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得到批准后,准备工作就立刻兵分三路地进行了起来。夏岚和卫旭首先去了天文博物馆,往日连触摸都要小心翼翼的展柜,现在随他们开合翻找,他们需要在老式观测仪器中找出还能正常使用的。
另一队人则去到民兵预备役的军械仓库,他们要找出上世纪制造的老式长程电台。虽然这些电台因为大量使用电子管显得庞大而笨重,但却几乎没有受到电磁脉冲的伤害,通上电源就可以使用。
通航机场也立刻闹热了起来,来自京华几个王牌航空师的机械师、地勤还有空勤飞行员在最短的时间内集齐到这里。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保证已经在机库里停了好多年的老式运-7可以正常飞行并完成这次任务。
夏岚和卫旭准备所需的设备,乘车来到西郊通航机场的时候,夕阳还有一个亮斑漂浮在百花山的山峦之间。小半天的紫色落霞与南天上被斜阳染红小段的星环交相辉映,让这黄昏呈现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色浪漫。
一架架运输机在涡桨发动机的浑厚轰鸣声中,拖着两条摇曳的尾迹离开了地面,最后化作一道剪影消失在了缓缓落下的夜幕中。夏岚和卫旭来到了跑道上最后一架飞机的舷梯前,士兵们把他们带来的设备放进了机舱。
一向开朗的卫旭看着漆面斑驳的机身和锈迹斑斑的舷梯都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两位放心吧!这些飞机都经过最好的机械师检查,机组也是首都最精锐的老飞行员,一定可以帮助你们圆满完成任务,顺利返航的。”一个铿锵的声音穿透了涡桨引擎的轰鸣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回头一看,原来是亲自来监督飞行准备和为他们送行的参谋长左明义,在他的身边还有柴世铮。卫旭和夏岚脸上堆上了些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就转身登上了飞机。
机舱里多余的座椅和设备已经全数拆掉,只留下了两个座椅和小桌。驾驶舱里只有三名机组人员。机长、副驾驶兼领航员以及机械师,他们肩头都挂着上校军衔。
伴随着弥漫的油脂味、嘈杂的引擎声、无休止的震动以及耳朵里不停变化的气压,他们毫无舒适性的艰巨旅程开始了。
一路的飞行夏岚和卫旭都是晕沉沉的,随时都处于似睡非睡的迷蒙状态。舷窗外的地面上没有一丝亮光,大地就像被涂上了一层黑色的油墨。
也空反而因为星光和半轮明月的映射,像散着淡淡银光的薄纱。这样的景象给人一种天地倒置的错觉,也更加重了他们的精神恍惚。
“我们的运气不错,先导飞机通过无线电扫描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一个通航机场联系上了,我们准备降落补给。”无线电里传来了机长的声音。
卫旭拉着扶手费劲地站起了身来,通过风挡他看到远处漆黑如墨的大地与银纱般夜空的交汇处,有一个橙色的亮斑。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那个亮斑渐渐变成了长条形。那是机场的跑道,是着陆灯的分布不太规则,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暗。
降落以后他们才知道,这些所谓的着陆灯是由汽车灯光和人们手中的电筒构成的。夏岚、卫旭还有机组刚刚走下飞机,不等螺旋桨停下,一群提着油桶的黑影就伴随着密集的脚步声涌向了飞机。
机场的秋风比京华城刺骨得多,呼吸也冒出了阵阵白气。几件厚实的棉大衣披在了他们肩头,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围了上来。带头的人递给机长一个酒壶:
“我是这个机场的指挥官,你们的先导飞机已经说明了你们意图,我们会尽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
机长接过酒壶,小喝了一口,递给了副驾驶。
“谢谢你们!看样子你们这儿也遭到了电磁脉冲风暴。”
指挥官从怀中又拿出一个酒瓶,喝了一口:
“是啊,电力和通讯全都没了。只有老家伙还能用,我们正在全力抢修。如果不能在冬天之前恢复电力,我们恐怕要烧掉所有的家具和书籍才能熬过去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卫旭接过酒壶喝了一小口,火热的烧灼感穿肠而过,辣得他大口喘气,但僵冷的手脚却感受到了一丝丝正在蔓延的暖意。他把酒壶递给夏岚问道:
“还有什么更糟糕的?”
指挥官指了指远处星空下只有一道凹凸剪影的城区:
“你们到城里看看就知道了,当然你们没这时间。大海像疯了一样,潮一次比一次大。而且每次大潮之后,水还没怎么退,第二轮大潮跟紧着就扑了上来,海滩都快被淹没了。”
“这种现象你们以前遇到过吗?”夏岚问道。
“我在这儿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其他地方也联系不上,得不到更多的消息。这也是我想说的,我知道你们想去北极圈,但我建议你们别直着往北去了。跟着千叶群岛往东北,从大海上到白令海峡去看看。”
夏岚和卫旭都看向了机长,他犹豫了片刻说道:
“您的提议很不错,但是这样一来,航线就被拉长了,我们的接力通讯手段没法迅速把信息传回去。”
指挥官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接过又回到他手中空空的酒壶,指了指跑到边上一排已经亮起航灯的飞机:
“你们这种通讯方式很聪明,真是佩服你们。你们的飞机,我们也有,在我们这儿叫安-12。刚刚检查了,还有好几架可以飞,我们可以帮着你们接力,把信息传回京华去。”
“那太感谢你们了!”卫旭兴奋地说道。
指挥官摆摆手:
“没什么好谢的,你们搜集的消息对我们也很有用。更何况,现在那群天上的杂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搭理我们。我们自己除了相互帮助,也没别的办法了。”
飞机再次起飞的时候,机舱里多了一堆码得整整齐齐,被绳子固定住的油桶。机舱里原本快要消散的油脂味又掺入了煤油的味道,而卫旭和夏岚又多了份工作。
他们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把油桶里的燃油用油泵抽到中央翼盒的油箱里,然后把空桶从飞机尾门扔出去。这样才能保证他们飞往北极圈以后,还有足够的燃油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
卫旭把十几个空油桶搬到了机尾,挂好安全绳以后打开了后舱门。刺骨的寒风立刻充斥了整个机舱,他把一串空桶蹬了出去,正要关上舱门他们看到怪异的一幕。
如染缸里墨汁黝黑的大洋上,出现了一串延伸到机头方向天边的银灰色稀薄光带。就像皓月当空的山野间,皎洁月光下闪着微光的小溪一样。
“师姐,你快看!海面上有东西!”卫旭一边关上舱门一边通过耳机喊道。
夏岚和机组也发现了异常,飞机开始降低高度。当离海面只有几百米时,一块块随着浪涌上下起伏的浮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些巨大的浮冰在海面上稀稀拉拉地连成一条线,延伸到远方。在星光的映射下,就像黑色墨缸里滴上了一串还未散去的银灰色墨点。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夏岚问道。
领航员确认了一下磁罗盘和六分仪以后说道:
“我们应该刚刚飞过宗谷海峡上空,在我们后边就是北海道,左边是库页岛。如果是白天,我们应该能够看到它们。”
夏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在颠簸中在纸上写画,时不时地看向舷窗外的浮冰。忽然,她惊慌地喊道:
“正常情况下,这个季节我们身下的海洋应该受到北上的日本暖流控制。海上是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南下浮冰的!而现在从浮冰的流向来看,洋流的方向和温度都不对!除非...”
“除非,北冰洋有大量的冰水正在南下,压制甚至逆转了日本暖流。”卫旭补充道。
飞机开始渐渐提升高度,沿着千叶群岛向着白令海峡飞去。机长沉沉地说道: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