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伏家宅院,大门因为主人不在家而常年关着,伏隐上前敲门,很快柳条儿过来开了门,在柳条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柳条儿,小家伙五六岁,是柳条儿的儿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见到少主人伏隐前来,两鬓有些风霜的柳条儿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的儿子小柳条儿不知道伏隐的身份,没有他爹那样的拘谨和惊喜,而是一脸的疑问:“爹,他是谁?”
柳条儿忙道:“这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伏隐摸了摸柳条儿的头,这小子的脸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笑着从怀中拿出两颗宝石以及一张百两的银票塞入柳条儿的手中道:“柳条儿你什么时候有了这小子的?我都没听说,否则早就过来瞧瞧了,这点东西就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吧。”
柳条儿推辞不要:“少爷给得已经太多了,上次给的一千两银子,小人一辈子也花不完,这……”
伏隐道:“这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推辞个什么劲?赶紧拿去,别惹我生气,我这次回来还有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柳条儿一家人都住在伏家宅子里,这是伏缨交代的,只要他们不回来,柳条儿就是这里的主人,柳条儿虽然做的都是下人的活,但伏缨从来没有拿他当奴才使,故而柳条儿始终对伏家人忠心耿耿。
看着伏隐进了屋子,柳条儿和他儿子小柳条儿一起跟在后面。
伏隐这次前来取的,乃是伏缨当年留下来的一件事物,此刻他身负重伤,这事物可以快速疗伤,好让他去营救伏光。
没有得力的朋友在身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他来到后院的一座凉亭旁,柳条儿看着他掀开凉亭中的一张石头方桌。这张石桌怕不下四五百斤,却被伏隐轻轻巧巧地掀开,柳条儿父子看得目瞪口呆,更不知他为何一回家就要掀桌子。
伏隐将石桌掀开后,从下面掏出一个铁盒,当年伏缨将东西放在这里,就是怕被别人误取。而伏隐掀开石桌看似轻巧,实则差点将身上结痂的伤口都给崩开了。
拿出铁盒,石桌落回原处,伏隐坐在石椅上,将铁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似玉非玉,似宝石而非宝石的石头出来,这块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的石头,却是当年搅得中原武林打乱的玄玉石。
当年伏缨深入隋炀帝陵后,取得几块玄玉石,然后送去了少林,其中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玄玉石,似乎是从某一块大的玄玉石上脱落的,因为太小,伏缨觉得未必有什么用,便没有拿出来,等到少林寺发生了那场变故之后,伏缨才知道玄玉石的妙用,遂将这一小块玄玉石留了下来。
人在江湖,免不了打打杀杀,也就免不了会受伤,有了玄玉石,就算是受了重伤也能救治,因此伏缨郑重地将其藏在了家里。
此后伏缨行事小心谨慎,再加上声名在外,和人动手的事情越来越少,也就没有出现过受重伤的情况,玄玉石便一直留在了扬州老宅中。
这件事即使他们一家人远赴西域的时候,伏缨也没跟旁人说,直到伏隐成年后要回中土,伏缨担心他的安危,这才将玄玉石秘密告诉他,并嘱咐他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用,毕竟玄玉石只剩下这么一小块,用完就没有了。
如今为了救伏光,伏隐自然认为现在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玄玉石的用法有两种,一种是由前人将内力储存其内,后人再将注入其中的内力提取出来,另一种则是直接运用玄玉石本身的妙处。
这么一丁点的玄玉石,里面并无前人的内力,所以伏光只能用第二种办法,他爹教他的方法用来疗伤。
伏隐拿着玄玉石,对柳条儿说道:“你去将大门关上,不放任何人进来,我要在屋内待上一个时辰左右。”
柳条儿虽然不知道伏隐是为了疗伤,毕竟他外面看起来十分光鲜,也能猜到伏隐要做一件重要的事,他连连点头,向大门口行去,小柳条儿回头看了看伏隐,还是跟在了爹身后。
伏隐看了看屋内,自然地向以前小时候自己的房间走去。
蓦地,柳条儿一声惨呼传来。
伏隐想也不想,一个纵身向大门口扑去,同时心中暗叫不妙,来人不管是方多烈还是谁,都绝不会再肯给自己一个时辰的功夫去疗伤,他既对柳条儿的死感到愤怒伤心,又为自己没有昨夜过来取玄玉石而后悔。
不能有后悔之心,否则面对敌人时更容易受到影响,他安慰自己,自己在城中已经被盯上,就算昨夜前来,可能仍旧是这个结果。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处,柳条儿被来人用一根铁棍贯穿身子杀死,他的儿子小柳条儿站在父亲身后,被眼前凄惨的景象吓住,竟然都没哭出声来。
来人恶狠狠地狞笑了几声,将铁棍上柳条儿的尸首向一旁甩开,接着毫无人性地将手中的粗铁棍向小柳条儿横扫而来。
伏隐一个踏月轻功使出,一把揽住柳条儿,在铁棍距离柳条儿只有一尺多远时,将柳条儿救出,放在一旁。
一名年轻的妇人听到柳条儿的惨叫声,从后院跑了出来,这妇人自然就是柳条儿的媳妇,小柳条儿的母亲了。
小柳条儿见到母亲,这才哇地一声张口哭了出来。
妇人一眼瞥见被杀的柳条儿,正要跑过去趴在他尸体上痛哭时,被伏隐一把拉开:“快带孩子到后面躲起来,我来帮柳条儿报仇!”
来人缓缓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样貌凶恶之人。
妇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伏家人的身份,一边哭着,一边抱着小柳条儿躲去后院去了。
伏隐因为刚才施展了一下轻功,力使得过了,结痂的伤口处又崩开了几处,眼下别说去营救伏光,只怕自己能不能脱身,也未可知。他强打精神,喝问道:“来者何人?流萤剑不杀无名小卒。”
身形高大的那人一脸横肉,和普通人的发型不同,他不仅额头剃光,而且脑袋周遭俱无头发,只在头顶有一撮头发,结成了辫子,加上他凶狠的表情,显然一副凶恶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人虽然各个阴鸷歹毒,但一来全都身形瘦小,二来凶狠不及前者,所以伏隐对他们也没有过多留意。
身形高大的那人一副吃定了伏隐的样子,狞笑着说道:“你问我的名字?阎王爷会跟你说的,现在你要么主动跟我们走一趟,要么我们拖着你走,你这么聪明,当知道怎么选吧?”
伏隐哈哈大笑道:“可笑可笑,老子名动江湖时,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想跟老子耍狠?先问问老子这把剑答不答应!”
大高个有些恼羞成怒,他挥舞着手中的铁棒,拦腰向伏隐横扫而来,伏隐因身受重伤,不敢跟他硬拼,只能闪避开来。熟料大高个虽然个子高大,身受却十分灵活,一根粗铁棍在他手中使得迅捷非常,伏隐不断闪避,十多招后终于闪避不开,只能挺剑硬挡。
“当”的一声巨响,伏隐连人带剑被铁棍砸开。
大高个并没有趁机追击,反而嘲弄道:“人说你伏隐有多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
伏隐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暗中调节紊乱的内息,硬拼了这一下之后,他的半边身子发麻,真气在体内四处乱窜,难以平息,此刻别说动手了,就算挪动一下身子都几乎难以做到。这也并非大高个的外功多厉害,而是他自己受伤太重了。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若不是自己身受重伤,又怎会将此子放在眼里?
只是此时说什么也晚了,自从习武并踏足江湖以来,伏缨也曾想过自己的结局,习武之人死于打打杀杀,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
伏隐是不怕死的,只是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心中不免会有不少遗憾,尤其是伏光此刻的下落,还有白莲教的种种阴谋,还有……许许多多的事。
大高个道:“看来你是不会乖乖跟我回去了,那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说着,大高个再次挥舞着铁棍向伏隐冲去,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会什么点穴,他挥舞着铁棍向伏隐下盘扫去,只要敲断了伏隐的双腿,他就无法展开绝世轻功,自己要带走他,他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从旁边的屋顶上射出,向大高个电射而去!
大高个眼看得手,却被这斜地里窜出的一把剑给打断,若是他的铁棍继续向前,自己势必要被这柄剑刺穿身子,两权相较取其轻,大高个无奈放弃对付伏隐,转而一棍子砸向射来的长剑。
长剑轻而铁棍重,大高个本拟砸飞长剑后再对付伏隐的,谁知道铁棍砸到长剑上,一股无可比拟的大力从长剑上传来,大高个虎口爆裂,铁棍再也拿捏不住,掉落一旁,而长剑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前行,他眼睁睁地看着长剑穿过自己的身体,钉在他身后的地面上,鲜血立刻从伤口喷溅出来。
只怕他至死都不知道这一剑之威怎能到达这一步!
跟在大高个后面的四名瘦子虽然因大高个的死而震惊,却全都没有逃走,反而一起蹿上房顶,和房顶上那人对峙起来,而几人根本不认识伏隐,之所以要这么拼命,显然是因为命令难违。
伏隐转过头去,要看看是谁在这生死一线救了自己。
一瞥之下,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霎时间他硬挺着的身子也似乎没有了力气,因为一切的事情,都不需要他再费神费力的独自承担了。
来人竟然是朱雀!
江湖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