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内, 嘉佑帝正温声细语跟才进宫三个月的容妃说话下棋。
年轻的容妃容貌姣好,此时满脸幸福与娇羞。
自从入宫以来,陛下就对她盛宠有嘉。初进宫就封了她做昭仪, 才进宫的那个月她完全是专房独宠,之后也每月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宣她伴驾,与她相比,曾经的宠妃们全部黯然失色。
前些日子她被诊出有孕,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陛下就直接将她晋升为妃。哪怕因为有孕撤了绿头牌, 也依然时常到她宫里来陪她。即使怀孕了不能侍寝, 陛下也从未让她被冷落过。
母亲被特许进宫来看望她时,听说了这些很是高兴, 交代她一定要好好保住腹中的孩儿,将来她还有更大的福分在后头。
被帝王娇宠着的少女,此时正耍赖要悔棋, 嘉佑帝却是一脸宠溺的模样纵着她。
气氛正好,御前大太监陈旺走了进来,躬身汇报道:
“陛下,右相独子林程醉酒纵马,夜闯禁宫, 已经被御林军拿下了!”
“啊!”
容妃惊得低呼一声。
宫中纵马和夜闯禁宫,不管哪一条可都是死罪。
嘉佑帝手中捏着的棋子一顿, 脸上的表情不变,眼中却已爆发出惊喜的亮光来:
“到底怎么回事?”
陈旺顾虑地看了容妃一眼,容妃识趣地福了个身退下, 陈旺这才道:
“想是不满陛下前些时日对他的惩罚, 林程近日一直纵情声色, 今日与苏纪安等人一起喝酒,不知怎的发起疯来,说陛下冤枉了他,非得要夜闯禁宫找陛下理论!”
苏纪安,是林相的得意门生之一,林程一直将其视为亲兄。
嘉佑帝眼中闪过精光,这些人投诚的诚意倒是真的很足啊。
心底却十分不屑,所谓文人士大夫的风骨,在利益面前什么也不是。看着右相这条船要沉了,跑得比谁都快。
若他们誓死追随自己的老师上峰,他虽说会毫不留情地铲除他们,却会高看他们几眼。
如今么,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他暂且也可以用着,却是绝不会真正重用与信任的。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自从李洵那逆子远走北疆后,原本的大皇子党就树倒猢狲散,大部分外围势力都被他这个皇帝一一收拢,最后只剩下林氏一族与林相最信任的几个门生故吏还以林相马首是瞻。
不过,当他这九五之尊越发明显地在朝堂上表现出对林德康的打压时,林德康身后这股最后的势力也越发分崩离析。
先是林德康的亲弟弟林德益暗中上门为自己的嫡出长孙求娶长亭候家的庶女,低姿态地表达了联姻之意。
长亭候家并没有什么出色人物,只有一点长处,那便是与他这个皇帝是表兄弟。
林得益想投靠他的意思很明显。
嘉佑帝知晓,林得益等旁支,一直以来都对林德康很不满。
毕竟,若说为官老实,再没比林德康更老实的了
生怕自己与家族有把柄被皇后太子一党抓住,这十几年来都是极力约束家人,稍微过线的事都不准人做,阻了家族里很多人的财路官路。
往日里,他们恐怕还想着追随大皇子的从龙之功姑且忍耐,如今大皇子李洵一被发配北疆,多年来的不满便尽数爆发出来了。
林得益为首的旁支想背叛林德康完全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们毕竟是林家人,没有足够诚意的投名状,他是绝不会接纳他们的。
通过长亭候传达这意思没多久,林家人便向御史台送上了林程在任上强买民田的罪证。
林程自然说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但证据是林家人爆出来的,清楚明白,根本不容抵赖。
接下来的一出大戏就很精彩了。
御史大夫尹伯文亲自下场弹劾林程,要求他这皇帝依律将林程罢官流放。
要知道,这尹伯文可是林德康一手提拔起来的,可谓铁杆大皇子党,右相心腹。
连他都背刺了右相撇清关系,其余的残余势力哪能不惶恐。
有两个在第二次朝会上便加入了弹劾林程的队伍,其余的附庸,面对诸多弹劾,也不敢再开口替林程辩解。
众望所归,嘉佑帝自然是顺势将林程罢了官,却顾着林德康这个右相的面子没有流放。
林德康那老匹夫也大约知道自己是大势已去,也或者是被众多背叛纷至沓来被打击得不清,下了朝回去就大病一场。
他特意派遣内侍去看了,几日之间须发全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
可就算是如此,这老匹夫也硬是挺着一口气不肯辞官,叫嘉佑帝气闷不已。
右相这位置太重要了,他必须放上自己的人。
林德康本人没有过错,又在民间与朝中颇有威望,他不可能强行将他罢官。只恨不得那林德康直接一口气上不来,便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可那老匹夫病归病却是命硬,这么久了也没有要死的意思。
“夜闯禁宫是死罪,岂能轻易宽宥,直接将林程打入天牢!”
嘉佑帝对等待示下的陈旺下令道。
“是!”
陈旺领命而去。
“来人,拿玉液酒来!”嘉佑帝心情大好。
如今林德康手中的多股势力争相向他投诚,林德康这一次,想不倒都难。
能直接被气死是最好的。
若是没死,也很好解决。
那老匹夫只有林程一个独子,若他不想看着儿子去死,那就得自裁谢罪来换他儿子活命,也能永绝后患。
哪一样都是对他有利的局面。
等将林家这一股势力彻底收服,容家也被分化,他就再也不惧皇后与太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了。
果然,第二天便听得右相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林德康听说独子夜闯禁宫后,气得直接撅了过去。
昏迷了小半天醒来,又撑着病体,试图打点进天牢去见林程。
天牢里被他特意嘱咐过,林德康自然不能如愿。
而天牢里的林程第二天终于酒醒了,得知自己做了什么事后,大喊冤枉,说是苏纪安害了他。
然而,已经没了官职在身,又没了右相爹撑腰,谁又会理会他呢。
嘉佑帝稳坐钓鱼台,任由他们垂死挣扎,坐等林德康来宫中以死谢罪。
醉酒纵马强闯禁宫这种事说起来是死罪,其实可轻可重,要怎么罚,全在他这皇帝的一念之间。
事关唯一亲儿子的生死,林德康果然坐不住,在让人多方奔走无果后,似乎终于认了命,递了牌子到宫中求见。
嘉佑帝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对于已经手到擒来的猎物,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下他们的痛苦与恐惧的。
而且,轻易得来的机会,人总是不会珍惜。
只有彻底绝了林德康营救儿子的希望,他才会心甘情愿为了儿子赴死。
满以为稳操胜券的嘉佑帝却不知道,此时的民间,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迅速在京城流传开来——
河原郡光复了!
前些时日上万北戎大军奇袭燎原,险些城破,大皇子神兵天降救下燎原城,全歼一万多北戎骑兵,不仅如此,还杀到了被北戎割占的河原城,再次全歼城内一万多守军,直接光复了整个河源郡!
这事听起来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毕竟近些年来大启与北戎交战多次,就从未占到过便宜,就连当场名将刘渊将军,手下十万精兵,也不过是和北戎大军打个平手。
清河边的禁军却远不及刘将军的兵,十余万军队对上北戎三万人,今冬清河上结了冰,竟是直接被北戎军渡了河,歼灭了五万禁军。
若不是南边的援军到得快,把北戎蛮子赶回了清河对岸,此刻怕是都已经朝京城杀来。
刘将军的十万精兵与京城的禁军,对上北戎尚且如此狼狈,大皇子怎么可能全歼那么多北戎兵!
可传说有鼻子有眼,说消息是从肃城传到南边的银泰郡的,路过银泰的商人们又将消息传到了京城。
达官贵人和百姓们分成两派,有人说空穴不来风,商人们不可能误传这么事关重大的消息,必定是真的。
另一派却说不合常理,肯定是假的。
一时间争论不断,反而越传越广。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五百里加急的骑士直接带着河原光复的捷报送到了早朝的太极殿。
五百里加急的折子本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第一时间送到帝王面前的,因此这骑士一到,便直接被尚书台送到了太极殿。
不管朝堂之中有多少势力纷争,尚书台的终归是文臣,有那么几分爱国情怀,套河之耻是所有大启臣民的耻辱,能光复河原,是何等令人振奋!
先前民间便有传闻说大皇子收复了河原,如今折子都上来了,自然不可能再是假消息。
这尚书台送折子的臣子甚至等不得将折子递上去,一路喜气洋洋地跑进了朝堂,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好消息分享给所有人:
“陛下!天大的喜事!慎郡王他率军全歼三万北戎大军,光复了整个河源郡!”
今日是大朝会,京城四品及其以上的官员全都在。数百朝臣顿时哗然。
“光复了河原,这怎么可能!”
“都上了折子了,还能有假!”
“对啊,谁敢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这可是欺君大罪!”
这般心路历程后,大臣们开始狂喜:
“全歼三万北戎大军,可真是让我朝一雪前耻啊!”
“河原光复,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有了河原的马场,咱们再不怕军中没有高头大马,打不赢北戎骑兵了!”
“对啊,咱们要不是因为军中全是矮脚马,至于被北戎骑兵压着打么!这下可算是有了转机了!”
“大皇子真是了不得啊,竟在北疆建下如此不世之功!”
“难怪大皇子好好地突然要去北疆,说不定就是为了麻痹北戎,暗中备战再攻其不备的!”
“大皇子为国为民如此忍辱负重,真是叫人佩服!”
“往日竟没发现大皇子在行军打仗上也有如此奇才!以往真真是埋没了!”
“谁说不是呢,事实证明,咱们大皇子比刘将军更会打仗!早知如此,北线战事就该让大皇子做统帅,断不至于打成如今这样!”
许多大臣被这激动人心的捷报冲昏了头脑,竟是没注意上头嘉佑帝的神色,兀自议论得很是高兴。
只有少数人发现,在刚听说捷报的那一刻,上首的嘉佑帝脸色非常难看。
此时的嘉佑帝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李洵那逆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惊天绝地的能耐,单凭手头三千人便歼灭十倍的北戎骑兵,占领那么广阔的领土!
从来都只有北戎骑兵以少胜多,何曾听说过大启官兵以少胜多打赢北戎?
更何况,李洵带走的只有一千精兵,其余两千都是禁军派去凑数的中下兵。
就凭这样的三千人马,没钱没粮,就算他咬牙招兵买马了,当地也没有足够的兵源,更没有武器。
不对!
想起前往燎原至今未未归的第二支钦差队伍,嘉佑帝突然不安起来。
李洵手里没有兵,可燎原,樊城都是各布置了两万大军的!
如果那逆子将两位边军守将都拉拢了,他手里就有四万大军。
可樊城还好说,燎原的袁晨升怎么可能被他拉拢,其祖父曾经是帝师,其父袁侍郎也是他的嫡系,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嘉佑帝心中疑窦丛生。
有那不长眼色的,当场就恭贺起嘉佑帝来,带得整个朝廷一片恭贺呼声。
更有甚者,当场就向嘉佑帝建言,说既然大皇子有如此大才,不如将整个北疆边军交给大皇子统帅。
嘉佑帝气得内心快要吐血,他是疯了吗,将几十万大军的统帅权交给李洵那逆子!
这个不会看眼色的蠢货!
心中再生气,他面上还得做出淡然无波的样子:
“捷报暂且存疑,待钦差回来确认后再做定夺。”
强行将所有欢欣鼓舞冻结下来。
若是识趣的,自然是不会再将此事外传,可整个朝堂并非都在嘉佑帝掌控之下。
比如太子李玄,就是听说了此事后很难高兴起来的。
一离开朝堂,他就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阴鹜。
因为他开始怀疑事情是不是真的像朝臣们猜测的那样,李洵突然远走北疆,其实是受皇命特意去潜伏,实际上是为了趁北戎不备大肆进攻。
想到李洵可能有如此大才,他心中的嫉妒就像毒蛇一样开始翻涌起来。
李洵居长,又立下奇功,必然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他心中又慌又乱,赶紧跑到长春宫去找自己母后商议。
御前大总管新旧交替,容皇后趁机在宫中重新安插了不少人手,因此太子到的时候,她便已经听说朝堂上发生的事了。
“母后!竟有人说要让李洵做北疆边军统帅,你说父皇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
见他慌张的样子,容皇后微微皱眉,冷声道:
“我看你是糊涂了!二十余万大军的统帅权,从刘渊那样的纯臣手里交到大皇子手中?你父皇是有多蠢才会答应这种事?”
听到自家母后的话,李玄的心顿时便安定不少,神色也转忧为喜:
“这么说,就算咱们不插手,父皇也绝不会同意……”
容皇后却道:
“恰恰相反,咱们不仅要插手,还要助李洵一臂之力,帮他摇旗呐喊,夺取北疆边军统帅权。”
“母后!”
李玄震惊极了。
母后这是疯了吗?
容皇后看了儿子一眼,心中默默叹息,这儿子也不知道是像谁,一遇到李洵的事,就如此看不清形势。
到底是亲儿子,只能慢慢教。
她耐心地与他分析起如今朝中的形势。
大皇子远走北疆后,嘉佑帝已经趁机收拢了他身后的大半势力,如今更是即将彻底瓦解林相手中的势力。但凡嘉佑帝全部得手,下一个收拾的必然是她和太子以及他们身后的容家嫡支。
利益动人心,哪怕庶兄容兆再怎么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与本家离心,却也还是送了自家的女儿进宫。
如今那小丫头更是怀有身孕。
她若动手,反而直接让容兆与他们离心,可若不动手,嘉佑帝下一步的屠刀会落到哪里已经毋庸置疑。
她是绝不可能引颈就戮的。
让嘉佑帝无法动手的唯一办法,便是借着这个机会,再次把李洵扶起来。
她相信李洵自己也有这意思,只不过从向嘉佑帝摇尾乞怜的狗,进化成了会主动抢肉吃的狼而已。
他既然选择将消息传回京中,为的便是重新树立在朝中的影响力。
他本就居长,又立下这么大的军功,肯定会有不少人再次聚集到他身边。
嘉佑帝曾经想让他们和大皇子党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那他们如今为何不能效仿!
“陛下,大事不妙!”
陈旺急匆匆走进勤政殿,压低了声音禀报道。
嘉佑帝停下了手中的笔,沉声问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
陈旺道:
“是大皇子的事。如今京城有许多书生奔走呼号,打算组织人写万民书向陛下请愿,请封大皇子为伐戎大将军,指挥对抗北戎的所有战事!”
前两日大朝后,明明嘉佑帝已经明显表现出对那份捷报的不喜,但不知道是什么人,依旧胆大妄为地将这消息传递了出去,并且让百姓们深信不疑大皇子确实光复了河原,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如今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自发庆祝河原光复,都在传颂着大皇子的丰功伟绩。
一些书生更是对大皇子推崇不已,写了好些诗词来赞颂他。
又因为对北疆战事不利的局面极为不满,许多人都觉得应该让大皇子来主导北疆战事。
嘉佑帝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伐戎大将军……竟不仅想要夺取北疆的所有兵权,连清河边的十几万禁军也一并觊觎上了。
“这些刁民总是如此轻易就受人挑唆!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陈旺道:
“目前还未查出罪魁祸首。”
嘉佑帝咬牙:
“继续查!”
说完却又很快改口道:
“不,你让京兆府贴告示,宣扬临阵换将的危害,并且告知所有人,河原光复之事的真实性尚待确认,切不可信谣传谣。”
做这事的人其实也不必查,总归是会从中获利的。
算来算去,无非就是两方面的势力。
首要怀疑的,便是李洵贼心不死,想通过战功夺取兵权。
其次便是皇后,想搅混水扶植起大皇子与他这皇帝作对。
无论是谁,他都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不止是民间,连朝堂之中,也渐渐有了这样的声音。
除了一些迂腐的老臣们,便是容氏一族的党羽,好些人在朝堂上请命,痛陈刘渊指挥不力,空耗国财,强烈要求将对北戎作战的所有指挥权交给大皇子。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
其余几个皇子身后的那些势力,受他授意的帝党,都是坚决反对的,斥责这些人主张临阵换将,居心不良,还说大皇子取胜只是偶然,作战范围也小,不及刘渊经验丰富。
整个朝堂吵成一团。
而民间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不可压制,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奔走呼吁写万民书,要他把对戎战事指挥权交给大皇子。
对于朝廷迟迟不肯响应,还找借口各种推诿,民间甚至有声音说,是不是他这皇帝嫉贤妒能,生怕大皇子获得兵权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才不顾大局,不肯将兵权交给大皇子。
亲耳听到陈旺支支吾吾地转述这样对他名声不利的传言,嘉佑帝气得当场就砸了砚台!
可他知道,此事绝不能再放任了,必须得快刀斩乱麻地处理。
他咬牙切齿地下令:
“把林德康宣来!”
过了一两个时辰,林德康才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勤政殿。
这个做了十九年右相的老匹夫,如今头发全白,眼窝凹陷,走路也颤颤巍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命不久矣的灰败之气。
一见到他,林德康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陛下饶了小儿!臣愿辞官回乡,三代内再不入仕!”
嘉佑帝利目微眯,衡量着他开出的条件。
如今朝堂的局势,是绝不能再让林德康继续待在右相的位置上的,却也不能像先前打算的那样让他去死了。
辞官不够,最好是绝对不要再留在京城,以免那些人依旧往他身边聚集。
失去了林德康这个党魁,有心支持李洵的势力便没了主心骨,只能偃旗息鼓。
三代不入仕,足以对任何一个世家造成毁灭性打击。可见这老匹夫死到临头了,还是觉得亲儿子的命比权势更要紧。
那么,他便正好可以利用他儿子的命,解了眼前这困局。
“林相,不是朕不给你脸面,而是林程屡犯重罪,朕要再轻易饶恕他,朝纲国法说不过去。”
林德康诚惶诚恐地道:
“还请陛下明示!”
嘉佑帝道:
“念在你年纪大了,朕可以准你还乡江南。但主动辞官不足以显示惩处之意,朕必须以教子无方,纵子无状的罪名罢黜你。而你感念皇恩,自惭形秽,在朝堂上立誓三代内绝不入仕,且林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须仗责五十,幽禁于江南皇庄十年,如此方可服众。”
如此,才能既让林家离开京城,又不至于逃出他的掌控。
仗责林程,让其留下残疾,也能彻底杜绝其再出仕的可能性。
林德康眼中闪过一丝沉痛,最终还是认命般地俯身叩头:
“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