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末露出崇敬之色,跟他说了管如烟的事,朱雀问道:“这女子恩将仇报,唉,她既然投河自尽,想来也有自己的伤心事,行事有些失控也是情有可原,幸好刘苏儿没死,他失血过多,心脉暂停,我用内力在他体内冲撞几次,天幸竟然成功了。”
梅嫽差点错杀好人,心下内疚,伊雪安慰了他几句。
颜末问道:“不知朱雀大侠怎么在这里?我以前经常听人提起你。”
朱雀说道:“洛阳百花节这么热闹的场面,又怎能不来见识见识?若非我恰好从这里经过,看到里面有人举着一把剑要杀人,恐怕就要错过去了。”其实来看百花节,并非他的想法,而是伊雪的想法,朱雀好不容易在家中休息,伊雪却静极思动,朱雀不忍拂逆她,便带着她过来,今晚花灯也的确给他一种此行不虚之感。
这么一解释,梅嫽的过错反而变成有功之事,但朱雀接着说道:“可是以后也不能胡乱杀人呀,对了,这大夫怎生得罪的你?”
梅嫽眼睛一红,又差点掉下泪来:“他治不好刘苏儿的伤,我之前就跟他说了会让他陪葬……”
朱雀说道:“生死有命,哪能由大夫来决定,他也不是神仙,幸好你还没有做出错事,看你刚才出剑的姿势,你应是梅花一字剑的传人吧。”
梅嫽止了泪,忍不住问道:“咦,你怎么知道?”
朱雀说道:“我见过这套剑法,啊,你是梅林隐的徒儿。”
颜末在旁边说道:“我师姐不仅是师父的徒儿,还是他的女儿呢。”
朱雀笑道:“我没见过你们师父,可是我师父却常常提起他,说他很了不起,舍己为人,你们若胡乱杀人,他可要伤心了。”
颜末和梅嫽两人见朱雀年纪不大,本来不太服气,可是听他对自己旁敲侧击,并不直指自己杀人不对,而说师父要伤心了,心中这才喜欢起他来,两人连忙点头,想起师父也曾教训过自己不要胡乱杀人,今晚为了刘苏儿差点将他的教诲置之耳后,若非朱雀及时阻止,梅林隐听说后,一定饶不了两人。
有了朱雀和伊雪的照看,刘苏儿在回春堂待了一夜,伤势大有好转,但还是将养了十多日,伤口才痊愈地七七,直到见他没有大碍,朱雀又嘱托他以后小心行事,不要再被人暗算了,这才携着伊雪告辞离去。
这十多日的照顾下来,梅嫽不顾男女之嫌,为他擦洗伤口为他换衣服,刘苏儿感到久违的被人这么贴身照顾的感觉,感动之余,觉得就算是为她去死也值得,可是梅嫽去不是让他去死。
留下来陪着刘苏儿的,除了回春堂的林大夫和梅嫽以外,还有颜末,颜末有时候见到师姐对刘苏儿过于亲昵,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避开。刘苏儿恢复神智以后,就问起管如烟的去向,当他得知自他受伤后,两人就带着他来这里求医,颜末和梅嫽并没有为难他,想起管如烟没事,他也放下心来。
若他真的知道管如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会惊得跳下床。
当晚,管如烟闭目待死,慧沙的禅杖挟带着一股劲风,将她的刘海都吹散了。
人在临死之际,究竟会想到什么呢?
有人说是往事历历在目涌上心头,那只是文人骚客坐在家中想象出来的而已,有些人如此,有些人却不是,管如烟心中有没有杀死管离未的不甘,有对人生永别的不舍,有些事情没做的遗憾,还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这些烦乱很快都不用她去担心了。
禅杖打在管如烟的额头,很疼,却不致命,管如烟感到奇怪,她听到其他三名少林僧人的喝骂,和已故温热的血喷在她脸上,管如烟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血,睁开了眼,看到慧沙前胸后背都流着血,缓缓摔倒,身子被人一剑洞穿。
其余三名僧人在向一人围攻,此人脸上带着一副唱戏的脸谱,不知是面具,还是用油彩画上去的,看起来是非怪异,从身段能够看出是一名女子,双袖飘飘,既像仙子,又似鬼怪。尽管这名女子的打扮诡异,可管如烟知道自己是为她所救,心中还是生出一股亲切的感觉。
她捡起自己的剑,想要冲上去帮忙,只在一瞬间,慧海、慧论和慧方三名少林弟子惨叫一声,同时往后抛跌,管如烟竟连她用的什么手法都没看清楚,三名少林僧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此人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打倒三僧后,她双袖向后一收,仿佛足不点地般向洛河投去,管如烟正不知她为何跳河,却见她足踏洛水,向洛河南岸行去,此人竟然能够踏水而行,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管如烟叫了一声:“哎!”
那名女子在洛河南岸落下,背对着她,算是回应,想看看她要说什么。
管如烟说道:“等……请等一下!”
那名女子回过头来,脸谱已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管如烟心生仰慕,暗道,她好大的本事,不行,我一定要跟着她,拜她为师,学好武艺,实现自己的愿望。
那名带着脸谱的女子又回转身子,向南边行去,似乎不想再理会她。
管如烟大叫一声,跳入洛河,希望跟到南岸,可惜她不会水,闭气的时间又不够她到河对岸,一阵风吹过,带得她往下游而去,她心中想道自己刚才跳河为刘苏儿所救,当时三分为真,七分为假,自己趁机刺了刘苏儿一刀,如今自己不想死,却快要被淹死了,真是绝妙的讽刺啊,难道是老天对我的报应么?
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处,恐惧袭上管如烟心头,她有些后悔,就算死,她宁可选择自刎而死,因为她听人说过,淹死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
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来选择了。
正感绝望时,一根飘带伸到眼前,别说是飘带,就是一根稻草,管如烟也会紧紧抓住,她的求生yù wàng从来没有这一刻强烈。
她感到一股大力从飘带上传来,自己被带得从河中飞身而出,落下来时,正是洛河南岸,那名带着脸谱的女子就在她不远处,管如烟不顾全身湿透,扑到此人脚下跪下,拼命地磕头。
这名女子问道:“你想拜我为师?”声音苍老,和她曼妙的身姿不相符,声音和身体像是两个人所有。
管如烟拼命点头。
这名女子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管如烟愕然摇头。
这名女子说道:“起来吧,我叫石凌波,你为何要跟我学武功,我倒想听听。”
管如烟站起身来,脑子里一直在想石凌波这三个字,非常熟悉的三个字,似乎在哪听过,猛地,她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她脱口而出道:“啊,你是凌波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