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喀城是西戎与大启边界上的第一关隘。
与北戎王庭依山而立不同,西戎王庭前后一马平川,主要靠伊尔喀城这座建立在高地上的关隘阻挡来自大启的敌人。
不过,多年来西戎的扩张方向主要是内部的吞噬,以及向西掠夺一盘散沙的色目人,与大启一直友好通商,偶尔到大启的国土上掠夺一番,也只是小打小闹,大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主动进攻。
如此背景之下,哪怕王庭三令五申,主将也有意加强巡逻,
巡查是有的,但如今天气干燥,地上很难留下行军的脚印车轮印。
李洵为了减轻运输负担,加快行军速度,这次基本上没带太多物资,就几天的干粮,也没有马匹,全靠人力轮流运输所有辎重,不是眼光特别毒辣的侦察兵,很难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痕迹。
如此,当李洵的军队突然发动进攻时,城楼上的人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时月明星稀,附近的山坡朦胧起伏,守城的士兵正打着哈欠,只听突然一声呼啸,一颗圆形的铁球带着巨力猛然撞在了城楼的垛子外壁上。
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将那外表上砖石的砌成的堡垒顶部撞出个洞,随之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堡垒中顿时响起惨叫声。
“有敌袭!”
“有敌袭!”
城墙上守夜的士兵们大声呼喊着,示警的钟声敲响,回荡在幽静的夜里,住在垛子里的士兵纷纷也涌出来察看。
然而,举目望去,不管是四周还是城楼下,都看不到敌人的踪迹。
正当他们有些疑惑的时候,破空声再次响起,整个城楼上,许多士兵惨叫着倒地,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身上不知道被什么打出了一个个血洞,正朝外汩汩流血。
有些伤处在四肢与躯干,只是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有些伤在头部的,却是直接当场毙命。
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几道破空声,城墙上防御的兵力顷刻倒下大半,一看临近的女墙,情况也和他们大差不离。
“有人在发射暗器,快寻找掩体!”
他们大声呼喊道。
然而当他们躲进垛子,没多久又有重物砸到了垛子上,只见砖石横飞,顷刻又是惨叫连连。
城墙上的士兵们顿时鬼哭狼嚎,只当是遇到了鬼怪,纷纷慌了神,尚且活着的人,下意识往城楼下跑去。
谁也没想到,此时一行善于攀爬的好手,已经悄悄地摸到了城门附近的垛子
这些人总共有二三十人,以城门左边的女墙为目标,迅速地攀爬着。
轰炸依旧在继续,牢牢地将守军的目光集中在不知名的远处,以及自身周围,根本无人注意到,城墙下有人正在往上爬。
没多久,这二三十人成功地爬上了这一块女墙,与发现他们的西戎士兵拼杀起来。
“快给郡王发射信号!”
背着枪的一人,立即取下身上的枪,朝着天上开了一枪。
很明显,这些人是李洵手下的精兵。
弹药在夜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迹,很远都能看到。
隔壁的一个小山头上,李洵正拿着自制的望远镜观察着城楼处的动静,看到信号,立刻下令道:
“准备攻城!机械营继续火力掩护!”
“是!”
传令官立刻发射了一枪,这是给城墙下潜伏着的后续攻城部队的进攻信号。
伊尔喀城的地形很特别,属于那种依山而建,居高临下的城池。
这座城可以被外界攻击的城墙面积很短,地形优势足以让他们清楚地瞭望到山下的动静,即使敌军杀到城楼下,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非常地易守难攻。
不仅如此,这座城里还囤积了三万大军,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先打这座城。
李洵要的正是这种出其不意。
当然,他也并非是无的放矢,在得到这座城池周边的地形图后,他发现了这座城池的防守破绽——
在城池右边约莫两里远的地方,有一座比城池矮不了多少的小山。
这里原本是用来瞭望警戒的岗哨。
李洵率先拿下的就是这里。
等占据了这块次高地,他便可以在此处架设炮架,通过斜角攻击伊尔喀城面向大启这个方向的所有城墙垛子。
在传统的攻城武器下,这破绽原是不存在的。
但李洵有了更加远程的杀伤性武器,这曾经的第一道防线,便成了他撕开伊尔喀城的绝佳突破口。
看到信号,早就趁着黑夜潜伏在山下的后续攻城队伍立刻抬着组装好的攻城车出发,朝缓坡之上奔跑而去。
一百多人,就着三架牢固的攻城车,迅速地爬上了先前被先遣队伍占据的女墙。
前有先遣队用小号震天雷不断轰炸着试图涌上来的敌军,左右两侧,也有机械营的火力掩护,这一百多人也很快顺利地爬上了城墙。
如此,已经有一百六十多人占据了这一块高地。
分出三十人在上头占据着垛子并且往下投震天雷驱赶远处的敌人,其余的人则英勇地朝城楼下冲去。
是的,他们选择这一片女墙的终极目的,便是控制城门的机关。
后续的攻城锤已经在准备中了,只要他们将城门大开,立刻就会有后续人员将攻城锤塞进去,阻止城门再关上。
李洵这边一直指挥着机械营朝着城门两边的方向投射实弹震天雷,调整了准星后,炮弹便落在了城墙后面,不断灭杀干扰着试图朝城门靠近的敌军,为抢夺城门的先遣部队分担压力。
终于,交战了约莫一刻有余,城中再次发来信号,他们夺下了机关!
沉重的城门轰隆隆地上升。
山下也同时响起冲锋的号角声。
攻城锤,紧随其后的弓箭手,盾手步兵等纷纷朝山上冲去。
大部队终于进了城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将是属于冷兵器的短距离正面拼杀。
这并不轻松。
但只要打开了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破解了敌方居高临下的优势,他们的赢面就很大。
事不宜迟,李洵立刻下令:
“留下实弹与散弹炮各一门防守,其余人立刻随本王进城!”
士兵们抬着炮架与炮弹朝着山下转移。
当然,这里并不是他所带的全部炮弹与炮架,山下也有一部分。
他们下山再进城需要时间,山下的那部分,在确定城门附近的安全后,却是可以马上进城,占据女墙上的城楼,对底下的部队进行远程扫射的。
天光渐亮,也没有误伤友军的风险了。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西戎守军,也是在此时才看到让他们痛失城门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圆筒状武器,填进去黑色的铁球,便能毫不费力地攻击到很远的地方。
源源不断的西戎士兵从军营赶来,便正好被城楼上的武器打个正着。
从未见过的远程武器不断收割着人命,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恐慌。
他们队伍的前方,是李洵麾下英勇且训练有素的步兵,他们彼此配合,杀伤力十分惊人。
队伍的中后方,则不断遭到城楼上架设的两种盛世一号短距炮的密集打击。
在步兵与机械兵的双重压力下,西戎兵的防线不断失守。
在李洵的指挥下,机械兵也搬着炮车追上前去,与步兵一同绞杀着敌军的兵力。
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天明时,他们终于彻底占据了伊尔喀城。
守将与其一百多名亲兵,全都在逃跑途中被他们俘虏。
“禀郡王,共缴获无伤战马三万一千匹,粮食肉类五万余石!另有兵器四万余把,铠甲一万七千付……”
亲兵前来向李洵汇报着此战的战利品。
李洵满意地点头,下令道:
“留下十分之一的兵力值守,其余人抓紧时间原地休息补给!后天一早,立刻出发前往西戎王庭!”
“是!”
亲兵精神奕奕,脚步轻快地朝外跑去,哪怕连续昼夜颠倒艰苦急行军五天,也压不住他心中的喜悦。
西戎大约是因为有心东进,又对伊尔喀城太有信心,王庭距离高旗仅仅九百里。
如今他们急行军三百里拿下伊尔喀城,接下来大的关隘,就只有奎吉城和王庭副城。副城之后一百里,便是西戎王庭。
可西戎的地形并不适合设防,这两座城虽然都囤积了不少兵力,也完全不足以阻断前往王庭的道路。
他们完全可以不取两城,直奔西戎王庭。
有了在对方军营里缴获的战马,他们的行军速度将大大提升,待后续的炮弹补给跟上来,就能立刻出发包抄西戎王庭。
当然,不管是他们攻下伊尔喀城还是接下来的行军,动静都很大。
西戎王庭那边,必然会有所防范。
接下来他们恐怕必将正面面对自身几倍人数的敌军,这是一场不好打的硬仗。
但这种以少胜多的战争他们不只打过一次了,哪怕这次挑战性极强,他依旧对郡王充满信心。
倒是一旁经验老道的夏金良,有些忧心忡忡地对李洵道:
“郡王,此次孤军深入敌方王庭,又是正面作战,风险极高。您不如留在伊尔喀城坐镇指挥,由末将率军前往?”
正面作战不比偷袭,比较容易出其不意以少胜多。
哪怕他们有武器优势,面对几倍于自身的兵力,也还是有战败的风险的。
郡王是一国之主,整个郡国的主心骨,若因为此战不慎落入敌手,那整个郡国的基业便将毁于一旦。
先前,伊尔喀城有一部分败兵和守城的副将一起逃回了西戎。
这些人基本上是郡王刻意放走的,放人走前,他还对那些人放下狂言:
“给你们大汗带个话,本王不日将亲自前往你们王庭捉拿他,他若有胆,便好好洗干净脖子给本王等着!”
夏金良对此很不赞同。
攻打伊尔喀城,郡王亲自领兵也就算了,就算是打了败仗,也很容易撤退。
可深入敌人王庭,又没有灭掉沿途的兵力,是很容易被人包饺子的。
李洵闻言,温声解释道:
“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想过,但西戎的地形如此,若不让他们看似占尽优势,西戎汗如何敢冒险留在王庭等我们捉拿?”
放下狂言,自然也有激将法的意思。
“放心吧,本王也不是那冒进之人,林乐庆不日就将率领三万大军南下支援,本王早就给他送了消息,如今人应该都在半路上了。”
给林乐庆的信发得早,因为他们需要先北上绕道沙国境内通过其荒漠南下进入西戎,耗时很久。
如此,便可出其不意从北边包抄西戎王庭,给他强力支援。
夏金良闻言,心中稍微松缓了些,却还是不想李洵冒险:
“可是郡王,万一……”
李洵摆了摆手:
“本王不亲自去,西戎汗未必会留下。若捉不到他,此行的目的就很难达成。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
他的语调虽然温和,却不容动摇。
夏金良闻言,哀叹着直跺脚,显然是被他的顽固不化气到了,又毫无办法。
李洵惊讶地看着他一个七尺男儿竟如此作态,随即脸上露出了笑意,多安抚了一句:
“夏卿只管安心,本王跟你保证,就算打了败仗,只剩下本王一人,本王也能逃出去。”
此举虽说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却也是建立在他自身强大的近身作战能力,以及对己方兵力火力的自信之上的。
而且,夏金良不熟悉西戎地形地貌,他前世却在此驻扎了三年,对这片土地很熟悉。
再加上他亲自指挥对振作士气有加成作用。
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制胜因素,他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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