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
秦可又轻唤了一声。
谢曜的呼吸有些急促。
“表妹稍等。”
秦可便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昏暗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子拉长,投映到地面,到窗户,到屏风,无声的交织。
大表哥应该有什么事,希望没有打扰到他。
就这样,两人静静的隔着一道屏风站着,屋内暗香和呼吸交织,屏风后的身影晃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秦可一直站着未动,乖巧极了。
又是片刻的静谧。
谢曜终于低声开口:“怎么了?”
深夜过来找他,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秦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了头,“也没有旁的……就是睡不着,看见大表哥房间灯还亮着,想过来看看,大表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小姑娘的纯良和天真让谢曜忽然有些无地自容,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没有。”
秦可这才放心下来。
“阿芫在外间等我,我稍后出来,陪你下棋可好?”
下棋?秦可眼睛亮了亮,“好呀。”
“棋盘上还有残局,阿芫可以先去恢复原样。”
秦可点了点头,立马乖巧的走到外面,果然看见了一个棋盘,她开心的走过去,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替错落。她从未学过下棋,此刻新鲜的很,起了兴致,就坐在塌上观察了起来。
正巧,手边还有一本棋谱。
秦可是个认真好学的性子,她从第一页开始慢慢看起,不知不觉,就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了。
谢曜走近时她依然沉迷在棋谱里,直到闻到大表哥身上清冽的竹香才回过神来。抬头笑:“大表哥,下棋好像很有意思。”
谢曜在秦可对面坐了下来,周身带着水露的气息,秦可疑惑的歪了歪头,大表哥方才沐浴了?
“想试试吗?”谢曜的声音打断了秦可的思绪,她很快被棋盘吸引:“想!可我才刚开始看……还不太懂。”
“无碍,我教你。”谢曜慢慢的将一颗颗棋子放回棋钵里,发出清脆的棋子声。
秦可欢喜的弯起眼眸,点头:“我一定认认真真和大表哥学!”
一室的静谧,屋内只听见棋子落下的声音,秦可全神贯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棋盘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人时不时向她投去的眼神。
小姑娘白嫩粉盈盈的手指捻着棋子,每走一步都会细细思索很久,时而蹙眉思考,时而雀跃不已,心思单纯的如同一个孩童,天真单纯。
谢曜眸中聚拢星星笑意,单手支着右鬓,慵懒宠溺的看着面前的人。
“哎呀,我好像赢了?!”小姑娘惊喜的捂住嘴,语气是止不住的雀跃。
谢曜收回视线看了眼棋盘,笑道:“的确,表妹学的很快。”
秦可开心了一会儿,然后眼尾上挑,嗔怪的看了眼谢曜:“我才不信呢,大表哥一定是让着我!大表哥分明没有用心”她语气带着一丝软软的撒娇意味,即便是瞧出来了,却还是难掩开心。
她会下棋了呀。
谢曜笑而不语,他当然用心了,用心让她赢。
“还想继续吗?”
距离两人开始下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此时也已经快子时,秦可想玩,可是身体有些困乏了,软软的打了个呵欠,谢曜便道:“那明日继续吧。”
秦可眨了眨眼,“好吧,那我先回房睡了哦。”
谢曜起身,准备送她。
甲板上此刻一个人都无,天地静籁,两人慢慢走到秦可房门口,秦可回头朝他笑笑:“大表哥,我进去了。”
谢曜点头,眼神落到她发间,忽然抬手,将她发髻上的柳絮轻轻拂去,又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去吧。”
秦可心里弥漫上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心尖微颤,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大表哥再见。”。
甲板上此刻只剩谢曜一人,天空明月皎洁,他抬头看一眼,而后发出一声低笑,江南这一路,他竟希望再过的慢一点-
这段日子秦可和哥哥都不在,谢澜伊陷入了极度的无聊当中,每日除了去国子监读书外,就是呆在房里长吁短叹。
“表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夫人忍不住笑:“你表妹和你哥哥,怕是刚到江南,回来怎么着还有一个月吧。”
“怎么这么久啊,感觉都半月了……”谢澜伊叹气。
谢澜伊趴在桌子上吹额间的头发,甚至都有点儿想去找谢洵玩了,可惜平日里那个最喜欢和她打闹的人最近居然一本正经的要命,每日都在为殿试忙碌,三弟四弟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都快憋死了好吗!
“大姑娘,二公子来了!”彩月从外头跑了进来。
谢澜伊瞬间跳起:“在哪儿呢?!哪儿呢?”话刚落音,谢澜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于激动了,忙收敛了一下,万一被谢子朗看见自己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就尴尬了。
可惜谢子朗已经走了进来,还高声朗朗:“原来堂妹这么想我,啧啧啧。”
谢澜伊扑上去就要挠他:“谁想你了?你脸可真大!”
谢子朗见她不承认也不恼,这段日子他天天泡在书房里,倒的确挺想她的。
“走,带你去玩,西市那边有家斗蛐蛐的,买两只回来!”
一听这话,谢澜伊脸上的笑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连忙跳了起来:“走走走!现在就走!”
兄妹两刚刚走到国公府的大门口,就忽然门口的吵闹给阻挡住了。
“圣旨到!!!”
原来昨日谢洵刚刚殿试结束,原本以为这圣旨还需要个两三日,可没曾想,今日竟然就已经到了,这下也出不去了,全家人都立刻赶到了前厅,毕恭毕敬的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二子谢洵,殿试高中,文采斐然,特册翰林院修撰,钦此——”
“谢主隆恩。”谢洵跪在地上,十分郑重的接过圣旨。
“恭喜二公子了。”传旨的太监将圣旨递到他手上。
谢洵起身:“多谢公公。”
传旨的人走后,谢家人都走上前来。
“恭喜子朗,恭喜二嫂了。”三夫人笑道。
二夫人脸上的确笑意不减,自家儿子的确出息,开心是掩也掩盖不住的。
老夫人也满眼喜色:“好了好了,都别站着进去说话吧,子朗啊,给你大哥和表妹写封信,也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他们。”
谢洵笑着应下。
谢澜伊也是真心为他高兴的,只不过也有点小遗憾……这今天这蛐蛐,还能斗嘛?……
似乎是看出她的小九九,谢洵笑道:“祖母,方才已经答应了堂妹带她出去玩,我回来再写。”
老夫人笑道:“行啊,你们去吧,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
谢澜伊和谢洵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大大大的笑。
各家都回了各院,三夫人回房后就嘱咐身边的嬷嬷:“把最贵的那颗夜明珠找出来,给二嫂送去吧。”
嬷嬷惊讶:“二公子高中,夫人您已经送过贺礼了,先前二公子生辰,您更是着意添了许多,这怎么又要送这样的一份贵礼?……”
三夫人:“那不是封官的旨意没下来吗?翰林院修撰,你可知若是一般高中的进士,最多也就是翰林院编修,可一下就封了修撰足以见皇上的重视,这是喜事。”
那嬷嬷点头:“是……”
三夫人一边扇着风一边又叹口气:“从前小瞧子朗了,见他爱玩便没放在心上,如今你再看看,人家是两头都不耽误,和大姑娘走的近,仕途上也一片光明,不像我家两个……你说说,和表姑娘走的近有什么用?!”
那嬷嬷低头笑,心中有些无奈。
二公子其实,也和表姑娘走的更近些-
船行十日,这十日的江水都很平静,秦可却一点儿也没觉得无聊,她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棋盘当中,每日除了用膳睡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琢磨棋艺。
偶尔还会和大表哥一同,在甲板上看看风景。
“表妹。”谢曜在房外唤她。
“来啦!”秦可小跑着去给他开门,“大表哥。”
谢曜:“马上就要到最后一个渡口了,过了此处,我们就要到苏州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秦可的确有想要的,她拿起旁边桌上摆着的小匣子,朝谢曜晃了晃,嘻嘻一笑:“这个。”
这是两个人的小秘密,谢曜笑着颔首:“好,我知晓了。”
船在渡口大概会停两个时辰,一般来说,小渡口只会停靠一艘大船,若是后面的大船见前方已经有停船,便会自觉地等别人走之后才靠近,不过周培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秦可正在甲板上透气,那边的官船就已然靠近,周培站在船头,噙着笑朝这边看来,远远的,秦可同他对视了一眼。
顿时,秦可心中咯噔一下,扭头就跑,跑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周培愣了愣。
他刚刚看到一个女子的人影,只不过还来不及看清她的面容,就见那女子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转头就跑,他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方才那女子可是谢子珩的表妹?”周培问。
郑德胜笑:“奴才听说,谢大人包下了整整一艘的商船,想来这船上,也没有旁的女子了。”
周培点了点头,心中起了好奇,他不是不知道谢子珩这个人的秉性,能让他擅自改变行程又如此用心对待的,想必不是一般的姑娘。
周培站在船头,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