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问题所在

哗啦啦。

刺骨阴风，吹开院门荡起布帘，将安长生从梦中惊醒。

由于有头痛作祟，他睡得不算太沉，意识得以迅速清醒，睁眼便确认一个怪东西，正压在自己胸膛之上。

此时烛光已灭，月色黯淡，以安长生的目力，仅能隐约看到那东西的模糊轮廓，却足以叫他瞳孔紧缩，全因那张快要贴到眼跟前的阴冷面孔，分明就是如假包换的安长生自己，只是双瞳染血身形如墨，宛如厉鬼爬出九幽！

“还……我……命……来……”

一道满含怨毒的低沉嗓音，在安长生脑中炸响，近在咫尺的恶臭呼吸，同时向安长生迎面扑来，立刻叫他确认了两件事。

首先是大夏江湖确实存在妖魔鬼怪，以他暂时无法理解的某种方式。

其二为自己的房东前来讨债了，而且看样子，双方要对房屋所有权，争到不死不休。

不能慌！

不能乱！

安长生仗着自己勾连佛宝莲台，体魄强大，强行推动理智占据上风，一脚踢开被子准备翻身下桌，然而随着头颅抬起视线下移，安长生旋即骇然发现，自己之所以感到胸膛被压，分明就是原主怨魂的胸膛以下与他共用身躯，就好像自己躺在床上，灵魂却出窍坐起，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一幕，叫安长生不得不乱，也令原主怨魂声势大涨，黑红十指直接掐住他的脖子，指甲刺入皮肤之中，疼得他直抽冷气，安长生伸手推搡原主，双臂却是直接透过怨魂虚影！

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人鬼厮杀，安长生占不到半点优势。

“还我……命来！”

原主怨魂瞪着血红双眼，打定主意要赶走鸠占鹊巢的恶客，但安长生陪着翠峰山匪，与狼共舞数月时光，早就练出一身不俗胆气。

关键时刻，他强自镇定，猛然提劲，便凭借健壮身板，扛着看似轻盈却分量惊人的半个怨魂，腾的一下翻身下桌，跟着一步跨过隔开大堂的木质围栏，不顾平衡，直接向前飞扑，等于是把自己扔向不远处的关帝像。

安长生唯一可以指望的，便只有这尊关帝像能够大显神威，当场镇压原主怨魂。

咣当！

跌坐在地的安长生，后脑勺重重撞到关二爷脚下的一方木柜，眼中大冒金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叫他无法辨明真假的金色光幔突然闪过，一声惊恐咆哮在他脑海猛然涌现，原主怨魂顿时消失不见！

呼……呼……呼……

安长生忍着痛苦，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摸了把脖子，看到鲜血满手，彻底确认自己是真的撞鬼，而非做梦，并且他格外肯定，原主怨魂并未被关帝金刀一招斩杀，只是在瞬息之间躲回了身躯内部。

此刻，安长生看待乌木关公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本来他不信鬼，自然也就不怎么敬神，之前见关帝爷对他爱答不理，也没太当一回事，幸好，关帝爷大人有大量，紧要关头还是毅然相助，否则安长生就算不被原主怨魂弄死，也好不了多少。

惊魂过后的安长生，没来由的感觉乌木关公对他亲近了些，猜测出很可能正是原主怨魂弥留不去，让穿越而来的他，无法彻底融入这具身躯与这方世界。

此番变故，证实了莫老头的想法，原主怨魂的存在，阻碍着那两道元符发挥应有作用。

“问题大概是确定了，接下来就看怎么解决，可看样子我的前任不好对付啊，莫老头愣是找不到，关帝爷居然砍不了……虽说伤害性不算大，这突发性可算是拉满了，万一以后隔三差五发作一回，我迟早要被弄疯掉，即便只能在七月半这种特殊时节出现，那也不容小觑，无法早早解决这个问题，等着我的还是死路一条。”

对自家房东的难缠程度，安长生属实无奈，这也难怪，原主遭了那么大的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考不到功名还被山匪使唤殴打，到了也没有时来运转，在莫宗的手术台上一命呜呼，换谁来都咽不下这口气。

借着穿越事件，形成跗骨残魂，安长生表示可以理解，但也仅限于可以理解的程度。

真要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到现在也还希冀着，一觉醒来回到地球。

这时，安长生听到后院传来开门的动静，神情一变，赶紧扶着柜檐站起身来，头痛于如何处理满身血污，万一被人发现，很难解释的清楚，好在听到动静的堂倌刘三儿，性子胆小，害怕七月半的种种异闻，便站在自家门前，只露出一颗脑袋，压低声音，远远喊道：“长生啊，咋回事啊？”

“蜡烛灭了，我想再点两根，不小心磕了下柜子，没啥事儿。”安长生忍着剧痛，沉稳答道。

“吓我一跳，还以为店里闹鬼了。”刘三儿嘟囔了句，“想点就点吧，今时不同往日，掌柜的也不好说啥。”

“好嘞，打搅三哥了。”

“嗯，你也快些休息吧。”

刘三儿完全不打算离开房间半步，更没想着提议一同守夜，缩回脑袋关起屋门，就赶紧回床上睡觉了，让安长生不由得松了口气。

继续在原地休整喘息，等候伤口迅速凝痂、痛处散去，听到刘三儿房里传来呼噜声，安长生便起身到后院井边的水瓮中取水洗衣，连夜把血污除掉，然而好死不死的是，他方才远离乌木关公没几步，就觉得浑身发冷脚步发沉，不用想就知道，是原主怨魂不肯死心，打算就在今夜和安长生做个了结。

合着没完了是吧？

安长生止住脚步，怒从心头起。

他对原主冤魂，已是怒意压过惧意，从刚刚对方表现出的战斗力来看，也就是普通人的程度而已，凭借佛宝莲台所赋予的自愈能力，安长生自觉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不是断了胳膊断条腿，都能迅速恢复如初，尽管该疼还是会疼，可他在翠峰山上受的鞭打，何曾少过？

忍忍也就过去了。

惊魂过后理智回归，安长生更是逐渐判断出，一个需要借着七月半才能现身的怨魂虚影，危险程度能高到哪里去？尤其是在隐匿能力拉满之后，要是还能点满伤害天赋，那这座大夏江湖，可就完全超出安长生的合理预想了。

归根结底，安长生是魂穿游戏世界，固然虚拟化为现实，一些理应存在的游戏规则，不会打破。

原主怨魂真要能有这么危险，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莫老头！

安长生忍不住在心中说道：“适可而止吧，你又奈何不了我，何必呢？真要说起来，咱们就是拴在一根身上的蚂蚱，你把我弄死了，自己也活不了，你父母的仇还报不报了？齐先生的恩情还不还了？既然继承了这个身份，我当然不会做有损自我的事情，你要是同意，那就给我消停点！”

体内没有传来动静，阴冷气息则有消退迹象。

安长生心说算你识趣，便继续迈步行去，结果原主冤魂在他胸前瞬间凝聚，二话不说就伸出爪子，刺向安长生的双眼。

它也意识到，安长生不怕受伤，转而选择直取要害。

但安长生临危不乱，没再想着推开怨魂虚影，瞬间把胳膊叉在面前，采取防守姿态，果真用两臂被刺，保下双眼，同一时间，他迈步后撤，飞速退回关公附近，紧跟着又是一道金光闪过，安长生听闻脑海再度迸发呼嚎，来自手臂上的压力便如潮水般退去。

嘶……

咬紧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安长生强忍剧痛，把惨叫咽回肚子里。

二度遇刺，两条胳膊受伤不轻，并排留下四五个血淋淋的狰狞伤口，得亏他大晚上光着膀子，不然还得为衣服破损而发愁。

但令人振奋的是，安长生旋即发现，乌木关公对其更显亲近之意，他灵机一动，等伤势稍稍好转，便拿出火折点烛焚香，恭恭敬敬的为关帝爷送去香火，霎时，伤势痛处与筋肉疲累得到缓解，尽管需要仔细感受才能辨别，却也进一步证实，正是原主怨魂的从中作梗，才让他迟迟无法踏出修道路上的第一步。

只可惜关帝爷两度显威，都没能将之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