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为了什么？

“按道理说，这样一来，我应该觉得满足了……可是从辉夜入门之后，我却越来越不想看见她了……尤其是玲珠去世之后，我连辉夜的院子也不想进了……不想看见她，也不想看见那个孩子，更不想看见季杜……只想远远地逃开……”

听到父亲如此说，季杜神色低沉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感受到一只沉重而温暖的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薛明峰关切的眼神。

季杜冲着薛明峰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只是心中感慨一些事情罢了。

原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软弱不敢面对……父亲也同样是如此的……

“每个人都会犯的错，但是依旧是错误啊……当年季杜找我，让我给辉夜的孩子争取候选继承人的位置的时候，我其实是很吃惊的……甚至有想过要不要询问一下辉夜，她究竟在孩子面前说了什么东西……明明当年已经说好了，不要让孩子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免得他从小心中就有各种负担……她为什么要让季杜做这样的事情呢？她难道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什么身份，季杜是什么身份吗？就算是有了候选继承人的位置又如何呢？不过是让他期望的更多，然后跌得更重罢了……”

说到大儿子的事情，季才美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虞的神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辉夜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毫无道理的事情呢？

季杜为什么能够成为候选继承人，个中原因孩子不知道，辉夜难道也不知道吗？

世家的位置，谁能坐，谁不能坐……她是一个大人了，在季家那么多年了，难道还不能够明白吗？

季杜能够成为候选继承人难道是靠着他这个没用的父亲吗？辉夜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明明当年玲珠还在的时候，她一直那么聪慧，安分守己，为什么之后却什么都不明白了呢？

“母亲……呃……兄长的母亲或许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吧……”

季杜也是叹了一口气，人因为不甘心，总是会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父亲当年不也是如此吗？

“不甘心吗……呵……原来如此……我也不过是因为不甘心而已……她也不过是因为不甘心而已……我们的确很像……就像是玲珠所说的那样……她说两个人之所以能够互相明白，其实本就是因为相像……”

听了季才美的话，薛老家主摇了摇头。

“玲珠说的相像，是说你们的处境恐怕是相像的……你对玲珠是求而不得，阮辉夜那女子对你也是求而不得……你对玲珠是遥而不可及的仰望，阮辉夜对你同样是如此的……而且你们的性子也相仿，柔和善良又单纯……所以玲珠才会跟我说，让我不要责备你，也不要为难那个女子，还让明峰留心那女子的处境，能帮就帮。”

可能是因为玲珠当年的话确实让薛老家主心中震惊，所以他到今日都忘不了玲珠一脸平淡地做出这些吩咐的样子……

当时玲珠究竟有没有伤心，有没有觉得失落，这些事情薛老家主到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也分辨不清出自己的那个女儿到底有没有对季才美上过心……

听到薛老家主的话，季才美神色间流露出了一股掩藏不住的伤感。

“是玲珠一直以来的风格……只是……她一直这样行事周全，仿佛将所有人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了……只是……我却依旧忍不住怀疑……她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季才美的这个问题一出，薛家人的表情就都有点怪怪的了……

按说季才美有这样的要求并不奇怪，但是如果将这样的要求安在薛玲珠的身上……就有那么一点奇怪了……

就连薛老家主也不敢问这个问题……有的时候，虽然他也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玲珠将关于他的大小事情都打点得滴水不漏……但是正是这种滴水不漏，让他有的时候忍不住怀疑……玲珠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父亲……

嗐……身边有一个太过于出众的人，总是会有这样的烦恼……她重要的事情有那么多，每一件都做得很完美……但是……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占几斤几两呢？

“这个事情……我以前小的时候曾经问过姐姐……当时我也有这样的困惑，所以那段时间总是忍不住要去给姐姐找麻烦……后来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就问了姐姐这个问题……当时姐姐就反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现在的辛苦，有多少是为了我自己？我奔波和周旋，又有多少是因为我喜欢？我建功立业，殚精竭虑，成果有多少是我自己享用的？”

听到薛明峰所说的这几个问题……无论是薛老家主，季才美，还是薛家众人都沉默了……就连季杜也沉默了……

如果不是为了他们的话，玲珠小姐大可以像其他世家的小姐一样，过着悠悠闲闲的生活，在秋之城远程遥控一下各地的事情，就认为一天忙碌地要长皱纹了……

玲珠小姐一直在各个小城之间奔波……当然不是因为她喜欢那样的生活……

季才美记得……玲珠说过……她最喜欢的生活是，每天睡到自然醒，扭头就能看到赏心悦目的美男子，比如说他，一日三餐要吃的精致美味，剩下的时间就要在街上走走逛逛，想买什么买什么，看见喜欢的东西就拿回家把玩，直到腻了，再继续寻找下一项，时间多得像用不完一样，没有什么日程表，没有什么行程安排。

其实这样的生活不过是每一个世家子弟的日常，但是对于玲珠来说，却是根本就无暇去过的日子……她说起在路上吃的那些东西，虽然常常是带着调侃的口气的，但是谁会不知道干硬的饼和馍，没有秋之城里老字号的糕点好吃呢？谁会不知道皮袋子里面的凉水，没有秋之城里酒楼吊的高汤好喝呢？谁会不知道野外半生不熟的烤肉，还有来历不明的蘑菇，没有秋之城里经过精挑细选的食材安全可口呢？

所以……玲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能够忍受这一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