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快醒醒。”
秦可忽然被清莲叫醒,瞬间睁开了眼。
“我的好姑娘,您总算是醒了,是不是梦魇了?”
秦可有些懵:“没有……”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现在醒了,梦里的事儿却记不清楚了。奇怪了,她睡的很安稳,怎么睡不醒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秦可忽然问。
清莲:“已经巳时了。”
秦可大惊:“那大表哥是不是都走了?!”
清莲点头:“奴婢听说大公子卯时便出发了。”
秦可懊恼,她怎么就睡过头了?也没能去送送大表哥……
杏桃从外头走了进来:“难怪姑娘贪睡呢,刚才常大夫命人送来了今天的药,还说这药有安神成分,昨个儿又给姑娘燃了安神香。”
清莲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秦可心里全是没能去送谢曜的遗憾,一早上都蔫蔫的,洗漱后清莲按照往常的习惯替她敷药,药味刺鼻,杏桃便把屋里屋外的窗子和帘子都打开,散散味道。
冬日的阳光正暖,小院里也安静的很,只听见毛毛在阳台懒洋洋的打呼噜声和外头洒扫的声音,秦可也静静的等着,这药只需要敷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清莲走进来帮她小心又缓慢的解开了纱布。
纱布掉落的瞬间,秦可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好刺眼。”
清莲笑:“都说冬阳猛如虎,咱们院子又朝东,上午的阳光是有些——”
话还未说完,两人同时愣住。
怔愣过后便是巨大的惊喜,清莲又惊又喜的转到前头看秦可的眼睛:“姑娘?!您能瞧见了?!”
秦可自己也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杏桃原本在院子里浇花,听见声音后水壶都扔到地上冲了进来:“什么什么?!姑娘眼睛好了?!?!”
秦可缓慢的转头,在全屋人的期待中慢慢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她下意识的将五指抬到眼前,将头偏到窗外:“好像……是能瞧见光了……”
这一次复明的感觉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秦可现在的视野里除了光线还看不清其他,但这足以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杏桃激动不已:“奴婢这就去叫常大夫!!”
……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常大夫就登门了。
听说秦可能瞧见光了,常大夫显然也很高兴,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眼睛,欣慰的点了点头:“表姑娘恢复的的确不错,按照这个速度看的话,今年能完全视物是有很大希望的。”
听到常大夫这话,杏桃和清莲都开心的握紧了双手。
秦可也沉浸在欢喜之中,她不由自己的将视线再次看向窗外,试图去捕捉更多的光。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老夫人那里,国公府的几房都送来了祝贺和关心,谢澜伊散学听说后,饭也没吃就跑到了海棠苑。
“表妹!你能瞧见了?!”谢澜伊从外头冲了进来。
谢澜伊今个儿来迟了,另外三兄弟显然已经提前了一步,谢洵坐在秦可面前不断的挥着手试探:“表妹,你能瞧见这是几?”
谢澜伊对他的蠢法子无语至极,白了他一眼后便拉住了秦可的手:“表妹表妹,你能看清我了吗?”
秦可笑着摇头:“我只是能看见光了,你们现在在我面前,我能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具体的……我还是看不清楚。”
众人懂了,这件事原本也急不得。
“有希望便是好事!你现在治疗了才半年,再有半年,一定能彻底的看见!”
谢澜伊的话也给了秦可信心,她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一定好好喝药,争取早日看见表姐和表哥们。”-
既然秦可现在能模糊的瞧个大概,几个小辈们玩耍的时候也能放心些,这到了年底,国子监的课业已经不算很紧,冬日白雪腊梅,有些府邸的贵女们便开始走动,纷纷发了赏花帖。
谢澜伊今日就收到了叶家的。
叶家是大周朝的开国功勋,叶将军现在还是朝中掌管实权的上将军,叶家有一个女儿名唤叶婉茹,比谢澜伊年长一岁,今年刚过二八。
这赏梅宴的帖子,便是叶婉茹递过来的。
“表妹!有请帖!”谢澜伊收到之后就兴奋的去了海棠苑,秦可正在院里逗毛毛,闻言抬头笑掉:“是请表姐的吧?”
谢澜伊:“还有你呢!是叶姐姐来的帖子!”
秦可愣了愣,还有她的?
“表妹,你还不知道吧,叶家和咱们家关系很好的,不是和成家那种,是真的不错,叶姐姐名唤婉茹,人很好的,你想去吗?”
叶婉茹……
秦可想起来了,叶家和谢家的关系是很不错的,上辈子有两次也递了帖子,不过那时候秦可根本不愿见陌生人,便委婉推脱了。
这一次,秦可歪着头想了想,“表姐去的话那我也去。”
谢澜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太好了,叶家的花园也可漂亮了,还有个大大的秋千呢!”
拜帖的日子就在两日后,出发的前一天刚好又落了一场雪,白雪红梅,风景一定别有一番意趣。
秦可裹好斗篷,拿上手炉,便和谢澜伊一起出发了。
时近年关,街上越发热闹。谢澜伊将车帘掀起来问秦可:“表妹能看见两边的景物吗?”
秦可仔细去瞧,声音都是熟悉的,就是只能瞧一个大概的光影,但这也不妨碍她兴致极高,马车走了一路,便和谢澜伊笑着说了一路的话。
叶家和谢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穿过几条街,便看到了门口的石狮子,叶府同样气派非凡,马车绕过正门,停到了侧边,谢澜伊拉着秦可下了马车。
雪后天气的确很冷,两人都虽然都穿着厚厚的斗篷,但鼻尖还是被冻得粉红粉红的,姐妹两进了侧门,在叶府丫鬟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后花园,宴席已经全都摆好了。
“叶姐姐!”
谢澜伊朝着前面一个穿浅蓝色裙子的女子喊了一声,叶婉茹回了头,瞧清是谁之后便走了过来:“你如今已经及笄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谢澜伊摸了摸鼻子,然后拉着秦可:“这是我家表妹,唤阿芫。”
秦可欠了欠身:“婉茹姐姐。”
叶婉茹上前,热情的拉过秦可:“我早就听说了,澜伊在国子监时经常提到你,今日总算见着了,听说妹妹的眼睛好了一些,我才放心的下了帖子。”
秦可微笑:“是好些了,多谢姐姐关心。”
谢澜伊搓了搓手:“好冷啊,去亭子里吧,我想在火上烤橘子吃!”
叶婉茹笑:“就知道吃。”
秦可原本以为这样的宴会人会很多,没成想在场的人没有几个,都是一些熟悉的,或者不得不请的。
成宁宁看到秦可时,下意识的就把头别到了一边。
不过秦可没瞧见她,她现在谁也瞧不清。
进了凉亭,坐下后秦可才知道方才谢澜伊的话是什么意思,这石凳和石桌底下竟然有内置的火盆,刚坐上去便驱散了寒意,也难怪这天寒地冻的,赏花宴要摆在外头。
不过,如此便更多了意趣。这凉亭外围绕的就是一圈梅花树,腊梅冬日竞相开放,在屋里的话,便也瞧不见这般美景了。
秦可默默的坐在石凳便,因为有火,便将袖笼取了,伸出手在火上烤着,谢澜伊在一边烤橘子,时不时的递给她一个。
贵女们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大多数时间便是赏花,作画,还有吟诗的。
不似秦可想象的那样。
她记得……上辈子去参加过一次宫宴,印象很是不好。
“阿芫,你别动,我给你作一幅画。”叶婉茹在秦可对面坐着,忽然道。
谢澜伊立马抬起了头:“表妹,婉茹姐姐可是出了名的才女,画技不在大哥之下!”
秦可忽然有些紧张:“我要怎么坐?”
叶婉茹笑:“不用紧张,这样就很好。”
秦可点头,谢澜伊跑到叶婉茹那边去,想看看叶婉茹是怎么画的。渐渐的,有别的贵女们也围了过来。
能来叶家的,一般都是大家闺秀,大家在一块儿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看见秦可乖乖的坐在那,年岁稍大一点儿的都起了爱惜之心。
“难怪澜伊整日挂在嘴上,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也心疼死了。”
“就是,阿芫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
秦可腼腆的笑了笑。
成宁宁和成湘一直都没有过去,成宁宁自从上回被自家大哥和父亲说教了一顿后收敛了不少,此刻无趣的踢了踢地面的石子儿:“没意思,我去那边了。”
成湘倒是多看了两眼,凉亭那边的热闹和这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抿抿唇,视线在秦可身上眯了眯。
“画好了!”叶婉茹停笔,谢澜伊带头鼓起了掌:“真好看!叶姐姐的笔法和大哥的全然不同!”
叶婉茹笑:“你哥哥的画是得到过吴文光先生赞扬的,我哪里能比。”
谢澜伊:“谁说的,哥哥的画总是冷冷清清的,我喜欢叶姐姐的,有色彩,更好看!”
秦可也期待的站了起来,叶婉茹将画纸取下笑着递给了秦可:“送给阿芫,等你眼睛好了,再打开看吧。”
“谢谢婉茹姐姐。”秦可真心实意。
玩耍过后,众人在叶府用了膳,叶婉茹中途被大夫人叫到了前院去,后院里的贵女们便分散开来,熟悉的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没必要都聚成一团。
谢澜伊看见一束腊梅实在好看,便想折一只带回去。
“表妹,你在此处等我。”
秦可点头,乖乖的站在原地。
四周的景象并不清晰,秦可却能凭借模糊的光影和声音大概认清周围的人,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窸窣,她刚要回头,就感觉后背被人一推——
“姑娘?!”
秦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心摁在了雪地里,杏桃第一个瞧见,吓了一大跳。
“我没事,没事。”秦可连忙道。
此时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秦可连忙让杏桃将自己扶了起来,小声嘱咐:“不许告诉表姐,我是自己摔倒的。”
“不是,姑娘……”杏桃分明看见自家姑娘站的好好的,怎么会说摔倒就摔倒呢。
秦可声音很急:“听我的就是。”
杏桃只好应下。
谢澜伊折了梅花很快跑了回来,将手中的梅花递给秦可,“表妹,送你一只!”她还在兴头上,自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
秦可将方才摁到地下的左手藏到了袖子里,右手接了过来:“谢谢表姐,我回去就插在表姐送的花瓶里。”
从叶家出来后,秦可一路上都仔细的将左手藏着,谢澜伊倒也没有察觉,一直到回了谢府,回了海棠苑,才让清莲去取了些外伤的药来。
“姑娘?”
清莲显然也不知道此事,所以看到秦可左手掌心的伤时才愣了一下,杏桃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问:“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
秦可:“没什么,真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方才不让你说是怕表姐自责,不过一点儿破皮,不算什么。”
清莲立马转身去取药,等秦可把外衣脱下来后才发现,伤的不仅是掌心,还有膝盖和腰。
不过好歹只是外伤,擦破了皮。
清莲小心翼翼的替她清理,等杏桃出去后才问:“姑娘不愿和杏桃说,可愿和奴婢说?”
清莲的性子比杏桃稳重的多,秦可犹豫了一下:“有人推了我一下。”
清莲大惊:“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人!姑娘瞧清楚是谁了吗?”刚说完,清莲便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但秦可却好像在认真回忆。
“似乎……是穿绿衣服的……”
推她的人一定是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才从斜后方上前推了她一把,秦可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余光看见了一抹绿。
和红色的腊梅截然相反。
清莲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今日花宴上穿绿衣服的女子不少……
秦可:“算了,别想了,可能那人也是无意的,此事不许传出去,记住了?”
清莲明白自家姑娘的考量,缓慢的点了点头-
谢曜此次前往蜀地,队伍行了整整三日才终于到了一家驿站,谢曜命队伍在此整顿休憩,自己在厢房里看案卷。
夜深了,赶路三日,所有人都睡得很沉,谢曜却慢慢打开房门,来到了院中。
月色如霜,越接近蜀地,湿气越大,院中的树梢和草坪上都结了薄薄一层霜雪,冷风吹来,谢曜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抬头望月,思及家乡,祖母、母亲和父亲、还有弟弟妹妹,听闻蜀地风土人情皆和京城大不相同,谢曜已经能想象归家那日带回礼物,弟妹们的笑颜。
在院中伫立片刻,脚边忽然传来异样,低头,一只不怕人的白猫正在扒着他的靴子朝上爬,也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谢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蹲下,将小东西的爪子拿开,伸手抚了抚它的头,猫儿享受的呼噜两声,还蹭了蹭谢曜的掌心。
他便忽然忆起,出发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小丫头清澈的眼睛瞬间撞入谢曜心里,他沉默片刻,接着从袖中拿出了那个荷包。
次日,天蒙蒙亮,元若打着呵欠预备去伺候谢曜,却见自家公子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
“准备出发。”
元若忙不迭点头,视线落在谢曜腰间时忽然一顿,这个荷包……
“?”
大公子什么时候有带荷包的习惯了?-
进了腊月,年味的气氛便越发浓厚,谢曜半月会往家中寄一封家书,老夫人才刚刚收到第二封时,便马上就要到除夕了。
“哎。”老夫人bbzl看完信,遗憾的叹了口气。
“子珩今年过年回不来了。”
此刻众人都在宝真堂陪着老夫人用膳,几兄妹闻言都有些失落。
老夫人:“也好,天寒地冻的来回赶路我也不放心,等到春天全家人再团聚也不迟。”
谢洵安慰祖母:“等到春天,咱们正好可以全家踏春去。”
老夫人笑了两声:“子清说的是。”
一岁一年,除夕将至。
大年三十前两天接连落了两场雪,等到三十这一天倒出了太阳。清莲推开大门,准备扫雪,目光朝外看去忽然惊喜的发现了一棵柿子树。
“姑娘,东边院子的柿子可真好看,红彤彤的,上面落了雪,像灯笼!”
秦可也笑着朝外探头,她的眼睛一日比一日好,如今已经不需要别人扶着走路,此刻眺望那颗柿子树,虽还是瞧不清楚具体的,但总归是能看到一抹不一样的颜色,小姑娘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儿是除夕,姑娘穿件红色的吧?”杏桃开心的打开柜子给秦可找衣裳。入冬以来姑娘高了些,好些衣裳都是重新做的,正好挑一套除夕穿。秦可点点头:“就那套石榴红的吧。”
石榴红的褙子白色的绒毛围了一圈儿,清莲又替她梳了一个灵动可爱的发髻,秦可大概能模糊看清自己的样子,慢慢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只熟悉的芍药花钿。
“姑娘特别喜欢这只花钿,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带着呢!”杏桃笑。
秦可也抿唇笑,没有答话。
除夕这日,早午晚膳都在宝真堂吃,期间全家都围着火炉,打牌的打牌,听戏的听戏,瓜子点心不间断,小辈们坐在一起也叽叽咕咕的个不停。
用过午膳,大人们还得忙着除夕的祭祖,兄妹五人就到后院摘柿子。那颗柿子树就在三房的院子里,谢洵个高,伸手就摘了两个下来。
“表妹,你吃。”
谢洵给一个给秦可,另一个递给了谢澜伊。
谢澜伊也没客气,这黄彤彤的柿子已经熟透,剥开皮就能直接吃,甜蜜的果肉一点儿也不涩,两个姑娘一人咬了一口,秦可还好,谢澜伊的脸颊上沾了柿子肉,被谢洵指着哈哈嘲笑:“一点儿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跟个花猫一样!”
谢澜伊听完也不恼,笑嘻嘻的也摘了一个,剥开皮,趁着谢洵不注意就朝他嘴上糊,谢洵被堵了个猝不及防。
“我是花猫的话你就是个花狗,还没有猫可爱,丑死了!”
兄妹两过年难得不拌嘴的景象被打破,又开始你追我逐的打闹。
谢择也开始摘柿子,他一口气摘了七八个,用衣兜一装,递给秦可:“表妹,你吃过柿饼吗?”
秦可摇头。
“是用柿子做的,你想吃吗,我给你做。”
秦可惊讶:“四表哥你还会做这个?”
谢煊笑:“表妹不知道吧,我这个弟弟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做点心,表妹没觉得之前的芙蓉酥,味道有差异吗?”
秦可睁大了眼:“四表哥,是你亲手做的?!”
谢择腼腆笑:“头两日的不是,后面我学会了,就自己做了些。”
秦可是真真惊讶了。
“这柿饼我也要吃,四弟,你多做些!”谢澜伊跑了过来。
谢择点头:“那我试着多做点儿,给大家分。”
几兄妹在园子里玩够了,前头来小厮传话说是开始祭祖。众人便立刻到了祠堂。
“阿芫,这是你父亲母亲的灵位,时间匆忙,今年先简单的设了一个。”秦可走进祠堂,就听见大舅母的声音。
秦可怔愣,她显然没想到大舅母还考虑到了她。她原本打算,今晚在花园的角落给天上的父母烧点纸钱,告知他们自己一切都好。
“谢谢大舅母。”秦可眼睛有些红。
大夫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谢的。”
祭祖开始,老夫人在最前,接着按照辈分依次往后排,众人庄重肃穆的给已故的亲人们上了香,烧了经幡。
浑厚庄重的木鱼声从祠堂里飘了出来,秦可红了眼睛,她默默的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自己一切都好,是真的很好。
祭祀结束,沉重的心情也随着除夕夜的来临减淡了许多,谢家不喜张扬奢侈,除夕之夜只是全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便是很好。小辈们依次上前拜年,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每个人都封了大红包。
几个公子哥们每年除夕最期待的事情只有一件——放烟花,包括谢澜伊在内。刚刚吃完团年饭,几人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秦可到了院子里。
“表妹,喜欢金鱼吗,我这有一个金鱼烟花,可是稀罕物,全京城都找不出几个。”谢洵得意炫耀。
秦可的眼睛如今已经能大概瞧清楚烟花的,点点头:“想看的。”
谢洵便第一个放。
“好美啊!”烟花吸引了很多目光,老夫人也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家子人齐聚在院里,天上的烟花一朵朵的炸开,辉映迷人,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在江南,除夕还有一个小小的习俗,子时将至,可以在院中的树下埋下对来年的愿望,随着春暖花开新树发芽,好像美好的愿望也会格外顺利一些。秦可默默的写好了自己的愿望纸条,装进了一个小匣子里,悄悄的埋到了院子里的树下,正如少女心底那个小小的秘密一般-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秦可已来到谢家半年了,这半年她从十四踏入了十五岁的门槛,开春后个子又往上蹿了蹿,如今已快和谢澜伊差不多了。
“姑娘这衣裳又小了呀,前两日新做的衣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过来。”杏桃一边替秦可系衣带一边道,秦可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长大后多了好多麻烦。
“表妹!”谢澜伊刚用过早膳,来找秦可了。
“表妹,你这身裙子可真好看!”
秦可低头瞧了瞧,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襦裙,天气回暖,袄夹终于可以脱下,她看向谢澜伊:“表姐更好看。”
秦可的眼睛也在一日一日的恢复,如今谢澜伊若是站在她面前近一点,看清楚是不成什么问题了。谢澜伊亲热的拉住她的手:“走,上街去,我听说西坊又开了一家布庄和胭脂铺,去逛逛!”
秦可笑着应好,现下刚到三月,再有几日就是上巳节,到时候会更热闹。
“怎么没见表哥他们?”
谢澜伊和秦可上马车的时候秦可问了句,谢澜伊笑:“你还不知道吧,六月就是今年的科考了,这段日子,那几个根本不敢冒头,天天在书房被按头读书呢!”
秦可:“表哥们今年都去参加吗?”
“嗯!哥哥除外,哥哥不需要参加科考。”
这一点儿,秦可倒是知道的。
马车很快行至街市周围,谢澜伊和秦可下了车,对那些侍卫说:“你们跟着就行,也别跟太近了,我和表妹自己去逛街。”
“是!”
秦可和谢澜伊都带了面纱,西坊的确开了好几家新铺子,姐妹俩一家一家的进去逛,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出来。
“依兰香苑,表妹,这家好像就是新开的胭脂铺,最近很有名气,咱们也去瞧瞧!”
秦可点头,和谢澜伊一起走了进去,刚进去就闻到了当季的桃花香气,一楼的展柜里全部是关于当季的花,桃花膏、桃花露、杏花面脂、迎春花胭脂。
谢澜伊:“难不成这家铺子还是按照四季来装扮的?”
一旁的女子笑:“姑娘说的不错,这到了夏天自然是夏季的花了。”
谢澜伊觉得有趣,挑了好些。
“澜伊?”
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谢澜伊抬头去看,就瞧见了叶婉茹。
“好巧啊,叶姐姐!”
叶婉茹也带着面纱,从二楼连忙下来:“真是巧,你们也出来逛街?”
“嗯,随便逛逛。”
好友见面自然亲热,三人在胭脂铺里有说有笑,逛了一会儿后准备去下一家店,只是刚走到门口,忽然从外头闯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浑身酒气。
“臭婆娘!拿着老子赚来的银子在外头开铺子了,赚的钱在哪?给老子拿出来!”
众人均一愣,接着就看到二楼上匆忙下来了一个娘子,连声向客人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抱歉。”然后走到那男人身边低声道:“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别来找我麻烦?”
“给钱啊!给钱我就不来,不然老子今天就坐这不走了!”那男人大大咧咧的往门口一堵,将出去的路都堵住了。
胭脂铺的老板娘显然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哪来的钱,钱都投到铺子里了,你快走吧……”
在铺子里的人大多都听明白了,这男人应该是胭脂铺老板娘的丈夫,众人看向那老板娘,眼里多多少少有些同情。
叶婉茹想带着谢澜伊和秦可走,忽然又从外头冲进来了一波人。
“就是他,狗东西,还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冲过来的显然是一群要债的歹徒,手上还拿着刀。
顿时,店里的人都乱了,女子们纷纷往后退,害怕被那刀伤着了自己。
门口的男人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满口讨好的语气:“爷、各位爷,你们瞧见了,这是我婆娘的店铺,我是没钱,可我婆娘有钱,你们问她要!”
胭脂铺的老板娘都快哭了出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谢澜伊看不下去的,刚要说话,叶婉茹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看见那群催债的人上下环顾胭脂铺:“这铺子……倒还值几个钱,兄弟们,都带回去!”
谢澜伊在人群中高喊一句:“大白天你们要干什么!明抢吗!这可是在京城,官府马上就来!”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那催债的男人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官府来了也能说理去,快,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那胭脂铺的老板娘一直在旁边擦泪:“求求你们了,这铺子是我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别抢,别砸……”
那群人都拿着刀,气势汹汹朝进走,有胆小的姑娘当场就吓得往出跑,乱成一团。
“何人在闹!”
就在场面差点儿就收不住时,忽然有一队侍卫冲了进来,这些侍卫人人带腰刀着飞鱼服,显然不是一般的官差。
“有人抢劫!”谢澜伊大喊。
于是那些侍卫立刻上前,将所有人都拿下了。
“不是,是他们欠我钱!”催账的男人还在狡辩,可惜那些官差压根不听,压着人出了门,就朝官府去了。
一场风波总算结束,谢府和叶府的侍卫也赶了过来:“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澜伊上前给那老板娘递了个帕子:“别怕,有官府在呢。”
叶婉茹:“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侍卫是谁的人,来的比官府还快。”
“可能是路过吧……”
谢澜伊话音刚落,眼睛便忽然瞪圆,她二话不说的从胭脂铺里冲了出去,对着街上的一辆马车就大喊了一声:“哥哥!”
秦可和叶婉茹都愣住了。
“停车。”
马车倏然停下,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掀起了马车侧帘,熟悉的面庞露了出来,看见街对面的小姑娘,谢曜缓缓勾唇。
下一瞬,谢曜从马车上大步踏出,叶婉茹也和秦可走出了胭脂铺,秦可心跳忽然加速,表姐刚才喊的人……是大表哥?
谢澜伊兴奋极了:“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
谢曜:“临走再寄家书恐怕还不如我快,便直接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祖母看见你肯定高兴死了!”谢澜伊兴奋的说道,眼神注意到马车周边的侍卫,惊讶:“刚才是你的人啊?”
谢曜点头,他方才路过,听到有人哭喊,便让几个侍卫去瞧了瞧。
两人说话的功夫,叶婉茹和秦可也走了过来。
叶婉茹欠了欠身:“谢公子。”
谢曜别过脸,眼神忽然一紧,秦可站在三人的最侧面,似乎看着他有些发愣。
“大、大表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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