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谷儿点了点头。
王元极问道:“那你的斩苍剑学到了几成?”
莫谷儿说道:“晚辈资质平平,又十分愚鲁,所学到的不过二三成。”
王元极点了点头说道:“我曾见你师公使过一次这套剑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记得清,我演示一遍,你好好看着!”
显然王元极和江风月乃是同辈之人,有他演示斩苍剑对莫谷儿来说犹如师公亲自施为,若能因之领悟到更多的剑法要旨,那真是飞来之福了,他和路小千两人师出同门,两人都瞪大了眼睛,专注地看着王元极。
王元极来到一处空地,缓缓地将剑法使出,这套剑法多似刀法而非剑法,因此剑名中就有个斩字,劈砍的招数多于戳刺,特别是自下而上的招数极多,刘苏儿见到王元极展示别派武功,本该避嫌,但一见王元极展动身形就被他所吸引,再加上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对此都没有在意,所以他一招又一招地看了下去,更明白斩苍之意,多半是这些自下而上的撩剑势居多,有种斩破苍穹的意味,所以取名为斩苍剑。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这套剑法在王元极使出来时极其缓慢,这固然是他为了让莫谷儿和路小千等人看得明白,其中又似乎隐含了以慢制快的至理,再看又似乎不是,因为这么慢的剑法在和人比斗时因为太慢而没有一点杀伤力。
刘苏儿看得似明非明,王元极一套五十六招的斩苍剑法使完,问莫谷儿:“怎么样?”
莫谷儿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惊喜之色,对王元极扑地跪下说道:“多谢前辈指点,让晚辈获益良多。”
刘苏儿再看路小千,只见他神色茫然,看来他和莫谷儿的武功还有很大的差距,领悟不了其中的妙处。
王元极将薄铁片还给莫谷儿说道:“你若是能够领悟,也不枉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演示一番,你们走吧。”
莫谷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对刘苏儿说道:“我们先去跟踪他们,我会在沿途路过的树上留下我谷字的箭头,箭头所指,就是我们追踪的方向。”
刘苏儿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些,莫要被他们再追摄上你们。”
莫谷儿答应了:“我们回去会再改变形貌的,刘大哥放心。”
等路小千和莫谷儿离去后,王元极说道:“走吧。”
刘苏儿问道:“去哪里?”
王元极说道:“自然是我家,还能是哪里?”
说完,他不等刘苏儿再次发问,人纵身上了一棵树,然后双足似乎毫不费力地一点,便从这棵树到了另一棵树上,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勉强,就像是在树上行走惯了的,比之猴子还要灵活。
刘苏儿好胜心起,也跟着纵身上了树,跟在王元极身后向另一棵树纵跃过去,然则很多事情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难度,一旦自己做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落在另一棵树的树枝上时,落足时力道稍重,这根树枝便断开,刘苏儿差点掉了下去,他伸手攀住旁边的一根树枝,翻身上去,然后继续前行,他调整纵跃的姿势,又挑拣粗些的树枝落脚,磕磕绊绊下,勉强跟上,他看到王元极落足之处并不挑拣树枝粗细大小,似乎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他也能借力纵跃到另一棵树上,中间毫不停顿,如履平地,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所行之处,是在一座山的山脚下,王元极带着他向山中深处行去,两人一前一后,过了两个山头来到一片山谷,山谷中松柏环绕,中间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简陋的茅屋,屋前一条小溪潺潺流过,隆冬之际,溪水竟然没有结冰,给人一种宁静祥和远离尘世的隐居之感。
刘苏儿不多,但其中一句“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怡然自得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等到刘苏儿来到茅屋前,王元极已经等候他多时,他对于刘苏儿的表现颇为不满,他问道:“你小子身上的内力都是偷来的么?怎的运用起来如此生涩?”
刘苏儿对王元极的眼力大为叹服,他说道:“前辈眼力高明,我小子身上的内力虽不是偷来的,却也不是我自己辛苦修炼得来,而是从玄玉石中汲取过来的,所以运用起来不免有些生涩。”
王元极点了点头,他说道:“空山寂寂,我龟缩在此已经三十多年了,今日不知为何,见到你感到十分亲切,你也且莫得意,每回我有这种亲切的感觉时,总会伴随着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邀你来此,传授给你一套武功,多少总有些用处。”
刘苏儿听他语出不详,不过他也没想太多,他问道:“前辈和全真教似乎有什么渊源?”
王元极点了点头,坦然承认:“全真教的掌教如今是甄始一?我是他的太师父。”
刘苏儿闻言差点跳了起来,王元极虽然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也最多不过六七十岁而已,而且刚才他穿林而过时显示出的精力堪比一个小伙子,甄始一的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那么王元极作为他的太师父,岂非老得更多?
王元极像是能够看透他的想法似的,带着像是骗过刘苏儿般得意的笑容问道:“你倒是猜猜看,我有多大了?”
刘苏儿尝试着多说些:“前辈难道有……十多岁了?”
王元极说道:“我一百零二岁了,偿若我没有记错,甄始一也有……六十……嗯,六十三岁了。”
刘苏儿呆呆地看着王元极,怎都难以相信他是年过百龄的老人。
王元极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先去弄些吃的来。”
刘苏儿问道:“去哪里弄?”
王元极说道:“靠山吃山,当然是山里,你跟我来。”
刘苏儿跟在他后面向山林中行去,走了没多远,王元极就拍手叫道:“妙极!你来看!”
刘苏儿跟过去一看,只见两棵树的中间有一个简陋的捕兽夹,捕兽夹中有一只死去的山羊,天寒地冻,山羊虽然死去,但并没有腐烂,王元极让刘苏儿背着,两人回到了山谷中。
在王元极的指点下,刘苏儿在小溪边将山羊剥了皮,然后将血洗干净,天气晴好,王元极将茅屋里的一张桌子搬出来,将山羊肉切好,然后支锅煮肉,刘苏儿帮他捡了不少柴火,王元极不相信刘苏儿的烹饪手段,亲自上阵,他放了极多的佐料,很多佐料刘苏儿都叫不上名字,大火熊熊下,锅中很快沸腾起来,羊肉和佐料在汤中起伏不断,一股极为浓烈的香味在山谷间弥漫开来。
羊肉煮好后,王元极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刘苏儿见他不禁肉食和酒,和道教养生之道并不相似,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得享如此高龄,看来世人相传的延年益寿之道并不怎么靠谱。
吃饭时,王元极又问了他如何从玄玉石中汲取的内力,尽管王元极自身内力高处刘苏儿不少,对他的这种不劳而获,依然啧啧欣羡,刘苏儿见他喝酒吃肉,问道:“前辈这不是骗人么?又说只有一壶百果酒,你现在喝的是什么?”
刘苏儿现在已经知道他的性子,对他说话越是不尊重他,他反而越是欢喜,因此直言不讳,果然,王元极并未因他指责自己为骗子而生气,反而解释道:“这酒却不是那浑然天成的百果酒,这是我自己酿的山葡萄酒,和百果酒差远了,你尝尝。”
刘苏儿接过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若是百果酒比这酒还要好喝,那真是无价之宝了。”
他这是间接赞美这山葡萄酒的美味,王元极非常高兴,说道:“有你在此,等会你再陪我去偷些酒来,两个人应该更好偷,咱们给它们来个声东击西。”
刘苏儿想不到他对什么百果酒如此念念不忘,只好答应下来。
吃完饭后,刘苏儿说道:“咱们去吧。”
王元极说道:“不急,别失败了让猴儿们有了防备,下回就不容易上当了,我先教教你一些躲避它们的法子。”
刘苏儿本想说:“躲避一只畜生还不容易么?”但又不想触怒王元极,便忍住没说。
王元极教了他一些轻身腾跃的技巧,没什么套路,也和一般的轻功法门有所区别,刘苏儿一边按照他的指点学着一边问道:“这是全真教的轻功么?”
王元极摇了摇头:“全真教的武功不能外泄,这是我在山林隐居时摸索出来的技巧,偿若不教给你,只怕这套轻身功夫只能带入土里了。”
刘苏儿原本还有些抵触,听他说得可怜,便认真学了起来。
一旦深入其中,刘苏儿才体会到这道轻功的绝妙之处,这套轻功正是在教他上次从树上行走时和王元极从树上行走时的差距,不仅仅是在呼吸之间以及调匀内息方面,还有转折之间的技巧,这是王元极动作流畅连贯的基础,人在落地与纵跃之间,本能地会有一个停顿,以为下次行动做好准备,而王元极则将这停顿消去,不仅如此,他还将前一个动作的余力吸收,当做下一个动作的起始,这么一来,纵跃之间就不像是一个个单独的动作,而像一串连在一起的一个动作,浑然天成。
如上所言,万事都是知易行难,刘苏儿为了摆脱固有的行为习惯,吃尽了苦头,王元极也不是一个多有耐性的人,一见刘苏儿做得不好,不是打就是骂,好在刘苏儿骨子里有一股不达成不放弃的韧性,这才在天黑以前练得有些模样。
刘苏儿顾不得休息,还惦记着王元极的百果酒,他歉然道:“咱们摸黑去偷吧。”
王元极没好气地说道:“天黑后猴子都回家啦,还偷个屁,明天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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