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亲率大兵北上,浩浩荡荡,出京那日,却没什么百姓前来相送,甚至像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去,蜀王身边的副将嗤笑一声:“待王爷胜利归来,便一定是夹道欢迎的场景了。”
蜀王不在意这些小事,他只想快些解决战事,北方谢曜一日不灭,他便一日都无法坐稳这个位置。
“出发吧。”蜀王吩咐。
大军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谢家闻言,也终于能松一口气。虽然蜀王定派了人紧盯着谢家,但谢家也不可能没有反击。谢老夫人这日终于让阿绿将宁哥儿抱了出来,小家伙显然憋坏了,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夫人和大夫人站在院中,老夫人道:“子珩去崇州也半年了吧?”
大夫人:“三月,刚刚好半年,过完中秋走的。”
“上封家书可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大夫人早就将谢曜寄回来的每一封家书倒背如流,立刻道:“说是顺利的话,最晚六月。”
“那也快了。”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
“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卡,老大肯定也已经有所准备,你不必过于担心。”
大夫人勉强笑笑,虽然知道这些,北方确实也捷报频频,可打仗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是瞬间的事情,这半年来,她就没能睡一个安稳觉的。
“六月好啊,春暖花开。子珩的上封家书上还特意拜托我提前操持他和阿芫的婚事。”老夫人忽然笑了。
“这孩子就是重情重义。”
大夫人说到这事,也终于露出些喜色:“这事儿我心中有数,阿芫也去北方半年了,自然是要为他们好好操持的。”
“嗯,办的盛大些,将这些个晦气的事情全都冲走!”
大夫人笑:“是,母亲。”
国公府的院子里面一些花儿已经悄悄的舒展,花骨朵也含苞待放,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
乍暖还寒,北方此刻还有些寒冷。蜀王的军队到了黄河速度明显减缓了下来,只因河水还未破冰,但也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徒步过河,蜀王只好命人砸冰造船,尽快渡河。
谢曜的人却早已在此处埋伏了多日。
造好的船半夜可以选择用火攻,蜀王带兵几万后备粮草本就有问题,谢曜已在北方盘踞半年,此处地势他比蜀王更了如指掌,蜀王虽勇却是莽夫,更何况他熟悉平原战术,在山脉居多的北方,并不擅长。
谢曜十分清楚这一点。
他无需出面,便轻松将蜀王的兵力又拖了足足快十日。
蜀王在帐中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且似乎因为从去年开始对付周培便劳累过度,身体也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不适感,这一日在营帐中议事,竟然毫无预兆的昏了过去。
“军医!快叫军医!!”
“王爷!!”
营中乱成一团。
军医很快前来,也很快有了结论。
“王爷您这是积劳过度,又、又……”
“又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又似有时疫之症啊!”军医跪倒在地,叩首道。
蜀王身边的人均大惊。
“时疫?!现下哪来的时疫……你莫胡说,若看不好王爷的病,不如换别的人来!”蜀王身边的太监公公怒道。
军医:“卑职不敢胡说……您的病症和去年乾县流行的瘟疫十分相似,当时卑职还接收过那场瘟疫的病人,确、确实是时疫……”
蜀王从军医开口说话时便一直沉默,此刻用帕子捂着口鼻黑着脸道:“若是瘟疫,你可有医治之法?”
“卑职收治过的几个病人有康复的,也有、也有去世的……这病古怪,它虽不会直接要人的命,却会增加其余疾病的患病风险,若是本身身体就有疾,就、就会严重些……”
大太监立马道:“我们王爷身体一向康健,从没有什么疾病!你快些去写方子,给王爷治疗!”
军医:“是……卑职自然会尽心尽力,不过……”
蜀王:“不过什么?”
“不过这病到底还是瘟疫,有一定的传染性,王爷您需要带上面罩,平日,也最好不要同外人有过多的接触。”
“这……”
“我们王爷可是在打仗!”
军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王爷,身体要紧,您现在还是静卧养病的好。”
蜀王脸色阵阵发黑,挥了挥手:“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熬药去。”
“是。”
军医走后,蜀王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大太监连忙上前,他捂住口鼻的白帕上赫然出现了一滩血,众人大惊,纷纷跪倒在地。
——
黄河对岸的山丘之上。
谢曜登高最顶峰,谢择也很快行至他身后。
“大哥,蜀王的人已经在那边驻扎了十日,怎半分前进的动静都没有,我担心。”
谢曜:“担心什么?”
“前些日子,我派兵烧了他不少的船只和粮草,他迟迟不动,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谢择说的这个可能性谢曜不是没有想过,他长久的看着不远处的黄河,忽然问道:“今日是三月十三?”
“三月十四了。”
“十四……”
谢曜似乎在计算什么日子,然后便听见身后传来士兵的声音。
“大人!京中急报!”
谢曜立刻上前接过。
信自然是庆国公从京中寄来的,谢曜只看了几眼,眸中便露出一些光,然后便将信丢给了谢择。
“父亲助我,现在即刻集结大军,明日凌晨,渡河!”
谢择一愣,接过那信也看了起来,然后便明白了大哥为何突然出兵,他爽朗大笑。
“大伯好计策!”
——
一连十日,蜀王的军队都未能再前行一步。蜀王的营帐内,咳嗽声也越发频繁和剧烈,虽然已经极力警告和命令过了,但军中还是传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流言。
大抵都是关于蜀王的病。
“王爷……”
就连一开始信誓旦旦的大太监如今也有些忧虑起来,说话的气势都淡了些,蜀王瞧他一副丧气样,气的一把将药碗打倒:“本王还没死!”
营帐内的下人们都跪了下去。
“去给本王传军医!”
营帐里的太监立刻屁滚尿流的滚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军医也赶了过来,大太监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小跑,谁知道刚刚掀开营帐两人便瞬间楞在了原地。
“王爷!!”
大太监奔了过去,蜀王已经从软塌上滚了下来,人事不醒。
一日后。
谢曜谢择亲自带兵上阵,两万大军,齐齐渡江。
不出半日,便已经直逼蜀王营帐。
“报——”
“急报——”
帐外不停有战报传来,可帐内那个本应出现在前线的人却紧闭着双目,副将先顶,大太监急的团团转,不住的催促军医:“究竟怎么样了?!”
那军医也是急的满头大汗,已经在给蜀王施针,当那银针□□的时候军医也瘫倒在地了。
“这……这……”
“又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王爷,王爷这好像不仅仅是瘟疫之症,似乎有中毒之症啊!”
他话音刚落,塌上的蜀王终于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
巍峨的大军立在漫天的黄沙之中,厮杀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蜀王迟迟未曾露面,军心不稳,副将无能,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要杀到对方的大本营当中,蜀王从后方骑着马缓缓上前。
他似乎真的病重不已,从京城出发至今,不过短短月余,往昔虎背熊腰杀伐果断的蜀王竟如同一个佝偻老人,谢曜与他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怎么,子珩不认得本王了?”蜀王坐在那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上,竟已有些风烛残年之感。
“认得。”谢曜如实回答。
蜀王大笑:“我却已经有些不认得你了。”
“前年冬日,你去蜀王府中求我,伺候你去蜀州半年,归来时我已领兵外出,算起来,我们竟然有两年未见,当日你从我蜀王府中离去时,是否已经就计划好了这一日?”
谢曜摇头:“并未。”
“哦?”
“可本王却想过。”蜀王忽然道。
谢曜眼睫轻颤,朝他看去。
“谢家根基深厚,皇兄早有忌惮,我那个侄子虽然无能,却也知道你是威胁,本王自然知晓。”
谢曜默认。
“不过,本王却也曾想将你当成知音。”
谢曜扯了扯唇角:“虽是知音,但王爷若登位,照样不会留我谢家。”
蜀王的笑便慢慢淡了。
这是实话。
想在那个位置上久坐,就不能有心。
“天不佑本王,庆国公老奸巨猾,下毒逼我,但本王不会认输。”寒暄过后,蜀王拔出佩剑,脸上笑意全然消失。
谢曜亦然。
铁蹄长枪,风沙飞扬。阵阵鼓声和号角声在大漠响彻震天,刀剑相接,映照出太阳刺眼的光,战士们的厮杀声一声比一声嘹亮,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当谢曜指尖淌着血,利剑终于指向蜀王时,这位曾经英勇无比的王爷已经气喘吁吁。
“谢子珩。”
他忽然狂笑。
“你赢不了。”
“即便你已经赢了这天下。”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你来蜀王府求药,第一次愿意为本王效力时,本王便知道你那个小姑娘对你的意义。后来你去蜀中,为了那株草药还挨了一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笑,太可笑了。”
“所以,给你的那株药中本王淬了一种毒,这几年或许不怎么明显,可等到再过些日子……”
谢曜眼神瞬变,利剑更近一步,蜀王脖颈已经淌出鲜血。
“解药。若你现在交出来,我尚可留你一命。”
蜀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没有解药。”他幽幽开口。
谢曜神色晦暗难看,剑刃在阳光下掠起刺眼的寒光,蜀王的头颅便从马上滚落下来,骨骨碌碌地,转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二更今天不确定,可能晚点。
下一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