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一下午, 叶舒城正好要去小福星幼儿园附近的分公司开会,他特意把会议时间往前挪了一个小时,这样会议结束时,还能赶得上幼儿园放学。
他有预感盛卉可能不情愿, 但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
叶舒城大概能察觉, 其实她说不出什么理由, 就是单纯不想让他来。
盛卉发完那条消息, 心下也觉得自己咒人家公司倒闭, 显得有些蛮不讲理。
考虑到她还要找机会和他聊爸爸运动会的事儿,盛卉不等叶舒城回复, 又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晚上再来吧。晚饭之后, 周园别苑见】
这一回,对方回得很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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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周一。
会议从两点开始, 进程尤其顺利,会后的下午茶环节, 叶舒城难得留下参加了一回。
离开分公司大楼时, 春日暖阳穿过风中的轻絮斜照在身上,叫人由内而外地舒畅。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空白的, 邵秘书坐在副驾驶, 回头问身后的领导:
“叶总, 我们回公司吗?”
叶舒城在后座闭目养神,缓声说:“去新华西路吧。”
小福星幼儿园就坐落在新华西路上。
他猜测盛卉应该是今天没时间接小杏放学, 所以不愿意让他和小杏单独见面。
叶舒城能够理解盛卉的心情。对她而言, 他就是一个陌生人, 和陌生人分享女儿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所以他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但他也想尽可能多地陪伴小杏, 就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转过十字路口,轿车平稳地驶上新华西路。
一路直行,直到进入幼儿园所在的街道,车速迅速下降为龟爬。
这条路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周围的居民早已习惯早上七点到八点、下午四点到五点的时候绕开这里,如果非要迎难而上,那就做好用半个小时走五百米路的准备。
叶舒城坐在靠窗位置,低头查看工作邮箱。
约莫十五分钟后,他抬起头。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应该爬到幼儿园门口了。
“奇了怪了,今天特别堵。”司机透过车前窗往外看,“前面好几辆车,只看见下车的家长,看不见接孩子回来的。”
又过了十分钟,从叶舒城这个位置,终于能够望见校门口的光景。
校门左侧的宣传栏前围得水泄不通,像在举办什么小型活动。
人影幢幢间,叶舒城瞥见一抹淡粉色的鱼尾裙摆,仿若一片随风而逝的云霞,很快消失在攒动的人影之中。
他轻眨一下眼,莫名想到了盛卉前几天发给他的,那句有些激动的【别来!】。
“邵舟,给我眼镜。”
他低声嘱咐道,前排的邵秘书立刻掏出领导的眼镜盒,恭敬递去。
轿车又往前挪了一个车位,几十米开外的场景总算清晰起来。
看清他们在干什么的那一刻,叶舒城莫名有点想笑。
他看见盛卉站在幼儿园的环保签名墙前摆了个pose,那架势,活像当红明星走完红毯,留在红毯签名墙前面接受各方媒体的采访和无数长|枪|短|炮的抓拍似的。
盛卉身旁的人群短暂散开了一阵。
温和明亮的春日阳光之下,她身上那套飘然若仙的轻纱长裙终于完整地展露在叶舒城眼前。
那是一套大A摆与鱼尾结合的连衣高定礼裙,薄薄的轻纱完整覆盖她纤细修长的双臂,向下连接至遍布透明水晶钉珠的抹胸,腰线掐得很窄,上半身粉色衬布设计出了波浪形的抓褶,一路蔓延至臀后,美好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最后是那缎面闪光、摆幅极大的曳地裙摆,行动间波光粼粼,宛若洒满了天上的星星点点,叫人无论如何移不开目光。
由于气温原因,这套礼服并不暴露,但是她所有展露在外的皮肤都在日光的映照下白到晃眼,光彩夺目,与礼裙的闪耀相得益彰。
邵秘书也看到了人群中身着高定礼服的女人,仙气四溢,美到令人窒息。
他瞬间明白了领导问他要眼镜的用意。
一个近视眼镜怎么够?邵秘书觉得,观看此等美人,起码要配个望远镜。
轿车逐渐驶近,美人的音容笑貌也更加清晰。
原来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拍照。
在她身旁,有一串小豆丁规规矩矩地站成一列,正在排队等待仙女和她们合照。
小豆丁们一个又一个走到盛卉面前,而她轮流抱起每一个孩子,面向摄像头,脸贴着脸亲密合照。
那双妩媚动人的柳叶眼温柔地笑眯着,浅豆沙色的双唇永远亲切地上扬,如果有孩子害羞地环住她的脖颈,她还会微微低下头,以鼻尖代吻,在孩子柔软的脸庞轻蹭两下。
那样充满爱意的眼神,她只有在面对孩子们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来。
他们的摄影师是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模样,脖子上挂着一台单反和一台拍立得。
每一个和仙女合照的小朋友都会得到两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拍立得是现场就能领取的。
叶舒城静静凝视了许久,直到听见司机问他要不要停车,才恍然回神。
“不用停。”他低声说。
终于移开目光,叶舒城看向盛卉身旁另一个同样火热的阵营。
瞿瑶今天也来了,打扮得和明星经纪人似的。只不过,她比她的明星出名多了,一开始她还在向众人讲解盛卉身上这套礼服用了怎样的环保工艺,渐渐的,越来越多女性家长围到她身边,要签名、拍合照,完全变成了追星现场。
她们闺蜜俩倒是各有各的粉丝。
视线一转,叶舒城找到人群中的小杏。
她正在和身旁的小朋友聊天。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从小杏的表情中猜出她说了什么。
“这是我妈妈~”
“我妈妈穿仙女裙最好看了!”
......
诸如此类。
没有不爱出风头的小朋友,即使是平常看起来礼貌又乖巧的小杏,现在也露出骄傲得意的样子,每个动作都显示出了满满的兴奋劲。
就在轿车即将驶过时,盛卉终于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忽然被身旁一道陌生的男声叫住。
叶舒城也望向那人。
有些眼熟,但他一时间想不起名字,可能在某场会议或宴会上打过照面。
盛卉看见来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
是江舟集团的江涛。
一般来说,经常带娃的男人,盛卉都会高看几分,但不包括江涛。
她曾听说过江涛与网红的花边新闻,外界还有传言,江涛和妻子婚姻不合,但是妻子是集团最大的投资人,为人强势,江涛只能受她摆布,在妻子的命令下隔三差五来接娃,并不是自愿的。
然而,在幼儿园所有家长中,江涛的身价至少有5,甚至更高。金钱与权力摧折人心,他走到哪儿,都少不了捧他臭脚的家长。
所以,此时江涛投向盛卉的视线,除了欣赏,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自负。
“盛小姐,下午好。”
他对盛卉的称呼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大部分家长都习惯以“孩子名字加关系”互相称呼,比如小杏妈妈,小柯爸爸这样的。
面对对方略显露骨的眼神,盛卉压下心中恶寒,淡声回复:“江先生好。”
江涛挑了挑眉:“盛小姐认识我?”
盛卉:“听说您儿子姓江,又想不起他的名字,所以这么喊。”
江涛听罢,抬手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盛卉。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大公司CEO似的。
盛卉真不想接。
正好身上的礼服不带口袋,她以此为借口拒绝了。
谁曾想,江涛竟然口头自我介绍了一番。
“......如果盛小姐对威士忌和葡萄酒感兴趣,可以随时联系我。”
盛卉被他那油腻的腔调恶心到了,终于控制不住,阴阳道:
“原来您是江舟集团的总经理啊?我经常看见贵公司的新闻,据说你们的看家本事就是借鉴?”
江舟眼皮一跳,脸色霎时冷了几分。
他以为盛卉只是无知,回答的时候还算平静:
“无稽之谈罢了。再说,盛世连着几年出不了爆款,吃了多久的老本?借鉴他们有什么出路?”
他话音落下,盛卉还未给出反应,一直守在领导身边的乔黛瞬间坐不住了。
“你胡说!”乔黛红着脸,素来害羞的她此时显得特别激动,“盛世再不济,市值也是你们的好几倍!”
江舟听罢,眼一眯,视线在她们脸上逡巡一周:“原来是同行?”
盛卉一脸淡漠,大方应答:“是。”
江舟望着她,似是迟疑了一下:“盛小姐......”
“我只是刚好姓盛。”
她直接打断江舟。显而易见,江舟刚才肯定想问她认不认识盛司年,盛卉听都不想听见这个问题。
江舟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些,忍不住指教起了眼前的两位年轻女孩:
“盛世如今的市值还能持续几年?你们的下沉市场做得有多差不用我说吧?在中国,下沉市场才是威士忌的未来。”
眼见乔黛又要冲上去辩驳,盛卉连忙拉住她。
盛卉:“是,比起高端线,我们的中低端确实做得一般。不过暂时还轮不到江总来指导。第一季度马上结束了,我敢打赌,盛世能在第三季度之前推出一款中低端线的爆款。江总的公司能办到吗?”
听见领导放出的豪言,乔黛呆住了。
已经有整整三年,盛世的新品尝试达不到市场部的预期,要在半年内造出一个爆款,谈何容易?
江舟听罢,面色竟狠僵了一下。
听盛卉的口气,难道盛世已经在憋大招了?
“既然如此,我静待盛小姐所言成真,不过据我观察,可能性不大,可别到时候闹得血本无归。”江涛强压住心头的诧异,反唇相讥道。
不欢而散后,盛卉告诉一脸呆滞的乔黛,其实自己刚才说那番话,是故意吓唬江舟的。
他们不是爱借鉴吗?自己没有技术水平,又听不到半点盛世的新品风声,一定会自乱阵脚。
“......我对他说的也不算假话。新品正在调和过程中,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有五成的概率能爆。”
乔黛张了张嘴:“那另外五成呢?”
盛卉:“如果能靠营销补上,胜率就是百分百。”
至于怎么营销,盛卉还在计划的过程中。
她们身旁不远,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靠在路边,既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静静等了几分钟就开走了。
邵舟把刚刚查到的关于江涛的资料交给叶舒城。
两人目光相汇,叶舒城看到秘书欲言又止的表情,淡声道:
“她比你想象中厉害很多,不需要我的帮助。但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轿车渐渐驶远,路旁一棵梧桐树下,卢珊和姚嘉牵着各自孩子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卢珊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用“招蜂引蝶”四个字形容今天盛卉的举动。
可惜,她的心理做不到和表情一致。要知道,一套高定至少价值六位数,许多出席红毯的明星都穿不起,可盛卉竟能随随便便穿来幼儿园接小孩......
姚嘉:“确实挺招摇的。不过,她肯定看不上刚才那个江涛啦。”
有叶舒城那样的追求者,江涛怕是给盛卉提鞋都不配吧。
卢珊转脸看向她:“你最近和盛卉关系很不错?被收买了?刚才也看见你去找瞿瑶合影。”
姚嘉:“没有的事......卢珊姐,我老公发消息催我回家了,先走啦。”
卢珊:“现在才四点多,你老公放假了?”
姚嘉:“......对。”
钻上自家轿车,姚嘉终于松了口气。
难道我真的被盛卉收买了?
不,我没有。
姚嘉想起刚才,盛卉一袭T牌高定出席幼儿园放学典礼,何等艳光四射,万众瞩目,把她前几天那件独立设计师设计的仙女裙衬托得像一块破布,姚嘉心里顿生不爽。
她们家委会核心成员还有个小群,现在,那个群里满是对盛卉的批判声。
【太招摇了,她把幼儿园当成自己的红毯吗?】
【听说她还找园方沟通过,让保安帮忙维持秩序,幼儿园还派人来拍照做宣传了。这不明摆着跳过家委会,自己出风头吗?】
......
姚嘉觉得她们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她也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吐槽盛卉。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哗哗哗”的塑料膜颤动声音。
姚嘉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儿,只见意林满脸带笑地盯着手里的小照片,时不时就要用力甩两下:
“妈妈,刚才那个小乔阿姨告诉我,拍立得这样子甩,颜色会更鲜艳呢。”
姚嘉一阵无言,就见女儿把照片递到她眼皮子底下。
照片中,盛卉抱着意林,像抱着她自己的女儿一样,两个人脸贴着脸,亲热极了。
意林的眼睛高兴地闪烁着:“妈妈,这个照片是不是特别好看?小杏妈妈对我们可真好!”
姚嘉不禁想起自己三天前发在朋友圈的那几张“母女独美”合照。
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难堪,她轻叹了口气,扫一眼手里的手机,默默把输入框里吐槽盛卉的话删掉了。
完蛋了。姚嘉心想。
她好像真的被盛卉收买了。这女人简直该死的魅力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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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日大典告一段落,瞿瑶跟着盛卉一起回到周园别苑。
她们今天出尽风头,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却为了宝贝开心,跑来幼儿园做秀,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玩又好笑。
吃过晚饭,盛卉想再喝点小酒,瞿瑶却不准备久留了。
“叶舒城等会不是要来吗?我得赶紧走了。”
盛卉听罢,连忙拉住她:“别呀,你别走。”
今晚,她已经同意叶舒城进她家门了。瞿瑶要是走了,等会叶舒城过来,家里就他们三个,那场面,盛卉觉得自己非常难适应。
瞿瑶想了想:“行吧。”
约莫半个小时后,周园别苑铁艺大门的门铃被人按响。
悠扬的铃声传遍客厅,盛卉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吧台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
五年了。
这是第一个踏进她家的成年异性。
孙阿姨走到别墅门口,开门的动作显得有些拘谨。
室外的天色全暗了,一袭深灰敞襟西装的男人立在门框外,黑夜将他的轮廓衬托得尤其英挺深邃,门檐外一束暖光投射下来,在他乌黑的发梢、宽阔的肩角勾出一道金边,凌厉清冷的线条得以软化。
他朝孙阿姨礼貌地问好,而后迈步踏入玄关。
前不久,司机刘师傅曾托秘书向叶舒城转达了盛卉家地库的盛况,所以,叶舒城对盛家的富有与奢华已经有所准备。
他淡定地跟在孙阿姨身后,经过玄关后面接天连地的玻璃酒柜,转入客厅之后,第一时间听到了小杏兴奋的呼唤:
“叶叔叔!”
她像一只快活的小兔子,一路飞奔过来,十分生猛地抱住了叶舒城的腿。
孙阿姨第一次见到小杏对男性大人这么热情,一时间愣在原地。
叶舒城弯腰摸了摸小杏的头,很快将她抱起来,小杏在他怀里快乐地蹬腿,回头朝盛卉喊道:
“妈妈,我又起飞啦!”
叶舒城的目光循势望向正厅内的两名年轻女人。
盛卉已经换下礼服,穿一身温柔简单的居家款毛衣,惊心动魄的美丽收敛了几分,静静朝他颔了颔首。
目光继而转向她身旁的......瞿瑶。
不知为何,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叶舒城感到一阵莫名的怪异。
他好像对瞿瑶这个名字有点ptsd了。
孙阿姨从厨房里拿了点水果出来。
她佯装平静地打量着这个闯入盛家领地的男人,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个从内到外都极其完美的男人,做小杏的爸爸,绝不会给小杏掉份。
小杏拉着叶舒城参观她的玩具屋,没过一会儿,她想起来今天的英文动画片还没看,又噔噔噔地跑回客厅打开了电视。
叶舒城没再陪着她。盛卉有话找他聊。
三人围坐在餐厅旁边的吧台,盛卉开门见山,对叶舒城说:
“我和小杏提过了,让你陪她参加爸爸运动会。但她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和他说......你是我关系最好的男生朋友。”
她身旁,瞿瑶仿佛是来砸场子的,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盛卉:......
瞿瑶找补道:“我咽炎犯了,别理我。”
盛卉继续:“如果你有意见,我会再找机会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没意见。”叶舒城看向她,“不过,说是朋友,还是有点奇怪。”
盛卉也这么觉得,毕竟名叫“爸爸”运动会,以后他也会以爸爸的身份陪伴在小杏身边。
叶舒城:“不如说是男女朋友。”
盛卉:.....
瞿瑶正在喝果汁,又一个不小心呛到自己,差点喷了一桌子。
男人的神情平静地像在开例会:
“我的定位可以暂时设计成盛小姐的男朋友,一个努力成为小杏爸爸的男人。我会很快让小杏喊我爸爸,未来也会找机会解释小杏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容易让小杏接受,也最大程度保护盛小姐名声的办法。”
盛卉扯了扯唇。
不愧是五百强企业的CEO,思虑周全得不像个地球人。
盛卉:“单亲妈妈的名声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倒是叶先生好像亏大发了,万一影响到您未来找对象怎么办?”
叶舒城:“这个不用盛小姐担心。”
呵呵。盛卉报以和煦微笑。
瞿瑶在一旁听她俩一口一个“叶先生”“盛女士”,感觉自己脑回路都要被碾平了。
他们在演电视剧吗?娃都满地跑了,有必要这么端着?
很可惜,身旁两位听不到她心底的呐喊,依旧以商业会谈的口吻继续研究怎么共同带娃。
过了好一会儿,小杏看完一集动画片,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跑到叶舒城身边,拉着他的手对盛卉说:
“妈妈,我想带叶叔叔去看看小白。”
小白是黄阿姨近期新捡的一只流浪猫,将近一岁大,通体雪白,年纪最小,故得名“小白”。
盛卉心想,反正都在院子里,遂点头:“如果叶叔叔想看的话。”
叶舒城挑眉:“我很感兴趣。”
就这样,他们一大一小手拉手离开别墅主楼,往黄阿姨和猫咪们所在的副楼去了。
他们离开后,盛卉给自己和瞿瑶倒了两杯低度数酒,囫囵品尝几口,像喝白水一样,没滋没味的。
又过了几分钟,她有点坐不住了。
第一次让小杏和成年男性离开她眼皮子底下独处这么久,尽管人家是她亲爸,盛卉依然不安心。
“瑶瑶。”她戳了戳瞿瑶的手,“陪我过去看看他们。”
瞿瑶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要去你自己去。”
“嘤嘤嘤......”
“哭也没用。”瞿瑶把她的手丢开,“你没看见刚才叶舒城看我那眼神?明明之前有求于我的时候温和得像我亲爸,现在呢?活像我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盛卉:“有吗?”
瞿瑶:“......其实没那么明显,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瞿瑶这个名字挺应激的,毕竟像个傻子一样被咱俩骗了那么多年。”
盛卉:......
最后,盛卉只好独自一人起身,穿过主楼前方柔软的草坪,于夜色中轻轻敲响副楼的门。
叶舒城为她开了门。
黄阿姨把客厅的空间完整让给他们父女俩,自己上楼睡觉去了。
这间厅子的面积不大,装潢也比较朴素,由于养了三只猫,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易落易碎物,是独属于猫咪们的小天堂。
盛卉人还没踏进室内,先听见了女儿咯咯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小白,好样的!”
大黑和二黄两只老猫懒散地趴在猫爬架上,小杏站在厅子中间,手拿一只红外线指示笔乱画乱转,指挥小白没命似的疯跑。
眼见小白像个失控的子弹一般从自己脸蛋前面飞过去,盛卉吓了一跳,脚步一闪躲到叶舒城身后,免得被那两个小不点误伤。
小杏回头问他俩小白厉不厉害,盛卉不答,而叶舒城捧场地鼓起了掌:
“小杏和小白都很厉害。”
他此言一出,小杏玩得更欢了,红外线满屋子乱飞,小白也满屋子乱飞,留下一道道雪白的残影。
忽然间,耳边传来“嗒”的一声轻响,伴随猫咪凌空落地的声音,屋子里的照明突然熄灭了。
想必是小杏不小心指到了开关那儿,猫咪飞扑红点的时候意外关掉了开关。
室内霎时陷入黑暗,窗户拉着帘子,透不进一丝室外的光。
小杏丢下笔,害怕地呼唤道:“妈妈!”
她迈着小小的步子摸黑往前冲,盛卉隐约听见声响,大步往女儿所在的方向赶。
她的夜视力很一般,对黄阿姨屋子里的结构也不熟悉,走着走着,脚底下踢到了什么东西,貌似是猫,她连忙一惊一乍地闪开。
三两步步伐不稳,她晕头转向地又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事。
这回的触感很清晰,坚实宽阔又有弹性,貌似是......男人的胸膛。
盛卉一怔,鼻腔内瞬间涌入来自于异性的极淡的香水味道,还有他那铺天盖地的雄性荷尔蒙,裹挟着淡淡的热意,不讲道理般的将她完全笼罩。
这些气息,盛卉其实并不陌生。
但是在黑暗的催化下,她的感官无限放大,心尖莫名震颤起来,下意识地抵触所有异性气息的入侵。
盛卉像碰到什么带刺的东西一样弹开了。
她接连后退几步,下一瞬,她的手腕突然被人钳制住了。
那人的力道大得出奇,牢牢制止住了她后退的动作。
盛卉脑中猛然划过一道苍白的闪电,可怖的记忆随着那道电光涌入脑海。
十五年前,某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她被室外的响雷吵得睡不着觉,于是抱着枕头爬下床,一边揉眼睛,一边离开卧室找妈妈。
卧室门外一片漆黑。
盛卉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向爸爸妈妈所在的房间。
恍惚间,她听到一声奇怪的闷响,掩盖在雷声轰鸣中,显得很不真切。
盛卉拐出廊道。
洞窗外的天幕忽然被闪电撕开。
在这短暂的光亮中,她震惊地看见妈妈正跪坐在前方不远的茶几旁边,身前还有另一道熟悉而高大的黑影。
盛卉紧张地忘记了呼吸。
绝美的女人,惨白的面容,发抖的身体,额角的刘海不知被什么暗色的液体粘在了一起......
“别碰我!”
盛卉突然失声尖叫起来,疯了似的挣开男人的束缚,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叶舒城心下一颤。
他知道她不喜欢接触陌生人,也知道她有点怕黑,那些个缠绵颠倒的夜晚,她总要点一盏暖灯,事后裹紧被子转身睡去,绝不会多碰他一下。
那道沉稳而炙热的雄性气息并没有就此撤开。
盛卉感觉脑后撞上了什么东西,有弹性的,并不痛,让她不得不止步。
是叶舒城的手掌。
控制住她的身体不再后退之后,他立刻撤开手,不再碰到她一分一毫。
下一秒,眼前终于有光源亮起。
叶舒城举着手机手电筒,示意她看一下身后。
盛卉回过头,望见离她后脑勺不到五厘米的、锋利的壁柜边沿,登时吓出了一身汗。
难怪他非要抓住她,不让她乱动。
小杏牢牢抱着叶叔叔的长腿,抬头呆愣地望着妈妈。
盛卉蓦地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下。
在这道刺眼而苍白的光亮中,她望见叶舒城沉黑的眼睛,犹如深海般稳定、温和。
男人薄唇轻启,低磁的嗓音从她耳畔一路通达心脏:
“盛卉,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