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晓是过了多久,秦可红着眼来到了院门外。
她带了面纱,许是不愿意谢曜瞧见她现在的模样。
他看起来也很疲惫。
周围的人全都自觉地退了下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两人。
谢曜肩头落了片枯叶,看起来他真的站了很久,一动不动。只有当秦可出现的时候眼眸才终于泛了些生机。
他上前,视线紧紧的看着她的眼。
他伸手,要去掀她的面纱,秦可侧过脸躲,谢曜声音嘶哑:“怕什么?”
秦可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又想哭,拼命忍住了鼻腔的酸涩,声音却带着哭腔和委屈:“难看……”
谢曜眼里慢慢柔和下来,放下了去掀面纱的手,改将人慢慢拢到怀里,靠近她的耳朵,“表妹姿容,牡丹失色。”
秦可怔了怔,似乎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来说好听的话哄自己,忍不住轻轻又踩了他一脚,心中的伤心和失落也减了几分。
谢曜眼中也总算是浮现了一丝笑意,趁着小姑娘软了腰肢,总算是顺利将人圈进怀中,像是抚慰名贵的猫儿,一下又一下的顺毛。
秦可也总算肯将侧脸依偎在他的胸膛。
“我不敢看表姐……更不敢看大舅母和外祖母的脸色……她们定不喜欢我了……”秦可在他怀里闷闷的说道。
“你方才还不敢来见我。”谢曜抚了一把她的长发。
“现在见了,为何又肯让我抱了?”
秦可不说话。
谢曜便继续道:“我的想法,和祖母她们都是一样的。”
又隔了好一会儿,秦可才小声问:“表姐的伤,你去瞧了吗?”
“瞧了。”
谢曜回想起自己妹妹脸上的伤,眸色冷了几分。
“成家和王家,手上都有见不得人的生意。”
秦可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慢慢抬起了头。
谢曜这时去掀她的面纱,她没有躲了。
但还是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
谢曜开始瞧见了。
小姑娘的一双眼肿的像桃子一样,谢曜眼底是滔天的怒火,却又怕吓着她,还是硬生生暂时压了下去,手指温柔的抚上她的眼角,“疼吗?”
秦可摇头。
“进去吧,我让人拿冰。”
夏日的夜晚蚊虫多,又闷热,谢曜不忍她再受苦。秦可却微微一愣:“进屋去吗?……”
“嗯。”
谢曜语气肯定,见她似乎不愿意走还有想抱她进屋的意思,秦可吓了一跳,扯了扯他的袖口:“我自己走就是了……只是,只是影响不大好吧……”
毕竟这是晚上,孤男寡女的……
谢曜无奈。
“你在江南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多?”
秦可又被他噎的不说话了,只好默默跟着他进了屋里,清莲正在屋内整理东西,瞧见两人后,立刻便躬身退了出去。
“拿些碎冰来。”谢曜吩咐。
清莲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明白了:“碎冰太冰,我少拿一些,再给姑娘煮个鸡蛋吧。”
谢曜:“好。”
清莲退了下去,屋内当真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坐过来。”
谢曜拉着她走到了美人榻旁,好像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拉着秦可的手慢慢坐下,然后彻底将她的面纱给摘了下来。
小姑娘哭的很狼狈。
谢洵去亲她的眼睛。
秦可惊得忘记躲开,接着就感受到一阵温热轻轻的覆在眼皮上,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谢曜一丝一毫,温柔的品啄着。
见他似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秦可有些急了,清莲随时都会回来,她去推他,谢曜也没勉强,放开了她。
“傻不傻?”谢曜额头抵着她的。
“因为这种事哭?”
秦可皱眉:“这种事是小事吗……”
“小事。”
谢曜的语气的确很是随意,仿佛只有她哭了才是大事。
“你怕什么?你在江南一路一直与我同行,若说其中有万一的一份真,那便是……”
秦可瞪了眼抬头,接着就听见谢曜俯身凑近她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秦可脸瞬间红透,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你说真的?”
谢曜不置可否。
“你发着高热,迷迷糊糊的往我身上凑,给你上药时,我是无意的。”
秦可脸像红透的苹果,原本那么难过的事情被他几句话又说的不正经起来。她又羞又气,忍不住锤了他一下。
谢曜顺势握住她的手,“你放心。”
他语气终于变得无比郑重。
“我昨晚说过,只要你应我,后续一切都有我。”
他语气郑重又认真,秦可一颗漂浮的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轻轻的嗯了一声,难过也如被风吹散的云,慢慢消散。
清莲在外面站了许久,听见里面似乎安静了一些才敲了敲门,谢曜松开了秦可。
“进来。”
清莲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也不多看,将碎冰和鸡蛋放在一边后就飞速的退了下去,秦可不好意思极了:“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自己能敷。”
谢曜不说话,独自拿起了桌上的碎冰,碎冰被纱布包着,轻轻的朝她眼上敷了敷,秦可终于感觉肿肿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这几日我会去处理所有的流言。”谢曜一边替她敷揉着一边道。
“澜伊那边也不用担心,那丫头不容易吃亏,成家人和王家人那两也没讨到好,后面我都会处理。”
秦可知道他从来都是有诺必践,嗯了一声。
“我不在意那些的……”
“我知道。”
小姑娘不在意那些中伤的话语,只是担心连累谢家,但他在乎,他会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秦可甚少在大表哥身上瞧见狠厉,此刻的确有些担心了,忍不住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等你,你也爱惜自己呀。”
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谢曜周身的冰冷全部褪去,只剩下在她面前才会流露出的温柔。
“好。”
他细心的替小姑娘敷好,外面夜色如浓墨。
谢曜总算是站了身来:“早些睡。”
秦可连忙送他出门,大有赶客之意,谢曜心里有种被嫌弃的无奈,出了海棠苑,便又恢复了一身的冷清。
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早点处理完了那些人,才能快些娶自己的小姑娘回家。
谢曜走后,清莲和杏桃伺候她沐浴,两人显然已经知道了大公子和自家姑娘的事,心情也和秦可一样变得稍稍明朗了些。
嘴上不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喜悦。秦可也终于弯了弯唇,折腾了一日后,沉沉的合上了眼眸-
谢曜哄完自己的小姑娘,去了一趟国公爷的书房。
庆国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刚从海棠苑回来?”
谢曜坦然:“是。”
庆国公合上书本,端坐着看向他:“阿芫是个好孩子,你与她的事我自然不反对,只是现在一切未定,夜色已深,于礼不合。”
谢曜:“父亲说的是,只是表妹受了委屈,我不能视而不见,故而待得久了些。”
庆国公嗯了一声,知晓他有分寸,便道:“既然你们有心,尽快定下来也可,免得夜长梦多,但现在外面沸沸扬扬的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
“孩儿明白。”
庆国公又点了点头,不再议论此事,询问了一些最近朝政上的大事,见自己儿子运筹帷幄,他也总算是放了心。
“陛下病重,太子和皇后最近小动作频频,还有蜀王也找了你两次,凡事注意分寸。还有,你二叔的信已经从西北回来了。”
谢曜:“二叔可有什么好消息?”
庆国公面色凝重:“不算什么好消息,年前确有一只商队从江南出发,路上遭遇了劫匪,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你祖母和阿绿,待一切消息坐实再说。”
“是。”
谢曜顿了顿,庆国公问:“还有事?”
谢曜垂眸:“太子德不配位,废储是迟早的事,蜀王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孩儿担心,会有风波。”
“风波日日都有,重要的是看你如何去化解他,你最近去看看宁哥儿,那孩子不错。”
谢曜眸色微动,抬头看了许久自己的父亲,才缓缓躬身:“孩儿明白了。”-
次日早膳依旧摆在了宝真堂。
秦可一大早就出了门,先去了晖春堂认真的同大舅母道了歉,大夫人自然不会怪她。后又去了凝秋堂看谢澜伊,谢澜伊带着面纱不肯叫她看,秦可却坚持要亲自给她上药,两姐妹别别扭扭的在屋子里忙活了半天,才一起在辰时正刻到了宝真堂。
谢家人都知晓了昨日之事,所有人都面色平静,唯独三夫人的眼神一直有些怪。
秦可微微抿唇,也终于意识到了三舅母不喜她是事实。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事实。
她坐在了谢澜伊的侧边,和三夫人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她对长辈没有不敬之心,但也不想给别人添堵,她刚坐下,谢曜就到了。
谢曜径直走到了谢澜伊的位置上,道:“你坐里面。”
谢澜伊:“为什么?!”
“消除伤疤的药见不得风,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我是替你着想。”
一听说药效会打折扣,谢澜伊立马就吓得让了位置。再然后,谢曜便顺理成章的坐在了秦可身边。
谢洵有些古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什么药还怕风?
秦可也觉得这解释过分生硬,他分明、分明就是……
还不待秦可反应过来,谢曜已经大大方方的落了座,面色淡然如同霁月清风,和平时的中丞大人没有丝毫不同。
如果不是悄悄的伸出手,勾了勾身边小姑娘掌心的话。
秦可大惊,不可思议的瞪了他一眼,下一瞬,谢曜的掌心全然包住了她的,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说:
够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