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是个有四万多居民的边城, 里面的居民一半是本土平民,一半是边军家眷们。
除了本地官员以外,没有任何望门豪富。
以前有的, 也想办法迁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因为燎原实在太危险了。
自从北戎占领其北边的河源郡,燎原就成了抗击北戎的第一线, 时常遭到北戎零散骑兵的侵扰, 周边村镇几乎已经成了无人区。
还在此地经营的商人们, 也无非是贪图边城利润高才留下来的。
整个城市, 虽说也有近一万户人家, 但比起同等规模的县城, 便多了一股萧条之气。
一大早, 何记粮铺的门外, 排着许多拿着口袋买米面的人。
店门打开, 掌柜将一块今日市价的木牌往桌子上一放,众人一看上头的价格,顿时大声抱怨起来。
“又涨了!”
“米一百六十文一斗, 麦一百文一斗,这叫人根本吃不起了!”
“可不是, 男人每个月总共才拿那么点钱回来, 家里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这眼见着都揭不开锅了!”
“以前就比内地贵上一半,现在这价格简直要窜上天!”
“奸商,不给人活路了!”
有人低声骂道,顿时引起了众人对掌柜的声讨:
“何掌柜,咱们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 你老是涨价, 也太不厚道了!”
“对啊, 你赚钱也要给咱们留条活路吧!”
掌柜苦着脸道:
“各位街坊邻居,真不是我要涨价。咱们燎原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南边的肃城产粮不丰,得对外买,咱们只能往更南边的地方去运粮。路途遥远,运费确实是贵啊!”
“而且今年南边多个郡今年都发生了蝗灾,颗粒无收,这各种粮食的进价它都翻了番!眼见着还要涨呢!”
“咱们这粮食生意本就利润薄,我再让利,也不能亏本卖啊!”
家里情况稍微好些的,尚且能跟掌柜打打口水仗,情况不好的那些,看到这日渐高涨的粮价,眼中剩下的便只有绝望。
现在就连麦都要一百文一斗了,一斗十斤,哪怕和着野菜吃,一家子五六口人,也顶多就够吃十天。
最困难的当属那些外地来的底层边军的家眷。
军中发的总共就十贯钱的安家费,并不足以让他们在城里拥有自己的房子。他们必须的开支除了吃,还需要给房租。
而军中克扣军饷已经是常态,多的时候能发个七成,少的时候便只有五成,至于其余的年节费用,平日补贴,更是一文也没有。
往年,节衣缩食尚且还勉强能支应,可今年粮价涨得如此厉害,就怎么扯都不够花了。
林东明的妻子,便是这些底层士兵的家眷之一。
摸着怀里仅有的几个钱,看着那已经高涨到遥不可及的粮价,她的脚步几经踌躇,最终还是走到了柜台前,满脸窘迫对小二道:
“小兄弟,能不能卖给我二两米……实在是没有钱,家里孩子病了好些几天了,想给他熬个米羹喝了补补身体……”
粮店的米麦,一般都是论斗卖的,一斗十斤。买得少的,再怎么也得买一两斤,还从没有过买二两的。
小二求助地看了看何掌柜,何掌柜看着林东明妻子那满是补丁洗到发毛的衣服,再看她那张颧骨高高耸起,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脸,心中微微一叹,对小二道:
“卖给她吧。”
于是,林东明妻子宝贝似的从怀里数出来三个钱,带着二两米回去了。
她们一家原是流民,丈夫应征入伍后,便举家拿着安家费随着边军一起来到了燎原。
如今一家租住在城东的一间木屋里,全家五口人,公公婆婆,她和丈夫的孩子,大伯子留下的一个儿子,一起挤着一间房子。
一走过去,便见垂垂老矣的公婆迎了上来,关切地问:
“东明家的,买到米了吗?”
林东明妻子道:
“米价又涨了,只买了二两回来。贵子好些了吗?”
公婆满脸愁苦地摇头:
“又烧起来了,我摸着比先前还要烫。”
“要不咱们再请大夫来看看吧。”
听到这话,林东明妻子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只剩下三个钱了,不会有大夫愿意来的……”
而且仅剩的这几个钱,也是她先前问隔壁邻居借的。
这年头,小孩子得了风寒就是挣命,能看上大夫吃上药的尚且还能好些,没有大夫的大多就生生熬死了。
她逃难的时候伤了身体,这辈子就贵子一个儿子了,一想到他会就这样病死,她的心就痛得跟刀绞一样。
咬咬牙,她道:
“我去找东明想想办法。”
前些年城中有大户,尚且能找点活做补贴家用。现在大户们搬走了,真是一点活儿都找不到。
自从贵子感染风寒起,隔壁领居家能借的她都借了,现在只能去军营找丈夫想办法。
军营中的兵丁们,每月是轮流休假的。
不休假的时候,若家眷有急事想见他们,也可以在中午他们午休的时候请守门的去传话,叫他们到军营门口,隔着栅栏说说话。
来到燎原守军大营,林东明妻子发现外头有不少家眷过来了,她赶紧寻机找了个刚回来的守门兵丁,从怀里仅有的三个钱里拿出一个塞给对方:
“大哥,劳烦您帮我找一下五营三都的林东明!”
守卫掂了下那个钱,再看了眼她的样子,倒也没嫌少,果断跑去营地里头喊人了。
没多久,林东明便接到传信,说是家里的妻子来了,赶紧端着饭碗就跑了过来。
他还剩下小半个馒头,碗里还有些汤汤水水,看到妻子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他把那小半个杂粮馒头透过栅栏缝塞给妻子:
“娘子,你肯定没吃饭,先吃几口垫垫。”
“你也没多少,怎么能拿给我。”
林东明妻子是知道的,他们一顿基本上都只有一个馒头,再加上一点汤水煮的青菜与酱菜。
“你快吃,我吃饱了不饿。”
林东明妻子确实是饿了许久了,终究没抵住诱惑,把那小半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怕她噎着,林东明又隔着栅栏舀着碗里的汤水给她喝。
待她吃完,他才问道:
“是不是城里物价又涨了,最近已经有好多同袍的家眷来报信说这事。”
说起正事,林东明的妻子又红了眼眶,哽咽道:
“米价已经一百六十文一斗了,贵子还得了风寒,至今高烧不退,我跟爹娘能借的都借了,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的!”
林东明只觉得挨了当头一棒,突来的噩耗把这个本就瘦弱的汉子压得顿时矮了一截。
但他还是对妻子道:
“没事,你先回去,我来想办法,等拿到钱就立刻请假回家来看你们。”
打发走了妻子,林东明的心情格外沉重。
军中熟识的同袍都和他一样,手里的钱不是孝敬了上官,就是拿回去给了家里人,借钱是借不到的。
只能看是否能到都头那里求一求,看是否能提前支一点军饷。
他去的时候,军帐里还有别的人,他便只能在外头等。
和他一样收到家信的还有不少人,得知家里已经断粮了,兵丁们自然也是十分焦急,纷纷到自己的都头处去讨军饷。
按照朝廷的规定,他们的待遇其实比起一般平民是很不错的了,不然也没那么多人愿意来当兵。
但等他们来到军中,便往往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新兵时期,很多人都会被寻到错处,直接降低军饷,没多久,新兵们的薪俸便只剩下七成了。
再逢年过节孝敬一下各级上官,甚至只剩下五成。
老实点当真以为是自己犯了错才被降军饷,稍微精明的,便渐渐明白是上头在借故克扣军饷了。
可是明白又怎么样,事情是那些军中高级将领做的,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根本无可奈何。
倒是也有人闹过事,可基本上都是被拖出去打上几十军棍,直接丢掉半条命,甚至有些因为医治无效直接丧命的。
渐渐的,士兵们便只能认命。
可如今,军中将领们再不高抬贵手,他们的家里人就要饿死了!
他们中绝大多数来当兵,都是为了让家里人吃口饱饭。
如今再不让他们拿到应得的军饷,家中便要闹饥荒,他们如何能不反抗。
这几天,许多的士兵鼓起勇气,或是单独,或是几人作伴去找上官,要求恢复他们的军饷。
林东明听到里头的人恳求道:
“都头,外头物价飞涨,我家中年迈母亲又生了病,求您给我涨点军饷吧,朝廷都规定了,咱们边军下兵每月应得军饷是七百文,还该有年节赏钱,咱们这什么都不发,每个月四百文实在不够用啊……”
已经被好几个人纠缠过的都头早已没了耐心,呵斥道:
“你自己不争气被降了级自然少拿钱,能怪谁?立刻出去,再敢无理取闹,直接军棍伺候!”
那人很快如丧考妣地出来了。
林东明已经听出都头有些生气了,可他没有办法,除了找都头,找军中想办法,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他。
他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至今发着高烧。
多拖一会儿,就多一会儿的性命之忧。
“什么事,说。”
顶着都头阴沉的脸色,林东明都不敢提什么涨军饷的事,只道:
“都头,我家小子得了风寒,家里实在没办法了……我能不能提前支取下个月的军饷……”
都头没好气地道:
“军饷都在钱粮官那里,老子到哪里给你支军饷?”
林东明硬着头皮道:
“那……能不能问都头您先借个几百文,下个月一发军饷立刻还给您……”
这些都头们日常收他们的孝敬,比底层士兵的日子宽裕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都头的怒气:
“他妈的没完没了了,个个来找老子要钱,一天天不消停!”
看着林东明老实的面容,他直接道: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五十军棍!”
他话音一落,便有几个听命于都头的上兵直接来捉林东明。
林东明没拿到钱,还要挨打,如何能不惶恐,他赶紧喊道:
“都头,都头饶命!小的不借钱了,都头饶命!”
五十军棍下去,半条命都没了,听说甚至有些医治不及时的便直接病死。他怎么可能不怕。
然而都头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恶狠狠道:
“拉出去打!狠狠地打!我看今天谁还敢再来找我无理取闹!”
林东明被按在行刑的长凳上,军杖一棍又一棍地落在了身上,难以言喻的剧痛,他不断求饶挣扎,却没有任何作用。
到后头,他甚至看到了自己飞溅出来的血肉。
五十棍终于打完,林东明直接昏了过去。
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人给灌了碗药,他知道这是救他的命,努力往下咽。
可他的意识还是越来越模糊。
弥留之际,他依然牵挂着重病的孩子,娘子还在家里等着,他没能拿回去钱,他的孩子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才四岁。
好不甘心……
带着满心的牵挂,他的意识永久地陷入了黑沉。
林东明死了。
在军营中,这样一个底层士兵的死在上层将领眼中毫不起眼,一床烂席子一裹就拖出去扔了。
然而,也有一些与他同样处境的底层士兵,眼中燃着仇恨的怒火。
那怒火越烧越旺,终于在三天后的夜里爆发了。
外头传来喧哗时,燎原守将袁晨升正在床上与军-妓作乐,作为一军守将,他自然是不能放着这种事不管,被扰了兴致,他十分不悦,叫来亲兵:
“去看看,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没多久,亲兵来回:
“禀将军,有十几个中下等兵,夜袭军帐,杀了一个曾杖毙两人的都头,劫持了一个营指挥使,要求涨军饷,已经被镇压下来了!那位营指挥使也救下了!”
袁晨升满肚子火气,道:
“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先把这些叛逆吊起来,明早全军集结,公开处以剐刑!”
这几天因为城中粮价上涨,底层士兵非常不满,都在闹着要涨军饷。
可这些泥腿子不想想,朝廷怎么可能同意涨军饷?
一般人不知道,他有户部的亲戚却是一清二楚。
全国上下一百来万军队,每年的军饷开支高达三千五百多万贯,而国库税收总共才三千八百多万贯。粮食,铁,布匹,草,等其余税收,也百分之八十以上都用于了军需。
涨军饷,拿什么涨?
他才在陛。
除了刘渊那个老匹夫,仗着军功时常要这要那,他想这普天之下没几个边关守将会傻到去向陛下提涨军饷。
当然,要涨军饷他也不算没有办法。
军饷层层下发,一人伸手拿点,到了底层自然就不剩多少了。
只要他和他的手下们不拿,也是能涨一截的。
可是凭什么呢,一条线上那么多人都不出钱,偏要他来出这个血。
再说了,他上次花大价钱从郡王手中买来的军功一报上去,等过了今年秋冬的防季,就可以调离燎原这个鬼地方了。他是傻了才临走出血。
出了血没有任何好处,反而给下一任留下难题,那不是凭白得罪人么?
所以,诸多考量后,他便给底下的营指挥使下了令,叫他们尽管放权给都头们,对于胆敢提出涨军饷的,一定要狠狠惩罚,打死打残不论,总得要杀鸡儆猴,才能叫诸多底层兵丁闭嘴。
可现在看来,打军棍也不管用了。竟然还有人敢劫持上官要挟!再这么下去,是不是连军需库都敢抢了?
不来点雷霆手段,根本镇不住这些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将全军集结起来。
整个燎原守军,名义上是两万人,实际上只有一万三。
原本他来的时候有一万五,被他带着去剿匪损失了两千多,便只剩下这点家底了。
一万三千人,集结起来便是人头攒动的一大坝子。
十二个劫持上官的兵丁已经被吊了一夜,本就瘦弱的人,这一夜吊下来便跟去了半条命一样,他们脸上到处是青紫,嘴里还塞着破布,根本说不出来话。
袁晨升声色俱厉地对下头的士兵们道:
“这十二人,昨夜杀害上官劫持营指挥使,以下犯上形同叛逆,依军法当处死罪!”
“为给各位敲个警钟,本将军将对他们施以剐刑,其他人给我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闹事的就是这个下场!不怕死的,你们尽管来!”
剐刑!
底下的万千士兵顿时鸦雀无声,甚至有些人脸色惨白。
哪怕他们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面对这残酷的刑罚,也依然噤若寒蝉。
正在此时,一个三十出头的营指挥使站了出来,他拱了拱手,毅然道:
“将军!这十二人,虽然杀害劫持上官确实不该,却是因为城中物价飞涨,日子着实过不下去,涨军饷申诉无门,这才做下错事,其情可悯,请将军从轻发落!”
他这话一出,便引起了底下将士们的共鸣,不少人跟着喊:
“其情可悯,请将军从轻发落!”
袁晨升眯眼看着这位叫做夏金良的营指挥使,这人一向有些不合群,别人都拿的好处他不拿,还借钱给手下士兵,他手下的几个都头都暗自不满。
他自己倒是在底层兵丁里树立了个好名声。
而现在,竟然是踩着他这个将军的脸刷名望来了!
“夏指挥使,军法不容情,若都是像你一样耳根子软,军营如何立得起规矩,将领们又如何治军?”
其余指挥使里,也有人出来指责夏金良:
“将军说的有理,无规矩不成方圆,夏指挥使你这是公然破坏军纪!”
“有理,不好好惩治叛逆,便是对其余安分守己士兵的不公平!”
夏金良赶紧道:
“将军,属下绝无此意,只是……”
话没说完,便被袁晨升打断:
“夏指挥使,你若是再说,本将军便只当你是在践踏军纪,徇私枉法!”
如此严重的指责,让夏金良不得不闭嘴。
袁晨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喝道:
“行刑!”
现场很快便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底下的士兵们被迫观看了十二人的整个行刑过程,几乎每个人都脸色惨白。
如此血腥的场面,足以击垮一个普通人的反抗意志,他们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压下去,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一经征召,终身为伍。这样的日子,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看着台上血淋淋的行刑场面,夏金良的手指紧紧地抠进了掌心。
那里头的确有他营中的一个兵,刚十七岁一个小年轻,平日里不管何时都是一张乐观开朗的笑脸。
但就在五日前,他那个在另一个当兵营的父亲,因为提出涨军饷的请求,被都头五十军棍直接打断了气。
他杀人只是为父报仇。哪怕不该报私仇,却也绝不该如此惨死。
可他救不了他的那个兵,救不了台上的任何人!
而且,燎原作为最危险的边城物价本就贵,受到南边蝗灾影响,只会越来越贵。
时间越长,士兵们的家眷在饥饿病痛中死去的就更多。
这样的事情越多,便越容易让士兵们心生疯狂走极端,发生昨晚那种哗变。
底层士兵们,不管是装备还是身体素质,都不是那些将军亲兵的对手。贸然哗变,不过是如同今天这些人一样被轻易镇压,然后处刑惨死。
他们这些冒着如此大危险,为朝廷为万民驻守边疆的将士们,不该又流血又流泪!
愤恨之中,夏金良下定了决心。
他要将收集来的证据交给郡王!
郡王爱民如子的名声,哪怕他在燎原也有所耳闻。
军中上面的官员们沆瀣一气,谁也不把这些底层士兵的死活放在心上。
郡王那样的人,既然敢冒着僭越的风险直接处置肃城郡守,会不会也愿意管一管燎原这数万军民?
他知道,这是在赌,一旦被军中发现,他的下场不会比现场这十二人好到哪里去。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去找郡王进行这一场豪赌。
夏金良脸上的愤恨,被军中的另一位指挥使收入眼底,待众人散去,他在袁晨升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袁晨升眼中闪过杀机,他即将升任,绝不能在如今这紧要关头留下任何纰漏!
“派人好好盯着他和他身边的人,但凡有离军的,都单独带下去,仔细搜身。”
“是!”
没过几日,果然抓住了夏金良营中的一个兵,其出营时,身上带着一本军中的花名册与实发军饷账册。
将军亲兵,身着铁甲,将夏金良的军帐团团包围。
“指挥使!”
“你们要对指挥使做什么!”
营中那些受过他恩惠的士兵们很激动,自发地围了过来,拔刀想要保护他。
可是看看那些受将军指令前来抓人的上兵,个个刀锋雪亮,一身铁甲,还身强体壮。
而维护他的士兵们,面黄肌瘦,连一件破旧的皮甲都没有。
双方真动起手来胜负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想他们平白牺牲。
“都退下。”
夏金良沉声吩咐,主动丢了兵器,束手就擒。
被押解着走出军帐,看着底层兵丁们瘦弱而死气沉沉的身影,想到燎原城中那些即将断粮的士兵家眷,夏金良满心绝望。
他死不足惜,可谁能来救救这些身陷绝境的底层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