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寒山虽是剑神,但首先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人的感情,会有人的弱点。
信任,本是人的优点之一,但在有的人眼里,信任,也是弱点。
此刻的慕容寒山就是因为这个弱点而被捆住。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慕容寒山从昏迷中逐渐醒来,就像从虚无走回自己,昏迷中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就像死了,在醒来的那一刻,一些记忆和感受才逐渐装进自己的身体。
如果死了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不用去想,似乎让自己活着是所有的努力都变成笑话,让活着是感受到的痛苦都变成了白白承受,因为死,是人必将经历的过程,对他慕容寒山来说,有可能就在很快,也有可能在很远,那么自己被缚住,被封住了穴道,像一头被困住的老虎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周围一片漆黑,慕容寒山怀疑自己是被关在地下洞穴或者是山洞中,可是相比于这些地方,也实在是太黑了些。
穴道被封住,内力困在丹田,汲取不到一丝一毫,丹田中的真气就像井中的水,如今打水的桶被割断了绳子,自己空有深厚的内力,却一点都提取不出来。
慕容寒山不禁感到有些自嘲,谁能想到昔日高傲自大的慕容寒山,会落到这等地步。
若是在一日前,有人告诉他自己会有这种结果,恐怕自己也都不会相信。
回忆就像小溪,逐渐汇入他空灵的身体,他渐渐回想起来一切,自己虽然被伊琳娜暗算,但自己还活着,这就不算太糟糕,何况还有朱雀和伏缨在外面,自己的困境想来不过是暂时的。
然而四周一丝光都没有,慕容寒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能体会到双手双脚被捆在两根柱子上,他眼中虽然看不到东西,然而耳中却能听到声音,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说的什么,他却听不清楚,就算能够听清楚,恐怕也听不懂,因为这些人说的都是西域语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说的竟然是汉语,而且语调十分悦耳动听。
慕容寒山没有搭理她。
这名女子咯咯笑道:“以你剑神的身份落到这种地步,心中想来定是十分愤怒吧?”
慕容寒山依然没有搭理她,他只是在奇怪,为何这女子前来,四周依旧如此漆黑。
这自然是不合理的,就算是狱卒去看犯人,也没有在这么黑的地方相见,对方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的容貌,完全可以带着面罩,或者将自己的眼睛蒙起来,完全没有不点灯的道理。
这名女子见慕容寒山不发一言,收止了笑容,冷冷地说道:“现在你是否在奇怪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慕容寒山听到这话,一股从脊梁传来的寒意弥漫到全身,他终于问道:“难道是我的眼睛瞎了?”
这名女子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仅眼睛看不见,话也说不出来变成哑巴了呢。”
慕容寒山轻轻叹了口气,一个高傲的人,见惯了生死的人,根本不怕死,然而得知自己瞎了时,总还是感到一种由衷的无奈和愤怒,原来自己看过去的一片漆黑,是自己瞎了,这是对他慕容寒山来说多么大的讽刺,又是多么悲哀的遭遇。
而且原来瞎了是这种感受。
这名女子道:“你不过是暂时看不见罢了,并非永远都瞎,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我就还你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如何?”
一刹那间,慕容寒山思绪纷飞,原来对方是有事相求,将自己眼睛弄瞎,不过是在威胁自己,他当然不是受人威胁之人,因此他的回答就是一声冷笑。
这名女子见状又走上前两步,她道:“我们要求你什么事,你连听都不肯听,其实,我们要求你的事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你也不用受眼盲之苦,大家方便罢了。”
慕容寒山虽然懒得去问她要自己做什么事,这名女子在他意动之前也没有说是什么事,她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上慕容寒山的脸。
这是一双冰冷而柔腻的手,慕容寒山感到就像是一条蛇爬上了自己的脸颊,让他的肌肤感到一阵颤栗,他忽然醒悟,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你!”
女子娇笑道:“你想到了?只可惜还是迟了一点。”
慕容寒山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因为受到伊琳娜的暗算而身陷困境,可是自己在树林中遇到的并不是伊琳娜。
当时乃是深夜,树林中仅有一战风灯照亮,而且她又在装模作样的抚琴,更重要的是,她长得和伊琳娜一模一样,自己才会上当。
自己以为对伊琳娜的了解够深了,其实他对伊琳娜的认识不过停留在表面,所以才会上当。
女子的手从慕容寒山的脸颊向上,来到他太阳穴附近,忽然从他两边的太阳穴附近慢慢抽出了两根银针。
随着银针被抽离,慕容寒山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朦朦胧胧中,一名绝美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名女子双手中各拿着一根银针,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慕容寒山将她虽然在笑,可是笑容里却带着冷冷地无情,当真称得上是艳若桃李,狠如蛇蝎。
最重要的是她长得跟伊琳娜一点都不像,伊琳娜虽然也很美,但说实话,只论美艳的话,也完全比不上她。
慕容寒山再往她身后看去,原来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外面一片明亮,刚才自己感到什么都看不到,原来只是她手中两根小小的银针所制,不知道银针刺中了自己的什么穴位,竟能让自己正眼如盲,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叹道:“你杀了我门下这么多人,此刻却要来问我是谁?”
慕容寒山讶然道:“雪隐门!原来你就是雪隐门的门主。”
女子微微一笑道:“不错,你现在知道自己落入我手中不冤了吧,慕容寒山,想不到我们几次都低估了你的实力,以至于我们死伤惨重,如今就算要了你的命,也弥补不了我们的损失。”
慕容寒山也跟着明白了一切,眼前这名女子原来是雪隐门的门主,那么她长相和伊琳娜毫不相同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雪隐门的人也擅长易容,这女子身为雪隐门的门主,自然更是精于此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和伊琳娜之间的关系,因此设下这个陷阱,让自己主动往里钻,自己若真的被伊琳娜捉住,她恐怕也不会使出让自己眼瞎的这种手段。
自己练伊琳娜和雪隐门的门主也分辨不出,对于他来说,那和眼瞎了也没什么区别。
也许他不是眼瞎了,而是心眼盲了。
女子接着说道:“我叫托雅,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光辉的意思,比起你那位伊琳娜,我比她强上不知多少倍,她区区一个魔音教……哦不,她已被魔音教驱逐出教,真是没出息,也不知道你是看上了她的哪一点,像你这么强壮的男人,草原上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不但放了你,反而一身相许如何?”
她看着慕容寒山冷冷的神情忽然又笑道:“昨天晚上你抱着我同人打斗时,竟让我生出心动的感觉呢。”
慕容寒山想不到草原上的女子风气这么开朗,并不忌讳说出自己喜欢谁,如今自己如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他一时想不到脱身之策,过了一会,他忽然问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事?”
托雅将两根银针插入自己的头发中,向后退开几步:“我听说你的剑法乃是中原第一,所以我希望你能将你的剑法教给我,这样你也没什么损失,还会有很大的好处,而我学了你的剑法,咱们之前的仇怨便既往不咎,皆大欢喜,如何?”
慕容寒山忽然笑了,他的武功到了如今这等地步,剑招的繁复高明只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他数十年来勤修苦练之功,以及在和无数人的比试中汲取到的实战经验,但这些经历,这些西域剑徒又如何能够明白?
托雅见他一言不发,还以为他在犹豫,她又劝道:“就算你教了我们,我们也达不到你的剑法这种高度,何况,咱们咱们联手之后,草原上谁人不在我们的威逼之下?只要你愿意,我们雪隐门可以辅佐你坐上草原之王的位置,到时候无论哪个部落的大汗,都将会对你俯首称臣。”
慕容寒山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做什么草原之王?”
托雅道:“只可惜我是女儿身,草原上毕竟还是男人的天下。”
慕容寒山道:“我要是答应了你,你就放了我?”
托雅笑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若放了你,你又翻脸不认人,那我们岂非倒霉?”
慕容寒山道:“你不肯放我,我又怎么教你们剑法?”
托雅道:“剑法相授自然不止身教,也可以言传口述,只要你将剑法的秘诀说给我听之后,我就给你喝下一种草药,让你内力暂时被压抑住,等到咱们互相信任后,我便给你解药,咱们到时候怕已经成为一家人了,自然不需你防我我防你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看似在和慕容寒山商量,实则是在逼慕容寒山答应。
如果不答应她,恐怕她头发里的两根银针又会让他双眼变瞎,甚至面临更加残酷的折磨。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能够抵抗得住酷刑的折磨,那只不过是他们从没有经历过而已。
面对这威逼利诱,慕容寒山将会作出什么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