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的思绪冲得太快了,林三酒心想。仅靠万伏特的讯息,她还不能马上认定所有副本都是同一性质的。
这是最基本的统计概念:她目前手中的样本不够大。几十个副本中随机抽取两个,发现恰好相似,不能说明每一个副本都相同——但是有一点,她却略略有把握了。
工厂需要这一类的副本获胜者。
从所有副本出来的普通人中,有一部分获胜者会得到影响力、可信度等方面的特殊优势;从目前整理的规则清单来推测,他们获得的特殊优势就是副本奖赏,在离开副本之后,应该也会持续下去——这一点肯定是在工厂的计算之中。
换句话说,正因为工厂幕后人拿副本获胜者有用,才会特地安排这一类副本。否则的话,为什么要搜罗这一类并不常见的副本,并集中在一起,制造获胜者呢?
他们想要一批“意见领袖”,哪怕这批“意见领袖”是普通人也好。
……不,不对。
他们要的,恐怕正是一批普通人“意见领袖”。
毕竟以影子殿堂和那老太婆的实力而言,他们抓一批进化者,走一遭同样程序,也不是什么难事……普通人的“意见领袖”,想来还是对普通人更有号召力,可是幕后人要一群普通人又有什么作用呢?
这些被暂时动了手脚的普通人,不仅各方面比不上一般进化者,而且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回原形;若有什么需要普通人的地方,付钱请人不就行了吗?
林三酒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或许是“敏锐直觉”在起效,她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好像她一旦想明白了工厂幕后人的目的,那么她也就知道该怎么结束副本了。只是尽管她已经拼凑出了不少边边角角,但是在这一幅图中,最核心、最关键的碎片信息,却始终被笼罩在迷雾之下。
“啊,场景又换了,”有人叫了一声,唤回了林三酒的思绪。
当小区场景终于彻底淡去的时候,医院却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第六个场景游乐场。
夜幕下的游乐场被罩在一团一团暖黄的灯柱下,大部分的路却落在了暗处,仅有转木马、碰碰车和射击等几个项目才亮着灯。
在意识到又少了一个场景之后,不明就里、越发恐慌的人就像是蛾子一样,全都聚集在转木马的台子上,或站或坐;长时间的高度警惕,已经让他们疲惫得连嘴都张不开了
看来医院是管南与文亚二人之一的场景……考虑到文亚特地将他的叙事留在医院里说,恐怕是他自己的主场吧?果然为他争取到了不少可信度。
那家伙还刻意把医院栽到晨医生头上……对了,晨医生。
林三酒一怔,忽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有一个东西,忙从酒店袋子里翻找几下,抽出了一张纸。
“你在看什么?”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鸭绒立刻问道。
坐在对面木马上发呆的姜甜,闻声也投来了目光。
林三酒没回答,只是将那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将它翻过来看看,以免漏掉什么信息;等她看完之后沉思一会儿,才对热锅蚂一样的鸭绒问道:“你还记得晨医生的死状吗?”
姜甜向前倾过了身子。四个传声筒坐在不远的台子边沿上,分成两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另外三人原本散落着坐在木马之间——听见她们说话,才疲惫地走近了几步。
“他坐在桌后,头低着,面前桌上放着一张纸。”林三酒提醒道,“你们不觉得这种姿势有点奇怪吗?就像是他在黑暗中,还能看清自己面前的纸一样?”
鸭绒迟疑地说:“是有点……”
“这张,就是他当时桌上的纸。”林三酒抖了抖手中的纸,说:“我那时拿起它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它不是晨医生写下来的记录系统。它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诶?”姜甜一惊,“可是我们看见了……”
没错。林三酒那时情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仔细看是来不及了,又不愿意将纸上内容暴露给凶手;于是她特地将纸拿到房间中央的一张椅子上,一边走,一边描述了纸上的内容——不仅是描述给众人听的,还是为了发挥【描述的力量】的效果。
“我动了点手脚,”她没有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现在我施加的效果消失了,真实的讯息才出现了。”
忍不住惊奇,大家都往她身边凑过头;其中姜甜动作最快,迅速将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扫了一遍之后,忍不住“啊”了一声。
“你们记不记得,在副本刚开始时,警告我们不许用其他手段记忆规则……那时有两人马上收起了什么东西。”林三酒看着纸上小字说,“其中有一人,应该正是收起了能力的晨医生。他的记录能力在黑暗中也依然能发动,将他观察到的、知道的、想到的……都记下来了。”
姜甜面色有些苍白。“我——”
林三酒冲她一笑。
“早在你提出与我联盟时,我就想到,你的Message可能是合作共存了。”她平静地将纸重新收好,说:“你不需要找四人分别与他们悄悄结盟,那样太显眼。你只要找两人就行了,一旦有两人变成传声筒,传声筒自然可以再去与其他人结盟。”
姜甜将下唇都咬白了。
“而你找的第二人,就是晨医生。”
林三酒看了看众人,说:“通过纸上的记录来看……晨医生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刻也意识到了她可能是在传播Message。但同时他也受到了启发,才提出了要大家一起合作,建立记录系统。
“你们记得吧,在海滩上的时候,晨医生在解释记录系统时很大方地指出了他可能隐藏其中的Message。他之所以那么大方,因为这个Message不是他的,而是姜甜的。我那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它与姜甜所说的话太像了。他甚至必须要说出来,免得大家一开始记录系统,就会先后变成姜甜的传声筒……
“有记录系统的时候无法结盟,可是后来我注意到,当记录系统瘫痪之后,你依然没有找我,重新提出结盟一事。因为那时你发现,与其对目标一个个提出结盟,其实还有一群更好的目标……也就是当时犹豫着要不要合作、重启记录系统的文亚一行人。”
姜甜吐了口气,苦笑起来。
“他们在两个叙事之间换来换去、犹豫不决,我看了都着急,真恨不得推他们一把。我也一直在等他们认定,晨医生一死就能安全地合作了,到时我就可以顺势在他们之中传播Message了……到时候,重启合作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想必不会对我生疑。”
“但是你也没想到,我横插了一杠。”林三酒看了看不远处静静听着的四个信服者,说:“晨医生选择的记录能力很不错,只要一开启,周围的变动都会被一一记录下来,不管是否身处黑暗中。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进入第三场景后就开始记录的原因……他当时看不见不要紧,事后一看记录,就知道黑暗中发生了什么。”
在那一张纸上,有几行小字是这样描述的:管南大叫别靠近她;管南安静地走向房间左侧;管南转身朝我走来;管南向我伸出了手。
然而很可惜的是,晨医生的能力可以无视黑暗,他自己却不行。即使纸上的小字一行行跳出来,他却看不见,仍旧惘然不知地坐在黑暗里,直到管南的手碰上了他。
管南面无表情地站在木马台子边上,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虽然找你下手是我不好,但是副本本来就是这样的,”姜甜防备似的后退几步,后背抵在一只木马上,说:“我对你没有私仇,我只是想获胜……现在你把我暴露出来,我也赢不了了。”
“你不必解释,我不会因此对你怀恨在心。”林三酒摇摇头,“副本能让人与人之间厮杀到什么地步,我只比你更清楚。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安排了这些副本,又抓来普通人的工厂。”
不知是谁说过的那一句“副本一般对我们普通人都没有反应”,就在这时忽然再次浮现起来,掐住了林三酒的话头。
“怎么了?”鸭绒很敏感,立刻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有异。“你想到什么了?”
“我太笨了,”林三酒喃喃地说,“我想来想去,反而把自己给绕住了……这就是一叶障目吧。”
“你是什么意思?”
“其实没有必要去纠结工厂幕后人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起码暂时不必。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已经很清楚了,”林三酒用手一比,向身边众人划了一圈:“他们的兴趣,他们的利益,都系于普通人身上啊。普通人是他们费了不少力气抓来的资源,普通人在,他们的计划才能继续……在这个前提下,他们怎么会放置九死一生的副本,对大部分普通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呢?”
大费周章抓了数千人,如果只是为了最终寥寥无几的“意见领袖”,投入与产出的回报不免太低了。而且,更不必安排每个人都走一遍更换微生物、注射针剂、分析记录身体数据等等程序……这说明,他们不仅是拿获胜者有用,他们拿失败者也有用。
从工厂花费的心力来看,搞不好“意见领袖”才是一个副产品——他们真正需要的是普通人,并且是大量的普通人。
林三酒越想越激动,看着众人说:“我想,他们放在这儿的所有副本,可能都具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保证最大数量的普通人安全离开。”
最近我家里人身上发生了一个不公得令人愤怒、却没有任何办法维护自己的事,我这两天始终处于一种忧心愤怒的状态,脑子都蒙的……世界不会因为你的道德水准高一点就善待你,反而因为你顾忌多,就更方便其他人狩猎你了。
如果有个辨别机制,往别人脸上扫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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