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于城门处见到了吕季孙,之前在梁王宫前未见他身影,就猜到其必是向梁王告了假,单独来为自己送行。
“拜别中方先生。”吕季孙下拜,神情悲切。
堂堂八尺男儿在面前下拜稽首,不肯起身,杨玉没法不动容,不管怎么说,吕氏未曾对不起他,一路走来对他助益良多。
一听他愿来梁国,当即便是送上数百金傍身。
单说来时,若不是赵少父以命相搏,他早已身死。更别说还为他摆平了第一次下山时的危机,对他尊崇备至,供奉无微不至。
杨玉将对方扶起,见其面色黯然,知其心中所想,多半是在忐忑自己是否还会重回吕氏。
虽然自己是以回洛地祭拜双亲的名义离开,但吕季孙多半心中早有了猜想,洛地根本不是他的祖地。
若真的是,以杨玉之才,根本不可能数十载籍籍无名。
隐士如鸡翁,也不可能做到不为人所知。
若杨玉真的不回洛地,吕氏是否就此失去与他的联系?
双方本就羁绊不多,吕氏子弟吕於菟虽拜了杨玉为师。
但是他可是曾说过要带吕於菟浪迹四海的呀。
这一次别离,也许真的再相见无期。
杨玉在心中快速过滤一遍自己的计划,思考吕氏可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能否充任助力。良久他说道:“吾无法多言,只能告诉你耐心等待些时日,多则半年,短则旬月之间,汝必闻吾建奇功,名传于天下。”
“等吾来信”杨玉突然抓住对方的手,狠狠的握了一下。
吕季孙愕然,杨玉已转身上车。
马车出了城门,吕季孙仍久久注视。
一出城门,杨玉立刻吩咐杨延寿加速。
马车飞驰,烟尘遮天蔽日,行人车辆尽皆骇然,惊慌躲避。
这奔势,状若疯牛,触之必车毁人亡。
吴国内间隐于路边人群中,见此迅速飞奔禀于李彻。李彻闻听此状,不由敬佩,中方先生虽还未曾归附吴王,但忠于王事之心,天地昭彰,日月可鉴。
受到中方先生鼓舞,他挥一挥手,一群人慢慢跟了上去。
跟在杨玉车身后的数十辆辎车傻眼了,车上装着梁王赏赐的无数财物,光是金就有三千斤,如今眨眼不见了中方先生的影子,他们交于谁手?
杨玉能甩掉金帛辎重,却无法甩开梁王所派百人卫队,这百人的骑卒队伍,一路负责护送杨玉安全。不像那些沉重的马车,他们骑乘单马,虽无马蹬,纯靠双腿控马,但速度也远超过马车。
百骑紧紧咬在身后,骑将不断急唤杨玉之名,唯恐车身倾覆,杨玉有所差池,无法向梁王交代。
可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骑将心急如焚,数次欲冲到前方,将车拦下来。奈何杨延寿故意阻挡,始终不让其超车。他也不敢强行超过,唯恐惊了前方车马。
追赶成焦灼之势,一直延续到天色黑下来。
突然,杨延寿急转方向,车斜刺里冲入一片密林。骑将大惊,忙勒马,奈何跟的太紧,前冲之势难以立刻改变,跑出去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且因为前队急停,后方冲撞在一起,造成一片混乱。
等骑将重新调转马头,冲进树林,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断有士兵撞树坠马,夜色遮掩了视线,林中茂密,骑马飞奔等于自杀。
骑将只得收拢队伍,下令放慢速度。
片刻后,前方被一道坑涧阻断去路。
骑将失色,忙派人下去搜寻,等找遍坑底,却只发现坠毁的车厢,无马匹与中方先生两人的身影。
没人知道,杨玉与杨延寿已经绕行出了树林。
杨玉从包裹中取出简略马镫,绑缚在马身上。
然后翻身上马,率先向前奔去,动作之娴熟,浑不似耄耋之年的老态,看的杨延寿满肚子疑惑。
杨延寿不敢耽搁,紧紧跟随在后,他两脚踩在绳套上,虽不甚牢固,但实实在在的支撑感做不得假,让他不必像以往骑马时那样双腿夹紧马身,用尽全力控制才能不坠马。
自己轻松,能节省更多体力,马也舒服,跑的更快。
想起当初来时一路上中方先生一系列让人看不懂的行为,如今杨延寿恍然大悟。
原来中方先生早料到会有今日,提前做好了全盘计划,杨延寿一时满是敬畏。
两日后,骑将一路追至梁国边境,在往前就是陈留了,仍没发现杨玉的一丝踪迹,以两日来不眠不休所行的路程来看,中方先生若是前行,决然不可能跑到他们前头。
骑将毅然返回,将百名士兵撒开以扇形向来路搜索,奈何到了都城睢阳,还是没任何发现。
骑将不敢隐瞒,硬着头皮禀告梁王。
“什么?中方先生不见了?”梁王先是一惊,勃然大怒,将骑将下狱。
梁王忧心如焚,在殿中不停踱步,皱眉苦思良久也不得其解。下令传召枚乘司马相如与吕季孙,想了想又让人招来韩安国。
在梁王想来,中方先生在梁国这几日与枚乘司马相如交好,来往甚密。
吕季孙更不用说,与中方先生是旧识,中方先生来梁国也是其所举荐。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真的不知?”
然而,枚乘与司马相如听说中方先生消失后,表情一如自己般惊愕,不禁让梁王失望,看来两人真的不知。
“请大王派人详查,以防中方先生复为刺客所害。”枚乘与司马相如下拜,疾声请求。
两人之言让梁王想起了上次中方先生遇刺之事,面色不由阴沉下来。
“禀大王,臣下亦不知。”听到刺客二字,吕季孙更是惊慌,他声音颤抖:“请大王下令严加巡查,定要寻到中方先生。”
梁王凝视他良久,收回了目光,暗暗摇头,反应不似作伪,看来亦不知情。
韩安国始终不发一言,梁王看了他一眼,待枚乘几人告退后,将目光转向他。
“禀大王,黑夜贸然驱车进入林中,更兼疾驰,与自寻死路无异。”韩安国一句话就让梁王醍醐灌顶。
“中大夫是说?”梁王心中一动。
“大王何不招来骑将详细询问。”韩安国淡淡道。
不一会,骑将被带到,稽首于地。
“当时是何情形,汝细细说来,不得有丝毫隐瞒。”韩安国踱步至其面前,沉声道。
“诺”骑将战栗,开始陈述。
骑将讲述完,韩安国思考片刻,询问道:“那处树林可有异常之处?”
“”骑将皱眉思索,突然他眼前一亮:“入口处有数颗树木似有异样,与别处不同。”
“有何不同?”
骑将说道:“树皮不见了,被人尽数剥去。”
“坑中土色是新还是旧?”韩安国突然问道。
骑将回想片刻,大声道:“旧”
作为中方先生坠车之地,他返回时一连盘桓了两日,仔细搜查了数遍。
韩安国不再询问,挥了挥手,骑将被重新带下去。
梁王望来,韩安国声音平静:“禀大王,应是故意为之。”
“汝是说这一切皆是中方先生计划好的?”梁王吃惊,声音出现一丝颤抖。
“剥去树皮以作标记,如此黑夜中才敢驱车往林中闯,坑底不见尸体,又不见马之踪影。”韩安国停顿一瞬,说道:“中方先生当是单骑离开了。”
“中方先生为何要如此做?”梁王狠狠皱眉,语气带有一丝不忿,他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臣不知”韩安国沉默以对。
梁王胸膛起伏,面色涨红,良久他喟然长叹,原来对方还未来时就做好了离去计划,这是恨不能早日脱离梁国,摆脱寡人呀。
为此,甚至不惜放弃寡人所赠重金厚帛。
难道寡人恶于虎吗?
一想到三千斤金都不被人看进眼里,梁王就心中憋闷异常,几欲泣血。
他堂堂一国诸侯王,被人弃若敝屣,蔑视如斯。
岂有此理,世间还有比这更大的羞辱吗?
其为何要如此对待寡人?
愤怒过后,梁王心中又生出浓浓的不解,既然如此厌恶寡人,又为何来梁国,枉寡人如此崇敬对方。
难道就为了说出那推恩令吓唬寡人吗?
他是如此欣赏对方之才,甚至想拜之以梁国御史大夫之位。
可是,终究错付了。
先前有多青睐杨玉,梁王现在就有多恨他。
梁王面色铁青,怏怏而去。
【作者题外话】:第一卷,梁园虽好,非是吾乡完。
卷末作个小结。
其实第一卷铺垫了很多,甚至下一卷还在铺垫。
为此作者君甚至开头牺牲了黄金三章,从某些方面来看,前三章完全没有必要,但为了塑造本书整体氛围,基调一开始就要打下,故吸引读者的黄金三章被作者写了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很重要的东西。
这可能也是此书不被起点编辑喜欢的原因,作者君也不愿修改开头。
所以作者离开了起点,来了塔读。在此要感谢编辑巡山猫的青睐,拔此作于微尘。
另外对主角的设定,可能很多书友都从作者行文与遣词方面看出来了,是有意塑造一个智谋深沉,手段超凡,简单来说就是将一切都玩弄于鼓掌的大阴谋家的角色。
简单透露一下,主角今后将在背后操纵着大汉的一切走向,定位是大汉的总设计师。
本书色彩是偏权谋的,当然军争争霸,感情戏,种田也都不会少。
为了做到这些,符合主角人设,所以主角身上必定要有很多限制,语言行为就不能太跳脱,要“深沉”,或者说要有逼格。所以难免显得有些沉闷,整体基调就少了些欢快。
可能有些书友喜欢这类厚重类型的,但注定是为大多数人不喜欢的,觉得不爽快。
爽文大环境下,你不写爽文就是与主流背道而驰,所以成绩不好再正常不过。
作者有心理准备,预料到成绩不会好,但没想到会如此差。
一天三十元,坦白说目前这成绩,连养活自己都做不了。
这里要说一下创作这类书的辛苦。
首先,要有知识积累,要看史书,要查资料,最起码要尽量贴合历史背景。
比如此书背景下,称呼就不能太让人出戏,不能称呼皇帝为皇上,称呼官员为大人等等,这只是一方面,其他方面还有很多。
比如此书诸子百家都有出场,有些所占分量还不小。为了写好,九流十家著作都要涉猎。儒家于此时间节点登上历史舞台,其各派著作更是不能不了解。如春秋三派公羊谷梁左传,诗经韩诗毛诗各派。
比如公羊派的董仲舒,汉武帝时代他就绕不过,他的《春秋繁露》你就不能不看。
其次文笔要沉淀,文风要琢磨,这些都要花费大量时间。
作者每一章都要不短的时间,毕竟不像爽文那样容易写。可能有些人写历史类连史书都不翻,无脑爽就完了,但作者不敢这样。
感觉在糊弄人,糊弄读者,也糊弄作者自己。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历史类小说作者该干的事,哪怕是网文。
如果成绩继续这么差,坦白说这样是很难长久的。也许哪天作者精力难以为继,恐怕要不得不放弃此书,被逼的去写爽文了。
所以,为了能让作者继续写下去,希望书友们能支持一下此书,每天投一下票,多评论一下,让成绩能好一些,不至于让作者觉得一个人在打单机。
说了很多废话,浪费大家时间了。
下面将开始下一卷。
第二卷,生入长安,死归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