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摔疼了。”弥月委屈的看着他,说“这个床好硬,硌脑袋。”
医院的床怎么可能不硬,又不比家里,甚至连寝室的小床都比不上。
她要是再多砸几下,非要把人都砸傻了。
她说摔疼了,宋砚也不知道怎么办,顿了顿,又拿了个枕头过来,想让她多枕一个。
弥月突然觉得宋砚好傻啊。
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么傻愣愣的样子,好像人一慌张起来,动作行为也变得怪异的。
“垫太高会落枕的。”弥月提醒他。
宋砚愣了下,手停在半空,一时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给我抱着吧。”弥月笑着把枕头抱在了自己怀里。
“宋砚,我记得你背我出来,然后我头就特别沉怎么就晕倒了”
弥月抬头,看着挂在上面的液体,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了。
“医生说是缺钾。”宋砚回答说“失水过多引起的。”
他这么一说,弥月明白了。
她这几天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有点着凉了,前两天一直拉肚子,后面发烧又捂了汗,这些全堆到一起,突然就爆发了。
她了然的点点头。
“那麻烦你送我来医院了。”
“咱们这段时间怎么总是来医院是不是气运不好”弥月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是个病人的忧虑,“过段时间我们去庙里拜拜吧,正好山上可以看雾凇。”
“我再去求个平安符。”
“要保佑我们都平安符。”
弥月以前有一个平安符,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她把它送给宋砚的。
她更想它能保佑宋砚平安。
宋砚听她这么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平安符来。
小小的一张符,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平整干净,没有一点褶皱瑕疵,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小心珍视收起来的。
宋砚手指收了收,指腹碰到,有点舍不得,可还是说“这个还给你。”
不用保佑他平安,他命硬,死不了的。
但是,他希望弥月平安。
这是他最浅显也最真挚的愿望。
弥月低头看着这张平安符,又抬头看向他。
“你还随身带着它呢”
弥月随即摇摇头。
“我不要。”她说“给了你那就是你的,写了宋砚的名字,就要保佑宋砚平安健康。”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不过看宋砚保管的这么好,心里的喜悦又隐隐蔓延起来了。
有时候真的猜不透宋砚在想干什么,说他冷冰冰吧,但很多时间,其实也对她很好。
那种发自内心里真挚的善待和关心,是不用说出来就能感觉到的。
外面突然响起铃声,接着听见有人喊了声“推抢救车”,灯都亮起来,嘈杂的脚步声踏过,小隔间的白帘子都被吹的掀动起来。
“插管,上除颤仪”各种机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所有的说话声传过来,都带着焦急和紧迫。
弥月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瞬间白了,两手攥着被子,转头害怕的看着宋砚,一时间有难言却抑制不住的恐惧。
外面应该是生死离别的场面。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怖,现在就在眼前,谁会不害怕啊。
宋砚一看她被吓到了,着急的站了起来,往前一步,直接捂住了她的耳朵。
“没事,不听就好了。”宋砚轻声安慰她,站在她面前时,弥月眼前视线被挡住,看不到,落入眼里就全是黑色。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宋砚是能清晰听到外面动静的,他察觉到弥月因为害怕,在轻轻的抖,他心提起来,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背。
弥月察觉到他怀里的安全感,本能的往前挪了挪,脑袋落在他怀里腰间,小脸还是紧紧的绷住。
直到外面安静下来,声音渐渐散去。
弥月慢慢睁开眼睛,眼珠子愣愣睁着,往下拉了拉宋砚的手。
“是不是已经停了”
宋砚放下手,点头应了一声。
弥月抬头看着他的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小声问“那救过来了吗”
宋砚也不知道,可刚刚外面声音那么嘈杂,远远的还有哭声,好像是情况不太乐观。
可他说“应该救过来了。”
弥月相信他说的话,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色才总算松缓一些。
她胆子小,很怕死人,特别是这个时间点在医院,总觉得凉森森的。
鼻尖传来少年身上的味道,有一点淡淡的药味,却格外的清新好闻,弥月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宋砚的手,被他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让人有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一如他的人一样。
弥月抱着,不愿意松开。
她感觉到自己心像擂鼓一样,跳的“砰砰”的响,在黑夜里响声都格外明显。
宋砚话在喉咙里卡了很久,才出声低低道“很晚了,弥月你先睡吧。”
弥月摇头“我睡不着。”
今天是周一,白天还有课上,可她刚刚睡了一觉醒过来,又是在陌生的地方,她根本就睡不着。
她说不睡,宋砚有什么办法。
只是担心她的身体。
医生说了,要多休息。
“宋砚,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弥月还握着他的手,声音小小的,窝在他怀里,特别的乖。
手还握着他的手,手指乖乖的放在他手心。
什么秘密
他根本没有注意听她说话,只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她的柔软。
让他的身体和意识都紧绷成了一线。
“其实我没有喝醉。
“也没有说醉话。”
她清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砚肯定是觉得她喝醉了在乱说的,不然怎么刚说完就晕过去了。
她也不想的,她还想等宋砚回答她呢。
弥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宋砚你听到了吗”
她已经说过一次了,是没有看着他的眼睛,鼓足勇气很努力才说出来的。
她是女孩子,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表白,没有得到回应,她也没有那个脸再说一遍。
要是当着面被拒绝了,那一次又一次,很丢脸的。
弥月又问一次,声音越来越小,不见他回答,手指微微的抖了下,看着快要哭了。
“为什么”宋砚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低哑的几乎快听不清。
为什么是他。
她身边有很多比他更好的人,宋砚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说出喜欢他这样的话。
她对他好,资助他,怜悯他,不过看他可怜。
他确实很可怜,可怜到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住。
“什么为什么”弥月心都快跳出来了,人一紧张脑子也转的慢,足足几十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话。
“因为宋砚很好啊。”他的好,弥月都不用多想,就能脱口而出。
“宋砚成绩好,性格好,你那么厉害是我最崇拜的人,而且,宋砚也对我很好的。”
她把他说的那么好,好像他全是优点,一点缺点都没有一样。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年,他的好,都是呈现在生活里的方方面面,沉浸在各个无声的细节里。
他沉默,冰冷,从来不会说出自己做的那些事。
可那些事里,有弥月知道的,更加有她不知道的。
弥月又往前凑了凑,抬起头,离他更近了。
“宋砚,我对你那么好,可半年前你悄无声息就离开了,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伤心吗”
她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黑灼明亮,就连含着泪珠都那么大,可偏偏含着掉不下来。
“你难道不应该弥补一下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生疏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宋砚要走,可以不和任何人道别,但不能不和她告别。
没等宋砚问,她已经轻轻的说道“宋砚,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在一起试试吧,或许以后宋砚就会喜欢她了。
宋砚的心被攥的死死的。
他心口很疼,却还是告诉她“弥月,我一点都不好。”
“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贫穷,肮脏,甚至不健全。”宋砚在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这些话,每一个词表达的都是事实,是他已经平静接受的事。
弥月现在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可等她想清楚了,就会知道摆在面前血淋淋的现实。
“可是宋砚在变好啊。”弥月打断他的话,“你努力学习,成绩那么好,现在也越来越优秀,以后更加会成为超级厉害的人。”
弥月半跪在病床上,直起身体来,把脑袋慢慢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难过又温柔。
她抱他,他没有抗拒。
“带你回来的时候,我说过我管你一辈子的,宋砚,我从来都不说假话。”
就算没有一辈子那么长,那好歹也试一试吧。
现在总要活的开心一点。
片刻后,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她听见一个平静又淡然的声音传来,答应道“好。”
如果这样她开心的话
那就答应她。
“真的”弥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一亮,高兴的笑起来,伸手就抱住了他,小脑袋忍不住往他颈窝里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