骑在它上面的骑士,也没有脑袋。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死神,竟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出现。
这一次没有了万神的庇护,但路非也不再是那个弱小的肉体凡胎。
“好久不见,死神冕下。”
路非半躬身体以示尊敬…哪怕此时他在对方面前依旧渺小如蝼蚁,可起码是有站立的勇气了,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身心崩溃。
死神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的“看”着路非,准确来说是看着他放在腰间的潘多拉魔盒上。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和厄尔·吉拉尔迪有关。”
幽灵老者、死神、追求着至暗的沃伦、眼球怪这些事物在这一刻连接到一起。
“我…曾是祂。”
突如其来的话语自后方响起,暮然回首的路非看到一个黑纱覆面,形体妙曼,散发着高贵气质,神秘莫测的黑裙女性缓步而来。
“曾是祂…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森林精灵佩瑞妮·沃伦,圣光代行者·列娜,夜神·阿曼古丽·布拉克,天灾领主·沃伦,至暗使徒·芙拉蒂丝·库尔特…都可以。”
“芙拉蒂丝·库尔特…”
这下轮到路非疑惑了,他能理解一个人因为身世境遇、成长经历不同而改换身份与名字, 却无法理解自己喊自己“母亲”是怎样的一个心理。
“这个名字,是厄尔起的…魔眼一族因为聚合特性,是无法真正意义上拥有独立后代的,这名字也是一切罪恶的开端。”
“那我还是称呼您沃伦好了,阁下既然找我来,又主动提及往事,一定是想为过去的罪恶做个了断,对吗?”
“对。”
承认下来的沃伦来到近前,对着无头马车做出邀请手势:“这是具有死神气息的残像的马车,能够以假乱真,我想了断的尘封过往以被众神抹去,唯有乘坐这辆马车,抵达灵魂殿堂才能一窥究竟…你可以在看过以后,再决定是否接受。”
“灵魂殿堂,那可是世间一切灵魂的源头…我如果不接受呢?”路非语气平静,他不是置气,只是在权衡利弊。
“黑暗会让你忘掉这一切,看在你蕴育了我女儿的情分上。”很简单的回答,没有什么信誓旦旦, 有十足的人情味。
平和与包容, 沉默与安静才是至暗的主旋律。
也唯有如此的黑暗, 才能让眼前这辆无头马车有存在的空间,让身世几经浮沉,罪恶缠身的沃伦不至于沉沦堕落。
这里是对方最后的避难所,一旦起了争斗、妄念打破这里的主旋律,那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这是真的,但仍要保持足够警惕。
“好,那就让我看看…传说中的灵魂殿堂吧。”
答应下来的路非想到乌巴,“跟我来。”前行带路的沃伦走向马车,马与骑士脑袋缺失的地方顿时冒出大量黑烟滚滚。
这黑烟迅速弥漫开来,如风般荡开模糊了她脸颊的黑色面纱,露出一副略显消瘦的精致面庞,和想象中倾国倾城的美貌相差甚远…却让她身上的高贵气质有了来源。
大气、婉约,消瘦的面容从骨子里透出明澈,这是一种令人心悦诚服的知性美。
相由心生。
如果这是对方的真面目,那她是断然没有恶意的。
取而代之的是担忧,有时候阴谋诡计固然令人防不胜防,可如果心思缜密,警惕性较强的话总能察觉一些端倪。
就怕是阳谋。
那种纵然知道了,对自己不利、危险也不得不去做…而他接下来,恐怕就要面临这样的阳谋了。
“呼…”
既来之,则安之…轻舒一口气的路非,在无头骑士的“注目”下,和沃伦一起来到南瓜车前。
吱呀…车内的空间和他想象的一样什么都看不到,深邃的漆黑包容一切。
打开车门的沃伦侧目看了过来,在路非谨慎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先行进入马车,车内黑暗有圈圈波纹荡漾。
没有过量的能量聚集,危机感也没有,反倒有种令人安心的温暖感觉在催促他尽快上车。
见状路非也不耽搁,进入马车之中…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车内虽然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车窗外却流光溢彩。
疾驰的马蹄踏碎黑暗,取而代之的是天岚涌动、星云密布,群星璀璨的星空。
黑色马车就像是条黑色彩虹横贯其上,周围的景色如倒带般后移,让路非脑海中油然而生一个词语…光年。
这就是光年。
在这里,每一秒的差距都会大到无以复加。
也唯有这样的速度才能突破众神的封锁,直接抵达灵魂殿堂。
那是如六道轮回一样的场所,是万界一切生灵的起源之地,是只有神明才有资格踏足的区域,也是复活乌巴的唯一途径。
还不是复活的时候。
摸着怀中魂钥的路非松开手掌,他并非对乌巴有什么特殊感情,在这场万界争霸赛中,也做好身边人牺牲的准备。
他之所以如此在意,是因为这回让他想起遇见拉媞珐时候的无力感。
弱小就意味着死亡。
正是这种无力感一直督促着路非,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潜龙入渊,现在他已经潜到了最深的地方。
接下来就只等一个契机,就能一飞冲天…哒哒哒、哒哒、哒!
逐渐慢下来的马蹄声让路非挺直腰背,他感觉到了,冥冥中的契机就在前方。
嗤啦、嗤啦!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马蹄刨地一样的声音回响耳边,这种声音每响起一次,马车周围的黑暗都会浓重一分。
要冲刺了。
心中一紧的路非重心下移几分,又马上想到刚才的感觉…那怕马车的速度以光年为距离,也没有任何颠簸。
“呵…”
庸人自扰…自嘲的路非放松了下来。
这个瞬间,马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