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梦境中，我再次化身为无所不能的沙耶牁伽神。

在这片指导者提供的领域之内，我是宏观而巨大、带着天然的庄严与神秘。

在我的脚下，我看见了穿着红色衣裙的芥川银。

“……”

她双目含着热泪，双手合十，轻轻的放在的唇边，不断的喃喃细语。

芥川银身上的红色裙子是简洁而崭新的。

她在拿到我赠予她的第一次钱之后，购买了一套具有暧昧象征意义的红色裙子。

芥川银想靠近我。

我能理解女孩的心情和心理经历。

当我在这个世界上接触了阿夜牁志古泥后，我对红色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痴迷和热情。

只不过处于谨慎的心思，我不喜欢让别人将“红色”的标签和我联系到一起。

所以我会尽可能的将服饰简介化，用于淡化我在身边人的穿衣印象。

【………】

我庞大的身姿缓慢的蹲了下来，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的放在了芥川银的头顶上。

“………”

她呆愣的看着“大厦倾塌”的一幕，那双稚嫩的小手僵硬的合十在胸前，动都不敢动。

我开始教授芥川银——沙耶牁伽神【教义】。

【白日恒久，赤血燃心。

欲望与理智平衡共存。

燃激情之灵魄，开天土之红门。

天土之外的仰望者，掌管激情与理智的红衣之女。

阿夜牁志古泥的子嗣，伟大无畏的沙耶牁伽。】

经过指导者的免费修音，我的声音像深海的鲸鱼空灵而孤寂，又像清晨丛林的鹿鸣遥远而悦耳。

前三句就是所谓的【教义】。

后两句是【祷告誓词】。

它们合并起来可以用做向我祈祷的话语，也可以用作【沙耶牁伽神】的教义。

可能有些地方会有点离谱或者不通顺，但是没有办法，文化有限。

“………”

芥川银的面孔开始失去情绪，变得空洞。

她微微仰起头，身体的悸动催促着她的喉咙声带在行动。

她那双暗银色的双眼在变化——颜色几般转变，最后幻化成和我一样的紫红色。

那不是普通的紫红色瞳膜。

那是一双有些蛇类竖瞳的瞳膜。

它像蛇，却又怀有炽热的血色；它像人，却又隐藏着奥妙与诡秘。

“白日恒久，赤血燃心。欲望与理智平衡共存。燃激情之灵魄，开天土之红门。天土之外的仰望者，掌管激情与理智的红衣之女。阿夜牁志古泥的子嗣，伟大无畏的沙耶牁伽。”

芥川银的声音清脆而冷漠，好似圆润的珍珠落在了没有温度的玻璃上。

【……】

我注视着芥川银，用锋利的指甲化开了另一边的手指。

伴随着几乎没有感觉的疼痛，亮红色的血液从我的手指上流出，空气中出现了泥土与花蕊的芬芳。

那是生命的香味，那是破晓的晨露。

仪式还没有结束，在我的指引下，芥川银像一个充满朝圣的朗读机，谨慎的重复着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我被感知，我被塑造，疼痛将我的左手撕裂，掌心的疤痕将让我为天土所铭记。”

“我是烈阳火焰中的飞蛾，我是血海怒浪中的蜉蝣——我已奉身于激情与理智的奥秘，无论面对何种恐惧，我应当以激情为盾，以理智无畏。”

【啪嗒——】

伴随着芥川银的声音落下。

血滴醍醐灌顶的浇灌在了她的头上。

她好似晨光中沐浴鲜血的邪圣女，身体猩红。

“我以做好准备…”

芥川银朦胧的张开了口，鲜血顺着脸庞一一滑落到了她的嘴角中。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一片清明。

理智在平息她内心的冲动，试图抹去她的感性。

激情在焚烧她冰冷的内心，试图让她打破陈旧的枷锁，无所畏惧。

“……”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创立教义，赐于信徒圣血【任务完成】】

【指导者已经为您开启了信徒供奉通道。】

【您收到了信徒供奉的：两只只老鼠尸体，一只灰鸽尸体，两只麻雀尸体。】

【沙耶牁伽会——正式成立】

我：“………”

我：“能改个名字么？”

这名字就像个活靶子。

从头到尾都折射着“我很不对劲”、“调查员快来看我”、“这邪乎名字真好听”的气息。

【听您指引。】

指导者的声音无喜无悲。

“沙耶读书俱乐部。”

我摸索着下巴，尝试着说道。

【……】

指导者诡异的沉默了一会。

【沙耶读书俱乐部——成立。】

指导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后它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往下交代。

【请您收集一名新的人类赤血使徒。】

【阿夜牁志古泥将会给予你更多的权利。】

……

………

从深夜中醒来后，我将芥川银供奉给我的几只小动物尸体全部制作成了赤血使徒。

随后，我便站在窗边，放飞了那只身材娇小的麻雀。

“……”

因为脑子太过于清醒，反而睡不着，我便一个人爬上了屋顶，坐在平坦的屋檐上安静的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

白濑和其他几个骨干级别成员已经外出一天，没有音讯，也没有回来，在外面过夜。

我目前全部重心都转移到了指导者给予我的新任务——收集一名新的人类使徒。

这次的任务不是让阿夜牁志古泥聆听祷告。

而是让我自己聆听属于我自己祷告。

这个人选应该属于谁？

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出于我某些虚伪的良心已经被我自动排除。

而且我感觉这两位仁兄应该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

他们大概就是那种【宁可腐朽死亡，好过向欲望妥协】的这种人。

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把他们强行收进来，万一以后闹掰、给我背刺了怎么办？

白濑我也没有考虑。

因为我感觉没有什么能用的到他的地方。

所以就不麻烦他了。

“………”

正当我思考的时候，一件外套轻轻的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

我回头一看。

就见到中原中也跟个已经**的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背后，连个脚步声都没有，非常恐怖。

“……”

那一瞬间，即便是没有【恐惧】的我，都免不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中原中也睁着他那双在黑夜中略显忧郁的蓝色双眼。

他把外套披在了我肩膀上，自己穿着单薄的半截袖，在寒风中萧瑟。

中原中也的身板挺薄的，我好歹还有性别优势、胸前有脂肪加持，但是他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直接在感受夜晚的寒风。

“谢谢，你自己穿吧。”

我默不作声的将肩膀上的外套取了下来，不容拒绝的披回了中原中也的肩膀上。

中原中也：“……”

少年瞪着那双钴蓝色的大眼睛看着我。

一时间他那醉人的忧郁消失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尴尬和愣然。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中原中也好像有点恼火。

“要不要坐下来聊聊天？”

我先发制人，平静的开了口，一脸淡定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

他像是妥协了什么一般叹了一口气，最后坐在了我的身边。

“白濑他们呢？…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们…”少年不知为何，语气有些心虚。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气音，小小声的，像是生怕被人听见。

“不知道，回来就没有见过他们了。”

我诚实的回答。

“……”

中原中也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无声的低下了头。

少年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蓝色的双眼失去高光，一片黯然；他轻轻的抿住自己的下唇，反复揉搓自己的大拇指。

“…柚杏…你相信我么？”

中原中也抬起头，定定的直视我，沙哑的开口。

我其实很想说【你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能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话到了嘴边，我看到了中原中也有些迷茫和渴求的神色，只能违心的安慰道：“我当然的相信你。”

相信中原中也并不是因为我真的信任他。

毕竟我们才不到一年的认识时间。

只不过我感觉中原中也没有那个脑子跟我在这里搞这一套。

“……”

中原中也听到我的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释然，他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便若有所思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不出声。

他想得到的不是我的【我相信你】。

他想得到的是白濑的【我相信你】。

我和中原中也相识不过三个月，而他和白濑认识应该很久，他们是上下级，是兄弟，更是家人。

中原中也是个渴望亲情和港湾的人。

剥开坚硬的外壳，他的内在无比柔软，中原中也需要的是爱与尊重。

“柚杏…你说生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中原中也不知道陷入了什么诡异的思维僵区，突然转头问了我一嘴，眼睛充斥着困惑的看着我。

我：“……”

不去想想你那好兄弟大晚上背着你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闲心在这里探讨哲学。

我发现中原中也心也挺大的。

……

“生命的本职是作者。”我看着天空，开口道。

“……”

中原中也朦胧的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用这样的比喻。

我：“人的本职也是作者，书写好人生就是其工作。私自结束人生就是断更，这是对“读者”的不负责。”

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你可以死于意外或者疾病。这虽然是不怎么样的结局，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至少在认真的书写人生与过程。”

我的声音平缓，我在说给中原中也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是人，你是个体，你更是自我的记录者。不要在人生的时候盲目的去寻找什么“生存”的意义。人生本就没有意义，不过是重在参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次机会，好好去体验，去感受，去记录。去畅享，去激情，去付出，去收获。”

话说道这里，我轻轻的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带着祝福的语气：“希望你在有限的时间里，作为一个笔者，释然的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一个句号。”

“那样，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便已经完美收官了。”

“………”

中原中也似乎听傻眼，他睁着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的思想境界如此之高端，文学如此之富有涵养。

突然间，他似乎有些急切起来。

中原中也握住了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茫然的看着我：“……读者是谁？”

少年看着我，他在渴望一个定向的答案。

但是那不是我的答案。

“你是你人生中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你觉得读者是谁？”

我反问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少年久久的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早点休息吧中也，我也回去了。”

我抽出了手，站了起来。

……

远方的麻雀传来的消息。

信徒的人选已经决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