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回家

海兰萨城里最大的马车行位于海兰萨城工坊区的西南角，这里距南城门只隔了一条街，马车行对面便是海兰萨城最大的自由市场，这里也是整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很多市民都愿意到这里购买廉价商品。

正值初春季节，自由市场上出现一种鲜嫩的红毛菜。

这种生长在腐叶之下的蕨类植物，是春天到来后最先破土而出的野菜，整个冬天只能吃到萝卜、南瓜、卷心菜、马铃薯和各类干菜干蘑菇的海兰萨人，对这种鲜嫩菜芽没有任何抵抗力。一些山民将红毛菜摆在摊位上，立刻就会被人一抢而空。

海兰萨城外的山民趁着这个季节，就在山岭南坡冻土完全化开的时候，扛着锄头上山采野菜挖木薯。

木薯是一种树木的根茎，一棵木薯树可以出产数百斤的木薯，这种木薯生长在山岭深处，村落周边的木薯树基本上都是贵族和骑士们的私产，很多贫民家庭都是依靠这种带有微量毒素的木薯度过粮荒。

每年春天，海兰萨城里的自由市场都会囤积大量的木薯，一些流浪者甚至就守在自由市场的大门外，他们专门在市场里帮商人们扛包，一个铜板就能买到一根小孩儿手臂粗的木薯。

这座自由市场每天都有大单的木薯交易，因此流浪汉们只要肯卖点力气，想在海兰萨城填饱肚子其实并不算难。

……

进入春季之后，城里马车行的生意也进入淡季。

这个季节车行里会有马车进山拉些木薯回来贩卖到海兰萨城的自由市场上，但是那些微末毛利甚至还不如冬天在城里清除积雪的佣金。

这家马车行临街开着一处门店，苏尔达克走进敞开着店门，一位金发女郎迎门站在柜台后面，正低头整理着账目，门店的大厅里有些吵杂，一群马车夫正坐在门店的休息区里闲聊，这时候能够有空闲聊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货车车夫，大家都在等着傍晚的钟声响起，就可以三三两两的回家吃晚餐了。

透过对开的后门，苏尔达克能清晰的看到马车行后院停满了四轮马车，一些马夫将古博来马从马车上卸下来，并用毛刷将马匹认认真真的刷一遍，才将马牵回马厩。

还有一些人在存放草料的库房旁边铡草，铡出来的草料还要与麦麸、豆饼胚混在一起搅拌均匀，才能喂给这些古博来马，以免它们在春季掉膘。

听到脚步声，金发女郎抬起头，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位构装骑士，立刻站了起来，对苏尔达克热情地说道：“您好，骑士大人，有什么可以帮上您的？”

苏尔达克对车行女店员说道：“我想雇佣几辆四轮货车。”

“那您准备去哪？”女店员将一张羊皮纸的地图摆在柜台上，并将一根细木棍推到苏尔达克的面前。

苏尔达克拿起细木棍，指着地图上帕格洛斯山脉南部尽头荒芜之地的最东端紧邻海兰萨城一侧的山地——沃尔村所在地，说道：“去沃尔村，就在帕格洛斯山口外的荒芜之地，距海兰萨城大概有一天的路程。”

“您现在就要用吗？”金发女店员瞪着一双蔚蓝的大眼睛，对苏尔达克问道。

“嗯。”苏尔达克点头。

女店员对苏尔达克提醒道：“虽然目前山里的冰雪已经融化，通往山口外的路畅通无阻，但是走夜路要比白天正常车费贵上一点，如果您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建议您可以明早约定好时间。”

苏尔达克摇了摇头说：“我今晚就要用到，等不了明天。”

女店员尴尬一笑，想了想便对苏尔达克问：“那么……您对这些四轮马车有什么其它要求？”

苏尔达克认真地想了想，随口说：“也没有什么……对了，这些马车夫至少不能太害怕狗！”

女店员很认真地将要求记在登记簿上，低着头边写边说：“从海兰萨城到达帕格洛斯山口外的沃尔村，要横穿城的金橡树山岭，雇佣一辆四轮马车的话，你大概需要支付六枚银镚儿。对了，您需要雇佣几辆四轮马车？”

苏尔达克盘算着一辆四轮马车载上五十名狗头人奴隶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么千余名狗头人奴隶差不多就要二十辆四轮马车，另外食人魔古力特姆需要一辆宽敞的四轮马车，除此之外，苏尔达克还打算在海兰萨城里买一批廉价木薯，他想了一下便说：“我需要三十辆！”

金发女店员表情微微一窒，随即便恢复如常，对苏尔达克说道：

“……好的，骑士大人！”

苏尔达克刚一走进马车行，便被旁边休息区里的马车夫们看在眼里，他们虽然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但是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夫们不能蜂拥而上，围住苏尔达克哄抢这份送上门生意，只能安静地等候在休息区，这是马车行很早以前就定下的规矩，按照马车夫们早晨报名的排序，由内莉小姐指派订单。

不过这次内莉小姐选定马车夫的时间有点长，而且中途还亲自跑到休息区，逐一询问马车夫们怕不怕狗，为了得来不易的活计，马车夫们就算心里害怕，这时候也不可能说出来。

内莉小姐在休息区这边询问了一圈不说，还跑到后院，直接找上那些刷洗马匹的马车夫，问他们怕不怕狗。

后院里这些马车夫是今天已经接到活，在马车行里排序绝对靠后的几名马车夫，他们料定了再有活计也不会轮到自己，才会蹲在后院给马匹刷毛。

内莉小姐对后院里面的几名马车夫问道：

“安奈林，德克，弗洛尔你们三位愿不愿意接夜里的活？去帕格洛斯山口外的荒芜之地。”

其中一位正在刷洗皮鞍套的马车夫站直腰，手里拎着水淋淋的刷子，对内莉小姐问道：

“要连夜去吗？”

内院里停满了四轮马车，内莉小姐抱着登记簿，顶着太阳眯着眼睛说：“没错！”

这位马车夫看了马车行门店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内莉小姐，我们当然愿意，不过您找上我们，休息区里的那几个不会埋怨您吗？”

内莉小姐对着这位英俊的马车夫绽放出一个灿烂笑容，洁白的牙齿显得分外整齐，她说：

“不会，因为他们也都要去……”

旁边的马车夫立刻欢呼起来：“哇呜，看来这是一笔大生意！”

内莉小姐骄傲地点点头，抱着登记册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

“没错，客人是一位骑士，这次一共叫了三十辆四轮马车，如果没问题的话，就跟我到门店里来。”

被点到名字的马车夫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跟着内莉小姐走进门店。

……

双马拉的四轮货车一辆接一辆驶出马车行，在马车行路边整齐的停了一排，

苏尔达克没在马车行里等着，他走进马车行对面的自由市场，随便问了一下木薯的市价，便开始在自由市场里大量扫货，几百斤乃至几十斤，只要价格合适便全都买了下来，不过交货地点却是要求在马车行门口。他只是在自由市场里逛了一圈，就买到了大量木薯。

这种木薯产量特别大，只是本身带有微量的毒素，吃多了嘴唇肿胀并且还会泄肚，就算是贫民们也不敢多吃。

没多久自由市场里的摊主们便纷纷扛着木薯，来到马车行门口。

按照流程先称重，苏尔达克再付钱，然后摊主们就会将这些木薯装进最后面的九辆四轮马车里，直到九辆四轮货车全部装满了木薯，苏尔达克才终于喊停，多余那些木薯分别散装进余下的四轮货车的车厢里。

苏尔达克吩咐满载木薯的几辆马车直接驶出城外，就在城外通往帕格洛斯山口外的大路旁边等候。

随后便跳上最前面的那辆四轮马车，带着长长一队四轮马车赶往空港码头。

等在空港码头门口的安德鲁，看到站在四轮马车车厢里苏尔达克，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远处的苏尔达克挥了挥手。

狗头人奴隶被绳索困成一串，它们排着长队登上四轮马车，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乘坐四轮货车离开了海兰萨城。

苏尔达克没有让这些狗头人奴隶直接步行走出海兰萨城，除了这些狗头人体力不支之外，还是担心这些臭烘烘的狗头人奴隶穿街过市，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乱，自己这边人手不足，他担心狗头人奴隶会趁机逃离，一旦出现这方面的苗头，怕是都没办法阻止。

将这些狗头人奴隶装上四轮马车就安全得多，同时也更好掌控这些狗头人奴隶。

饿了一天肚子的狗头人奴隶们登上四轮马车，才发现车厢里早已准备好了一些木薯，它们七手八脚的钻进车厢里，一声不响地坐下来，抱着这些木薯大嚼起来，它们被饿了一整天，现在可不在乎木薯里面的那点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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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些矮矮的浑身散发着浓烈臭味的狗头人奴隶，马车夫们忍不住在心里面抱怨，这单大生意还真是不好做，一单生意下来，回头少不了要将货车从里到外仔细的刷洗一遍才行，不过等到车厢里装满狗头人奴隶，马车夫们还是麻利地插上了车厢后面的箱板。

有的马车夫看到体弱的年幼狗头人奴隶爬不上货箱，甚至还会捏着鼻子走上去推上一把……

纳乃土著战士安德鲁和半精灵弓手萨弥拉守在车队前后两端，防止有狗头人奴隶趁乱逃离，这些连身份都没有的狗头人奴隶一旦逃脱，被人抓住还好说，一旦躲过抓捕就会对海兰萨城的治安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安全隐患。

魅魔阿芙洛狄乖乖地坐进空港码头一辆魔法篷车里，在她没有熟悉帝国法令之前，苏尔达克没让她在外面四处乱逛，毕竟她是只魅魔……

不过阿芙洛狄对此好像也并不太在意，她安静趴在窗边，脸上蒙着黑纱，一脸好奇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隔着黑色面纱，苏尔达克都能感受到她脸上的笑意。

苏尔达克站在食人魔古力特姆的面前，一脸歉意地说：“抱歉，古力特姆，今天的晚餐可能会晚一些……”

食人魔拍拍肚皮，表示偶尔饿一顿没什么，说完便拿起一根木薯在肚皮上用力蹭了两下，就像啃脆萝卜一样大嚼起来。他笨拙地登上最后那辆四轮货车，整个车厢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马车夫看着食人魔坐在自己的货车箱里，将车厢两侧撑出夸张的弧形，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看到前面车队已经出发，那位马车夫也只能麻利登上驭者座位，四轮货车载着食人魔尽力追了上去。

车队经过中央大街的一间面包店的时候，苏尔达克让魔法篷车停下来，买了六十人份的白面包和烤麦饼，又花了二十枚银币在一处烤肉摊上，买了两只热腾腾地烤羊，将其中一摞烤麦饼和一整只烤羊甩到食人魔古力特姆的车厢里，车厢里立刻传来食人魔的惊呼声。

魔法篷车里，土著战士扯下一只烤羊腿，用剥皮刀切成小块装进银盘子里，魅魔阿芙洛狄摘掉了面纱，伸手优雅地捏着一块羊腿肉放进嘴里，边吃边含含糊糊地对苏尔达克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烤羊……”

面对眼前的三个人，萨弥拉只能靠坐在车厢角落啃着一只苹果。

车队终于赶在海兰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海兰萨城。

通往帕格洛斯山口外的山路不太好走，初春冰雪融化，山路有些泥泞，不过苏尔达克雇佣的都是双马拉的四轮马车，就算路再难走，顶多也就是走得慢一点，这种货车轻易不会陷入淤泥里里走不出来。

夜晚的山风还是那么的冷冽，不过山里的夜空却是布满了星辰，风中带着树木的馨香，车队安静地穿过了长满了橡树的山岭，一直到清晨太阳爬上山头，车队里最后一辆四轮马车才通过了山口。

耀眼的朝阳将山顶上那些木十字架清晰的映照出来，经过一个严冬之后，那些强盗们的骨架已经彻底消失在木十字架上，只剩下一些孤零零的头骨挂在木十字架的最顶端。

就在路的远方，苏尔达克已经清晰的看到了沃尔村的那道山沟。

苏尔达克推开魔法篷车的车门，指着视线里越来越清晰的村庄，一脸兴奋地对车厢里几位手下说：“看那里，那里就是沃尔村……”

魅魔阿芙洛狄惊讶的看着眼前这片荒芜之地，嘴里发出啧啧声，感叹道：“这里居然也会这么荒凉。”

苏尔达克信心满满地说：“会慢慢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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