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说完这话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会做饭的,只是昨日尝了乌嬷嬷的手艺后觉得颇合胃口,加上那位南北铺的点心师傅也跟着过来了,她便忽然很想试一试。
于是早上便去了膳房,学了两道家常菜。
本打算午后跟大师傅学做点心,可惜先听到了周培搬家的事情,顿时没了心情。
谢曜是有些惊讶,但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心意,遂点了点头,秦可立刻变得雀跃又开心:“那大表哥你先坐哦!我很快!”
谢曜眸中闪过一丝笑,坐在了桌前。
在等待的时候,谢曜顺便查看着那些文书,天色渐渐暗了,他缓缓翻过一页卷宗,鼻尖忽然闻到了一丝特殊的味道。
“姑娘慢些,先下这个!”
厨房此刻如同战场,秦可这算是第一次正式下厨,看着别人不慌不忙的,轮到自己,就全然变了个模样,油锅里冒起了烟,一股焦味已经从锅里飘了出来,秦可沮丧的看着面前的一条“黑鱼”,问:“这还能吃吗?”
清莲欲言又止,看到自家姑娘胳膊上方才被溅上的油点,点了点头:“把焦的部分去了,应该还能。”
秦可叹气:“这怎么端给大表哥啊……”
小姑娘正在发愁,厨房外忽然传来谢曜的声音:“如何不能端?”
秦可猛地回头,就见谢曜噙着笑走了进来,目光落在灶台上那盘“糖醋黑鱼”上,秦可慌乱的挡在他面前:“别看!”
“很丑……”
谢曜却绕到了她身侧,将那盘鱼端了起来,仔细的看了看,道:“是不太好看,但闻起来很香。”
秦可原本听到那句“不好看”时有些失望,但硬生生被那句“闻起来很香”憋了回去。
满屋子的焦味,到底是哪里香了?……
“走吧,不吃吗?”谢曜眼底笑意扩大,端起了灶台上的盘子。
还沉浸在惊讶中的清莲连忙反应过来:“大公子,奴婢来就好。”
秦可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两人回到了房内。
坐在饭桌前,秦可小声问:“真的要吃吗?”一道鱼和一道简单的土豆丝,都散发着不怎么愉快的味道。
谢曜直接用行动表示了他的回答,夹了一筷直接送进嘴里,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秦可见他动了筷子,便小心翼翼的也去尝,谁知筷子刚刚伸出去,就被谢曜拦住。
“今日劳碌一日,有些饿,表妹的心意就都给我吧。”
秦可不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当下便放下筷子,将两盘菜都朝自己面前挪了挪:“不吃了不吃了。”
“大表哥若吃坏了肚子,我自责死了。”
谢曜含笑问她:“真不吃了?”
秦可瞪他一眼,嗔道:“真不吃了!我不做菜了,没天分……”
谢曜放下筷子:“表妹不是没天分,是厨房不适合你。”
秦可嘟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吧,带你出去吃。”谢曜起身。
出去?秦可眼睛亮了起来:“去哪儿?”
“千里香。”
秦可当然知道千里香,那是她家乡最有名的酒楼,到江南已经两日,她还没有出门过,现在听说可以出去了,立马就将下厨失败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的起了身:“那我去换衣裳哦。”
谢曜笑着颔首。
片刻后,秦可换了一身淡紫色的抹胸襦裙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穿夏装,襦裙会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换上了。
反正出门是要带帷帽的。
谢曜在院中等她。
“大表哥。”
谢曜回头,瞳孔微缩。
小姑娘从未穿过这样的裙子,罗裙纱衣,眼眸顾盼生辉,发髻单侧斜斜插着一只步摇,摇曳生姿。
秦可走到谢曜面前,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慢了些?”她方才挑了好久的首饰,半晌都拿不定主意。
“不会。”谢曜视线瞥过她雪白如天鹅的脖颈,小姑娘皮肤甚好,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步摇、花钿、手镯、耳铛,却唯独没有吊坠。
谢曜凝思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怎么没带吊坠?”
秦可低头,“表姐及笄时送给我一个玉佛,可惜绳子断了……便没带,没关系的。”
谢曜点了点头,明白了。
马车已经在外等候,秦可刚出宅院门口便带上了帷帽,上马车时,谢曜扶了她一把。
谢曜今日未骑马,同秦可一道上了马车,马车宽大,秦可上车后便摘了面纱,露出一张含笑的芙蓉面。
“这么开心?”谢曜问。
“嗯!”能亲眼看看阔别依旧和从未谋面的家乡,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
秦可偷瞄了一眼斜对面的大表哥,表哥今日穿玉白色夏袍,芝兰玉树,姿卓俊美……
谢曜视线朝她移来,秦可连忙挪开了视线。
谢曜眼中闪笑,并未揭穿。
“下个月初七就是乞巧节,我听闻江南乞巧节是非常热闹的,那时这边的政事也应该处理结束,到时候陪表妹出来散散心。”谢曜看出她十分向往热闹的街市,道。
果然,秦可又弯起眼眸,亮晶晶的,像糖饼一样,梨涡里也盛满了蜜,大公子心口也一同跟着齁甜。
总算到了千里香,两人下了马车,作为江南最大的酒楼,从正门往外五十尺的地方就已经有小二接待,一边带路,一边手上还拖着点心瓜果盘子,唯恐一刻怠慢了这些贵客。
谢曜径直上了三楼,最雅致的一间包间。
“二位请。”
这雅间内外通透,视野奇佳,从窗户朝外看,整个江南城的风景都揽在眼下,小二送来了一壶酒和一叠花生酥。
“这是免费赠送的,这是菜单,您先看,稍后叫我即可。”
谢曜看菜单,秦可先捻了一块儿花生酥放入口中。
“还不错,但还是大表哥请的大师傅手艺好些。”秦可如实评价。
谢曜笑了笑,将菜单递给她:“表妹点吧,我对南方菜不是很了解。”
说到这个,秦可来了精神,她从前瞧不见,但在吃方面的造诣可不浅。
“西湖醋鱼、干炸响铃、玛瑙蜜肉、龙井虾仁、花生酪、藕粉桂花糖糕。”秦可一口气报了好些菜名,那小二笑着应下:“这都是咱店里的招牌,姑娘眼光真好。”
秦可笑了笑,不是她眼光好,而是她都吃过罢了。
“西湖的鱼最是不错的,大表哥可一定要尝尝。”
“好。”
菜很快上齐,此时正是青梅的好时节,江南梅林富饶,这最不能错过的当属青梅酒,秦可点了一壶,此刻小二正朝那酒壶里倾倒冰块儿。
黄梅酒得温着吃,青梅酒则自然得冰着喝。只是秦可身上还没干净,谢曜不许她喝,秦可只能在旁边巴巴看着,有些馋。
谢曜失笑,给她夹了一筷虾仁。
“好了再喝。”
其实小姑娘的酒量堪忧,半杯下去就不行了,眼馋纯属是因为她好奇罢了。得了允许,便不再纠结,开开心心的吃起了面前的菜和甜品。
江南菜口味多偏清淡,不过好在做的精致,谢曜用的也很不错,几道菜差不多吃了七七八八,还难得的尝了一块儿藕粉桂花糖糕。
夜色已深,可在这江南城内热闹却是刚刚开始,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秦可看的有些痴了,各种颜色的光晕在街上交相辉映,时不时还能看见烟火的缤纷,笑闹声、叫卖声连成一片,原来……家乡是这样的啊……
可惜,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三楼的走廊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先是有人叫骂,然后是动了手,最后还能听见各种声音被砸烂的东西。
秦可从窗边转过头:“外面怎么了?”
谢曜:“我去看看。”
他起身,秦可便跟在他身后,雅间的门刚打开,就忽然飞过来了一个花瓶,谢曜眼神一凛,侧身将秦可护住,一抬掌,那花瓶顷刻就改了方向,直直的砸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小二慌乱跑来:“爷、真不好意思,这隔壁雅间的人在耍酒疯,已经派人去处理了,真是不好意思,扰了您的兴致。”
谢曜淡淡道:“无碍,旁边是什么人。”
小二:“听说是原先衙门的捕快,因犯了错被革了公职,整日买酒喝的烂醉,他本也没钱来咱们千里香的,可不知道前两日这人从哪得了笔钱,说是发财了,就闹了过来,我家掌柜愁死了,根本不想接待。”
谢曜点了点头,准备关上雅间的门,可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衣冠不整的人,喝的满脸通红,在拉扯中破口大骂:“你们一群狗东西!敢赶爷走!知道爷现在的身份嘛,不长眼的狗东西!”
“哟,您现在是什么身份呐,您上个月不是还在赌场里泡着吗?这个月是赢了钱才来这千里香的吧,就你这德行,过两日怕不就输完了!”
那人笑:“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这回是找到长期饭票了!他奶奶个腿儿的朱林,把老子害惨了!这回,老子得成千上百的讨回来!”
都说醉酒之人的话信不得,周围的人都在哄堂大笑,可谢曜关门的手却是一顿,只因为那话中的两个字——朱林。
“你和朱林什么关系?”谢曜忽然淡淡开口问道,他让秦可在屋内待着,自己走了出来。
那醉汉回头,打量了一眼他:“你是谁,探听老子的事。”
谢曜眯起眼,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银锭扔了过去。
一见有银子,那醉汉乐了:“嘿嘿,你不会也是被他害过的人吧,看见钱的份上老子告诉你吧,朱林那小子虽然现在人在大牢,可他外头还有人呢!老子掌握了一些秘密,不过啊,这秘密是不能告诉你的……”说着,那醉汉一笑,就把银子一装,准备大摇大摆的走了。
身后忽然飞来一个石子,准准的就砸到了他的腿弯处,那人猛地哎哟了一声,整个人就跪下了。
穆夜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上前就将人的脖颈揪住:“我家主子问话给你钱是赏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遭,周围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不知谢曜的身份。
“你他妈……松手!”
那醉汉显然还不知道穆夜身手,依然骂骂咧咧,穆夜一个反手,那醉汉便杀猪般的嚎叫起来:“疼疼疼!!好汉饶命!我说我说,那朱林其实是个有背景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背景,但上个月,上个月我无意知道了他干的一些勾当,就、就混到牢里威胁了一下,就这么回事……”
“什么勾当!”穆夜喝问。
那醉汉显然还没醉彻底,看了看四周:“真、真不能说……”
“不能说是吗,那就换个地方说。”穆夜看了眼谢曜,就准备将人抓走,那醉汉开始大叫:“你们放开我,你们到底什么人啊!这青天白日的,老子只是醉酒,赔钱就是了,你抓我干什么!”
“朝廷命官!闭上你的狗嘴!”穆夜随手塞了一个布条,就准备将人带走,可刚走下楼梯,忽然又听到楼下响起一个声音。
“谢大人,这怎么喝酒喝了一半,忽然就抓起人来了?”
谢曜眸色一沉,靠着凭栏朝下看,周培正站在一楼,双手负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身后跟了一群乌压压的官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进来就将老百姓全部清理出去。
谢曜勾了勾唇:“不过是见一个醉汉扰乱秩序罢了,太子殿下深夜带兵前来,这又是为何?”
作者有话说:
开始走重要剧情了,我一写剧情就脑子疼
更得可能会慢点了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