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衙署内没有了前一晚的荒唐,一群官员聚集在一间大屋内商议事情,相隔得远了,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大屋外戒备森严,两队侍卫站在门外纹丝不动,显得郑重其事。
伏缨知道他们还在商量今日白天十多名官兵被杀一事,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继续发生,所以他们也变得慎重起来,这些当兵的武官,有些也学过武功,只要见过迎宾楼内的惨状,就知道是高手所为,而且是绝顶高手,像这样的高手,真要有心对付他们,就算闯入军营也是轻而易举,所以他们怎敢不谨慎行事?
月光如洗,将军营照得通明,伏缨十分想知道这些人在谈论什么,做出什么决定,如何寻找这名行凶的高手等等,但想要从这棵树不知不觉地来到衙署外不被发现,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伏缨决定等候,他推测这些人不会探讨一夜,他们总该要回去睡觉,等到这些人出来,伏缨再决定行止,月光明亮如昼,有坏处也有好处,至少等这些人出来时,伏缨也能看出指挥使李英泰是哪位,他又住在哪间屋子里,自己便有了目标。
耐性,也是金手门要训练的本事之一,伏缨在树上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沉下心来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大屋中的这些官员似乎也已经商量出一个结果,人陆陆续续从屋中走出。
为首之人服饰最为华贵,而且气势十足,其他人都跟在此人身后,伏缨虽不知道何种官员穿什么样的官服,却也能猜到此人就是卫指挥使李英泰,他仔细看了看,此人脸色颇黑,其实所有的官兵脸色都颇黑,显得饱经风霜,但这些本该代表军队气度的官员们,却个个都挺着个大肚子,仿佛十月怀胎的孕妇,显然是战事经历得少,平时难得锻炼,积攒了一肚子油脂油膏。
李英泰出门后脚步停了下来,他安排侍卫几句话,让侍卫轮班值守,值守人数提高到三倍,他又嘱托其他官员,定要注意好安全,不能再让凶手得逞之类。
其他人全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这些官员中有同知,有千户等等,李英泰嘱托好这些后,又叮咛各人不得将今晚商讨之事泄露出去,等全都交代完后,他挥了挥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并非所有的官员都住在衙署,一部分官员住在营地外的屯寨,这些人施礼后结伴返回屯寨。
留下住在衙署的,都是官衔较高的官员,李英泰忽然对这些人大发脾气道:“平日里我就告诉你们,好好约束下属,他们闹闹可以,但千万不能惹出人命来,这下好了,房老先生和他女儿两条性命,便激起民愤来,死了这么多人,咱们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捉到!”
一名官员道:“我听说衙门那边捉了不少嫌犯……”
李英泰打断他的话:“有什么用?捉到的还不都是小毛贼,不过是给咱一个交代罢了,真正的凶手,你在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捉不到,这些酒囊饭袋,你我还不清楚么?”
那名官员不敢再多说,只说道:“是是是,李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回去休息吧,明日就着人发出悬赏,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人的一点线索。”
李英泰点了点头,剩下的人才纷纷施礼回去安寝。
伏缨在树枝内看得分明,这李英泰带着侍卫去了其中一间寝房,他又安排侍卫们在他寝房周围牢牢把守,做好警觉,这才进屋睡去,伏缨看着屋内的灯熄了,知道李英泰已经入睡。
看来李英泰比其他人还要谨慎,有这么多侍卫守候着,伏缨哪里还有不知不觉潜入屋内的机会?
若就此离去,他又心有不甘,他决定在等等,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进去,偿若等到三更时还是没有机会,他便就此离去。
堪堪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伏缨眼见无望,正准备回客栈睡觉去,免受在树上风餐露宿的辛苦,李英泰忽然在屋中大叫一声,声音里夹杂着惊恐和慌张,在屋子周围守卫的士兵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而入,口中呼喊道:“大人!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就要走的伏缨听到发生了变故,便又留了下来,透过大树枝叶,向那屋中看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李英泰为何忽然发出惊叫,难道屋内有什么人?
屋内有什么人,暂时不得而知,但李英泰的怪叫声一直没停,显然他也没有性命之忧,而侍卫已经闯进去四五人,就在其他侍卫来到门外不知所措时,屋顶的屋瓦忽然被撞破,从里面冲出一道人影,此人和伏缨一样也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脸上带着黑面巾,完全看不到容貌,此人撞破屋瓦来到屋顶上后更不停留,跳下屋子,向北边去了。
一群侍卫在后面大呼小叫地追赶过去,伏缨见过这名黑衣人的身手,知道这群侍卫定然追赶不上,只不过蓦然发生这件奇事,他心中也是好奇心起,对此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反正此刻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伏缨也顾不得暴露自己,从树上一跃而下,也跟着向背面追去。
留在当地没有追赶的侍卫见到树上又出现一人,无不惊得呆住了,甚至忘了怎么处置,也就在这时,李英泰停止了叫唤,冲出了屋子,见到伏缨的背影,连忙命人去追。
就这样,一人在前面逃窜,后面跟着十多名侍卫,后面又是几人在追赶一人,两拨人在营地中一前一后,让营地中的巡逻兵都驻足张望。
追赶的侍卫大喊:“拦住他!拦住他!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拦住他们啊!”
在侍卫的提醒下,这些负责巡逻的士兵仿佛刚刚醒悟过来,他们抽出兵器,也跟着大呼小叫地追赶过来。
可是这些士兵当然追不上伏缨,也追不上前面那一名黑衣人,在营地外围巡逻守卫的士兵见到这边发生了变故,也跟着向这边赶来,眼看是兜头要将前面的黑衣人拦下,但这名黑衣人左转右绕,不知用的什么身法,竟将阻拦他的人全都甩开,人继续向前疾驰。
伏缨在后面展开踏月功,很快追上了前面一队侍卫,这队追赶的侍卫显然想不到他们身后还有一位黑衣人,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伏缨早去的远了。
就这样,伏缨和前面那个黑衣人一前一后,靠着绝顶轻功,很快摆脱了士兵的追赶,来到营地寨墙,两人相继纵跃过寨墙,脚步不停地向北跑去。
在平阳卫的北面有一大片树林,月光虽然明亮,但树林中毕竟幽暗,是躲藏和逃走的好地方,前面那个不知是谁的黑衣人轻功展开,犹如御风而行,伏缨见此人的背影,感到此人年纪也不大,一手轻功似乎比自己还要高明,正激起了他的争强好胜之心,他功运双腿,将踏月功发挥到极致,勉强跟上前面那名黑衣人,伏缨心下颇觉骇然,此人到底是谁,怎会有这么高明的轻功?
眼看那人就要投身树林中,到时候未必还能跟得上,伏缨发了狠,踏月功又加了一分功力,果然和前面的黑衣人距离缩短了一点,相距已不过二三十步,伏缨心道,好小子,咱们就来比比轻功长首发
伏缨自己知自家事,他经历龙蚺胆和回春璧的历练,内力比旁人要深厚的多,且不说前面那人练过多久的内功,偿若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那么对方绝不会有自己这么深厚的内力,轻功就是以内力为基础,内力越深厚,轻功长性越足。
刚才还是在荒野中急奔,来到树林中后,伏缨知道顺林中障碍重重,踏月功比之其他轻功更具优势,到时候必然能够追上这个黑衣人。
伏缨心中极为好奇,他既好奇李英泰屋中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他大喊大叫,没了威严,又好奇这黑衣人的身份,所以他打定主意,非要追上此人不可。
进了树林后,前方人的速度果然降下了一点,两人距离缩短到十七八步,伏缨心中暗笑,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前面那人。
两人都是全力展开轻功奔驰,树林中光线昏暗,两人一边奔跑,一边要小心脚下高低不平的地面,又要小心前面忽然出现的树木藤条荆棘,伏缨的踏月功乃是闪转腾挪天下无双的轻功,所以他速度虽然也跟着减缓,但减缓并不多,而前面那人却又不同,速度比他减少了许多,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七八步,眼看要不了多久,伏缨就能追上他。
到了此刻,伏缨放松下来,他一边跑一边喊道:“还不停下?我不是你的敌人,站住,我有话要跟你说!”
可是前面那人非但没有停下,仿佛听到了伏缨在身后的说话,知道伏缨追得又进了些,此人竟然身形一变,趁着前面树木稀疏,竟加快了些速度,和伏缨的距离又拉开了些。
伏缨暗骂,奶奶的,我看此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自己追上他不可。
急奔之际开口说话,内力就会泄劲,伏缨再不呼喊,准备一鼓作气追上此人再说。
就在伏缨以为自己稳操胜算时,前面那名黑衣人忽然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一棵树上,伏缨呆了呆,不知道此人此举何意。
接着这名黑衣人从这棵树上又跳到另一棵树上,看身手,似乎比常年在树上生活的猴子还要灵活,此人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接着又是下一棵树,很快去的远了。
伏缨哪能让他就此逃走,他在树下狂追。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树上纵跃远去,一个在树下紧紧跟随,没多久,两人就没入树林深处,而身后原本在追两人的那些士兵,早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