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儿问大夫,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就像他刚下山时问田中的农人一样,本也没有期望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谁知大夫却说道:陌生人有两拨,一拨就是你们喽,还有一拨是夫妻两个,男的胳膊折了,陪他来的应是他的媳妇,我问他胳膊怎么折的,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他媳妇说是到屋顶晒棉花,不小心从屋顶摔下来摔折的,我看过这么多骨折的病人,他的胳膊绝不是摔折的,倒像是被人打折的。
一听到打折二字,刘苏儿留上了神,尽管那名夜闯少林的人胳膊没折,也没和他进行打斗,可是这毕竟是在少室山下,少林寺脚下,竟然有人敢发生打斗,那的确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此人还遮遮掩掩,若是摔折的胳膊,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刘苏儿对大夫说道:“多谢相告,还请大夫告知这对夫妻长什么样子。”
大夫点了点头:“若非你是从少林寺来的,就算是官府的人来询问,我一般也不会说,没的给自己惹麻烦。”
刘苏儿问道:“不知大夫怎么能看出我是从少林寺来的?我又没穿缁衣,也没剃光头。”
这话非要问个明白不可,刘苏儿记得第一次被人认出自己是师从少林,还是在郑州城中,被一指神丐郭百结认出,当时他说一个人习了相应的武功,通过此人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此人的门派,郭百结是江湖中的老手,能看出自己是少林的,也还不奇怪,这大夫并非会武功的人,又怎么看出来的?若不问个明白,自己调查夜闯少林的人,中间少不了会乔装成普通人,这大夫既然能看出来他的来历,别人恐怕同样也能看出来。
大夫指了指他的鞋,说道:“少林寺的僧人都穿芒鞋,你若非少林寺的,怎会穿少林寺的鞋?我从没见过别人穿这鞋的。”
刘苏儿低头看看了脚上的草鞋,天气渐暖,少林寺的僧人都换成了这种鞋,一时这种鞋穿着舒服,又符合僧人的身份,而是这种鞋上下山都十分方便,少林寺建在少室山上,穿别的鞋还不如芒鞋实用,而且便宜,刘苏儿一向喜欢穿,没想到会让人从这方面认出来,看来到了洛阳城后,一身行头都要换了。
大夫随后告诉了他这对夫妻的模样,刘苏儿记下了,和李希声两人辞别大夫出来。
刘苏儿问李希声:“不知你本是去往何地?”
李希声说道:“我是去洛阳,咱们就此告辞吧,多谢你替我付的诊金。”
刘苏儿笑道:“一点银子,算不上什么,只是我的目的也是洛阳,既然顺路,何不同行?”
李希声点了点头:“好吧,孤峰顶上要同行,同行自古不相肯,你习武,我学文,虽是同行不同步,也能分明携手同行处。”
刘苏儿愕然:“你说什么?咱们在山下,你怎么说孤峰顶?既然同行你不答应,你我各自前去便是,我又没有逼你。”
李希声哑然失笑道:“你真是没有学问,才会误会,我说的是你们释家诗人所作的诗,你扯哪去了?你连这几首诗都没听说过,我真有些怀疑你在少林寺学的什么。”
刘苏儿脸一红,说道:“我小时候家境不好,没上过学堂,所知有限,哎,你跟我说说,这什么同行不同步,也算是诗?”
李希声听他不避讳自己得少,没学问,也同情他的出身,他耐心解释道:“第一首诗是释道颜的诗,其中两句是孤峰顶上要同行,十字街头还共坐。说的是贫富以共之意,第二句是释道枢的一首诗,同行自古不相肯,峰顶老人何足论。第三句是释惟一的一手偈颂,开门待知识,知识喜来过,两两不成双,一一无回互。共卧不共床,同行不同步。昭然在目前,目前不可睹。虽则不可睹,我独知其故。圣容菩萨来西天,庐仙夏人在东土。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以后我说话注意点便是。”
刘苏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把诗念完了,我听起来还有些诗的感觉。”
李希声转过话题:“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吧,听说你们俗家弟子要过什么铜人阵才算学成下山,能过了那个阵的,武功都非常高明,看来你年纪不大,武功练得倒好。”
刘苏儿说道:“你知道得挺多的,可是我下山却是另有原因,对了,你说的那个太室山上的什么嵩阳院又是干什么的?卖的吗?”
李希声摇了摇头:“是个做学问的地方,并非卖的。”
刘苏儿故作聪明地说道:“啊,我知道了,你说我习武是学成下山,你做文章是不是学成下山?”
李希声说道:“我们哪有什么学成下山?我去洛阳乃是因为我听人说,洛阳要举行今年的百花节,我在嵩阳学院待得闷了,便出来看看,或者能够找到些作诗的灵感。”
刘苏儿问道:“百花节?你们文人倒有闲情,可惜你手受了伤,暂时没法动笔。”
李希声说道:“百花节上可热闹了,洛阳城只有闰年的时候才有这个节日,你不去看看么?”
刘苏儿想起自己还在调查夜入少林杀害慧智和慧礼的凶手,叹了口气说道:“或者下个闰年我会去看看吧,今趟是没有心情了。”
走到傍晚,两人来到一处村子,天色渐晚,李希声说道:“今天是赶不到洛阳了,不如在这里借个宿,明日一早早起再行。”
刘苏儿也答应了,他掏出了一小块银子,让一户农家做了饭,吃完后,就决定在这户农家住下,这户人家是一对乡农,孩子在洛阳做长工,尚未娶妻,听说两人是去洛阳的,两人议论一会,递给刘苏儿一个布袋子,望他能捎给洛阳的孩子,并告诉了刘苏儿他孩子的地址,刘苏儿答应了。
晚饭后,刘苏儿毫无睡意,原来在少林寺时,这个时辰正是做晚课的时间,自从下了山,身为俗家弟子的他,自然没有再跟着出家弟子一样的念诵佛经,可是那对乡农已经睡下了,百姓种田为生,最懂节省,晚上一般早早睡下,就不用点油灯浪费油了,所以晚饭以后,整个村子都黑漆漆的,除了偶然的鸡鸣狗吠以外,此外一片宁静。
闲着没事,刘苏儿在床上打坐,练习呼吸吐纳的内力,他内力深厚,已不需再培植内力,主要是修炼内力的运行,好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更能灵活地掌控。
内力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刘苏儿非但没有困意,反而精神更旺了,他干脆起身来到院子中,准备数数星星,数到困了,便回屋睡觉,出了屋门,他看到李希声正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刘苏儿猜测他是否也睡不着,所以出来数星星?
来到李希声身后,他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此人闻言浑身一震,就在此时,刘苏儿看出他并非李希声,而是另外一个人,只是卯夜之间,两人衣服又非常相似,这里除了他两人以外,刘苏儿以为只有那对乡农,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认为他是李希声,其实二人的衣服并不如何相似。
认错了本是很尴尬的,刘苏儿猜测他就是这对乡农的孩子,从洛阳赶了回来,正要致歉,此人忽然一言不发地向外走,连头都不回,刘苏儿感到奇怪,喊了声:“喂!”
此人忽然离地而起,越过墙头,出去了,看此人跳过去的功夫,轻功竟然十分不错。
刘苏儿心道,难道是遇上了贼?这对乡农的家院中养着两只羊和几只鸡,难道是来偷这些家畜的?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偷的,但此人如此功夫,又怎会只是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还没有决定是追还是不追的时候,身后传来李希声的声音:“哦?你还没睡?”
刘苏儿转过身来,见到问话的正是李希声,他问道:“刚才有人出去,你可曾见到?”
李希声摇了摇头:“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