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是你

沃尔村在帕格洛斯山地的深处，被两道险峻地山岭所阻隔，山路崎岖难行，算是海兰萨领最外围的区域，再往深处走就要进入帕格洛斯山的荒芜之地，那里缺乏生产生活所需的一切资源，人类无法在那里生存，不仅如此，那一带就连魔兽都鲜有出没。

从海兰萨城到沃尔村骑马差不多要走上一天，伯德税务官骑着一匹四腿矮小的棕色牡马，不停地抱怨海兰萨城的巡山队将仅有的四只磐羊骑走了，害得他只能骑小短腿的牡马。

这种牡马并不适合走山路，只有磐羊才能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伯德税务官虽然身材并不算高，但是平时养尊处优的生活赐予了他一个堪比孕妇还要大的肚子，他的双腿很细，让苏尔达克有些好奇，这么两腿细短腿，在平时究竟是怎么支撑他那吨位级身体的。

这匹矮小的牡马看起来很敦实，伯德税务官骑在牡马上面，稳如磐石。

税务官的两位随从却是骑的古博来马，而且其中一位随从受到税务官的指派先行一步赶到沃尔村，去通知沃尔村的村长，他们一行人将会在黄昏时分抵达沃尔村，要求沃尔村的村长为其准备临时住所以及晚餐。

苏尔达克跟随伯德税务官在山路上慢悠悠地走了大半天，心里面暗想，要是跟着那位随从一起走的话，差不多现在都能抵达沃尔村了，可惜自己没有先见之明，只能跟着伯德税务官在山岭间慢慢穿行。

翻过了第一道险要的山岭，满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变得越来越稀疏。

后面的山岭之间裸露出大片的青草地与大块岩石，等到翻过第二道险峻山岭之后，就会发现山野里树木稀薄得屈指可数，而且那些青草地也只有在一些沟壑中才能看得见。

远处山壁的北坡充满了砂砾和碎石，整个山体就像是一块完整的巨大山岩，只是经年累月的风化作用之下，这些岩石产生了斑驳的裂纹。

没想到走出海兰萨城进入山区之后，这里的地貌与海兰萨城周边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苏尔达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像离家多年的游子站在家门口不敢轻易走进去。

走了将近一天的山路，伯德税务官坐在马鞍上，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屁股，指着前面的山口，终于长出一口气，对着苏尔达克说：“就快要到了，等过了这个山口，你应该就能记起来了！”

苏尔达克骑在马上，对着伯德税务官行了一个骑士礼，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前面看一眼，身下的古博来马似乎像离弦之箭，直接冲上那道山口。

夕阳的余晖之下，一座只有几十座石屋的村落出现在眼前的山坳里，这道山坳看上去便是附近山岭间仅有的一道绿痕。

他想起来曾经在战场上，第二小队成员靠着床弩车休息的时候，苏尔达克细致地向他讲述童年生活，那个美丽的小村，渐渐与眼前的村落重合在一起，他忍不住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山口的大道上，双手撑着地面，将头贴近地面去细嗅泥土的芬芳。

伯德税务官从后面追上来，看着眼前荒芜的小村，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脸轻松地说道：“以后终于不用再跑到这里来收税了，这真是太棒了！”

苏尔达克一脸愕然的看着伯德税务官，不明白他的喜悦从何而来。

伯德税务官走到苏尔达克面前，伸手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苏尔达克说道：

“说点实在的，苏尔达克骑士，既然你成为一名骑士，那沃尔村以后就是你的领地，虽然正式的骑士凭证还没有颁发下来，但那也是迟早的事。”

“说起来真的要由衷地感谢你，要不是你，恐怕每年我都要如此辛苦的走上四遍，每次来到这么穷困的山村收税，我的心里面都充满了沉重的负罪感。”

苏尔达克没想到伯德税务官竟会因为以后不用到沃尔村收税而感到高兴。

看来沃尔村要比想象中的更加贫穷一些。

苏尔达克向伯德税务官问道：“不是要等到我那到骑士凭证之后，才会分发给我一块封地吗？难道会将这个村子划给我？那这里的村子里其他人怎么生活？”

苏尔达克有点担心，如果自己的到来，对沃尔村的其它村民来说更像是一场灾难，那才是最糟糕的。

“额，是这样的没错！”伯德税务官说道，然后又解释说：

“不过按照惯例，我想也就是在附近这一带划分一块领地给你，毕竟你不可能剥夺其他村民的土地，哪怕那些土地名义上是属于你的，而你也要以租赁的形式，继续租给这些村民，每年的租金增长不得超过租金总金额的5%，而且除非他们不愿意再继续种植这些土地，否则你也不能将土地收回。”

原来帝国法典也拥有一些对平民的保护政策，那么谁来补偿自己的这部分损失呢？苏尔达克心里胡乱的想着。

“……所以上面还会给你划分出一块真正属于你的土地。”伯德税务官继续说道。

苏尔达克撇了撇嘴，反问一句：“荒地？”

伯德税务官没想到苏尔达克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考虑到他是一名没有进过学院的骑士，没有受过系统的骑士礼仪训练，伯德税务官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他的冒失，于是便解释说：“这个……的确……需要你自己出钱出人来开垦。”

沃尔村周围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这些无主荒地吧，而且还是无法开垦的充满岩石砂砾的荒地，这样一来，划不划分土地给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不划分土地，对于村子周围这些荒地，难道自己就不能主动开垦了吗？

“……怎么觉得成了骑士，好像也没有什么福利。”苏尔达克嘟囔了一句。

伯德税务官重新骑上牡马，等在山口的前面，对苏尔达克笑着说道：“好的领地早就被人占光了，所以格林帝国现在才鼓励骑士们到其他富饶位面开拓新的领土。”

苏尔达克翻身跨上马背，追了上去。

“听说华沙位面的土地就很肥沃？”伯德税务官好奇地对苏尔达克问道。

苏尔达克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林场营地的景象：“确实是相当肥沃，汉达纳尔郡存在有大片的草场，那里的苜蓿草差不多能长到齐腰高……”

“那真是一片沃土。”伯德税务官充满憧憬地说。

这时苏尔达克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时不时地会跑出一些恶鬼。”

伯德税务官立刻脸色一变，勉强笑了笑说：“额……其实我个人觉得海兰萨城还是很不错的。”

……

一条蜿蜒的河溪从深灰色石件流淌出来，沿着山谷流进大山坳里，将这片天地染成一片翠绿。

小小的沃尔村就建在这道山坳里，那些石头房子建造得并不整齐，一条条小路分布在村中，村口一棵枯树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白石灰粉涂抹的‘沃尔’，看起来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村口站着一群穿着亚麻布衣服的村民，他们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翘首期盼，苏尔达克的身影在夕阳下背拉得老长。

随着苏尔达克与伯德税务官越走越近，村子里的青年们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甚至大家开始齐声唱起了凯旋之歌，那些村民用最朴实的歌声，欢迎着他们心中的英雄。

此时苏尔达克的内心十分的忐忑，骑马走近之后，这种感觉更是越演越烈，他有些不安地望向站在人群最前面那个女人。

四周不时有人高喊着：“苏尔达克，好样的……”

这时候，一位穿着亚麻布长裙，头上包着头巾的少女从群中跑出来，大声喊着：“哥哥……”

她双手提着布裙的下摆，跑得很快，步伐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跑到苏尔达克的面前，脸蛋已经变得通红，鼓胀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一双栗色的眼睛盯着苏尔达克，只是眼中的惊喜一点点地变成惊讶与疑惑，站在苏尔达克的面前，就像盯着一位陌生人。

“你是丽塔？”苏尔达克连忙从马上下来，放下缰绳，大步走到那位少女面前，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苏尔达克说得没错，他有个非常漂亮的妹妹，那张白皙的面孔与苏尔达克有着三分相似，但是骨子里却散发着一种柔美，眼睛明亮而有神，菱角型的嘴唇两端微微上扬，看起来骨子里充满了骄傲。

丽塔一脸狐疑的望着苏尔达克，面对一眼就能喊出自己名字的英俊骑士，她很想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找到一些记忆中哥哥的影子，有些地方很像，有些地方又绝对不像，少女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迷茫，轻启嘴唇说了句：

“你是……”

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出来，身后便涌上来一群兴高采烈的村民，大家不由分说地将苏尔达克举起来，将他抛到空中再接住，如此反复三次，欢呼声依然没有停歇。

“达克，你的样子变了好多，搞得我们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一位年轻的村民在苏尔达克胸口打了一拳，笑嘻嘻地说道。

苏尔达克伸出双手，与那位看上去有些瘦弱，穿着一条皮围裙，满身羊骚味的年轻村民拥抱了一下，说：“你还是老样子……胡德！”

那个叫胡德的年轻村民兴奋得狠狠搂住苏尔达克，对着周围村民大叫着：

“我就说达克不会把我忘了，要是在海兰萨城里碰见，我都不敢和你打招呼，五年没见，居然变得这么健壮。”

人群中有村民问道：“听说你在战场上立了大功，被贵人封为骑士了？”

几位年轻人将苏尔达克围住，兴奋地大声说：“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这次我们一定能将古塔村那帮孙子打得屁滚尿流。”

苏尔达克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面对这些陌生而热情的村民，他属实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一个穿着亚麻布灯笼裤和砍袖上衣的男孩子挤进了人群，像一只皮猴子一样挂在苏尔达克的大腿上，苏尔达克伸手拍了拍男孩子的后背，对他问道：“你是彼得？”

彼得眨着一双灵动地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对苏尔达克说：“爸爸，妈妈说你是我爸爸，太棒了！我终于有爸爸了，我真怕他们说我和吉姆一样，都是野孩子。”

彼得天真的话语，让苏尔达克的内心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彼得头顶柔软的长发，双手掐在他的腋下，轻松地将他举过头顶，然后将小小的彼得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彼得双手抓着苏尔达克的头发，坐在他的肩膀上‘咯咯’的笑个不停。

所有村民都围在苏尔达克的身边，大家都显得兴高采烈，反而是苏尔达克的家人站在人群外面，一声不吭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娜塔莎一脸忧虑地望着老希拉，轻声地问了一句：“希拉……”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不认识自己的儿子呢？

无论这个人如何改头换面，但是身上的一些小习惯永远都不会改变，希拉看着眼前强壮的年轻人，最多与自己的孩子苏尔达克有着五分相似，但是她能肯定，被人群围着的一定不是苏尔达克，因为他的笑容是那么的陌生，眼神也是那么陌生。

只是这个能被伯德税务官亲自送回来，拥有着骑士身份的年轻人又会是谁呢？

老希拉脸上的皱纹都快要挤在一起了，可还是想不通这些事情。

听见娜塔莎呼唤自己，老希拉充满慈爱的目光，落在骑士肩膀上的彼得开怀大笑的彼得身上，只是低声对娜塔莎说：“先回家再说！”

夕阳已经落下去，蓝紫色的天幕一点点变深，光线越发变得暗淡起来。

村民们簇拥着苏尔达克向他的家走去，苏尔达克一直向找机会和‘他’的妻子老娘说上几句话，可惜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能举着小彼得随着众人走回家。

伯德税务官大人没有跟着来，村长已经安排好了晚餐和住宿的地方，伯德税务官一路劳顿，想着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早返回海兰萨城，这一来一回的，即使骑马，但对于他这种胖子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沿着村子里的土路往前走，看到眼前那座低矮的石屋，苏尔达克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苏尔达克口中描述无数遍的家，虽然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要破旧一些，但是和他说得一模一样。

门口的小栗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树上挂满了累累果实。

院子里的石碾看起来已经好久不用，小半截儿已经埋在了泥土里。

记得苏尔达克曾说过，当初经常用这个石碾子碾压麦穗，当初只有他能拉得动这个石碾子。

苏尔达克越过众人走到院子门口，他将彼得从肩膀上放下来，伸手摸着院门口的梨树，在树干上找到了用刀子刻上去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接着又进院子，蹲在石碾子前面，双手抱住石碾子的两端，双腿微蹲，额头上青筋浮起，只喊了一声‘起’，那个半截而埋在土里的石碾子，一下子就被苏尔达克从泥里拔了出来。

接着他走到院墙边上，一脸怀念地摸了摸靠在墙上那个已经快要腐烂的长出蘑菇的练习剑术的木人。

他转回身来，只是朝着这些人露出一脸的笑容。

站在门口的村民还想走进院子，却被那位看上去像是村长的老人拦住，像是赶牲口一样把门口所有的村民全部赶走，只剩下了苏尔达克的几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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