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当狗与否

一大早，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之时。

天顶山上，天照神宫的主殿偏房之中，天照命刹那很准时的睁开了双眼。

哪怕温暖的被窝依旧在诱惑着她堕落，但是自律的年轻巫女却很轻松的挣脱了束缚，麻利的起身。

她随手打了个响指，房间里一切就开始自己行动了起来。

刚刚被弄乱的床铺自己重新变得整齐，被褥们自己把自己折好，然后自己爬进了壁柜之中。

而一旁挂在衣架之上的红白巫女服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它自己走到巫女小姐的身后，然后温柔的拥抱着自己的主人，将那白皙如玉的婀娜娇躯一点点的纳入自己的包裹之中。

“森之女巫还真是个天才啊，这样的生活魔咒真好用，要是我早一点学会这个，以前哪里需要受那么多苦啊。”

简单的洗漱过后，天照命刹那站在古朴的镜子面前，探头看了看自己的倒影，确定仪表没有什么不妥之后，她点了点头，然后心里如此感慨着。

虽然作为神宫神巫的弟子，她的地位尊崇，但是老师为了培养她的自理能力，并没有安排人侍奉她，她一直是是自己洗衣做饭，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

过去，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觉得这有啥辛苦的，但是自从离开了家乡，去外面的大世界浪了一圈回来之后，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自己施展的魔法，消耗的也是我自己的精神力与魔力，这与使用手脚来照顾自己其实是一个道理，并不算偷懒。”

可能是因为现在又回到神宫，又到了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对于用魔法来方便起居这种事情，巫女小姐莫名的有种考试作弊的心虚感，她只好如此安慰着自己。

只不过，有些事情可以作弊，有些事情是不能作弊的。

天照命刹那打开门，顺着记忆的方向熟练的走向了后山的弓道场。

生活上可以偷懒，但是每日的修行却是必须要坚持自律的。

只是，回想起自己之前在外面浪的时候过度的沉迷剑术，而有些荒废了弓道练习的不务正业，巫女小姐心中再次有些羞愧。

对于天照神社的巫女来说，弓道才是主修，剑术之类的其他兵法（用兵之法）不过是辅修而已，但是没办法啊，只能说小丑大人所传授的无想一刀实在是太香了。

不过，现在既然都回家了，在老师的威压下，还是不要继续“玩物丧志”比较好，还是久违的认真练习一下弓道吧。

来到神社的弓道场。

现在这个点还太早了，天也就刚蒙蒙亮而已，整个道场很是安静。

只是，当天照命刹那推开那道场的门之后，却一眼就见到了那个正跪坐在道场的木地板上安静冥想的另一位巫女。

那位巫女同样身穿着红白的巫女服，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梳着东瀛很传统的姬发式。

天照命刹那其实也是同款发型，神宫之中很多巫女都留着这种发式，因为这种法式配合红白的巫女服很容易就能营造出神职人员的出尘之感，光是背影往那一站，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只不过，她们这些小巫女如此打扮其实不过是一种跟风模彷而已，而那被跟风模彷的正主便是眼前这一位。

天照神宫的神巫大人，整个东瀛岛名义上的主人——天照命桔梗。

如果是普通的巫女那帮打扮是超然脱俗的话，那么神巫大人已经无需特意打扮了，她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种飘然若现的气质，就仿佛是天上的仙人跌落了凡尘一般，这般污秽的世界之中她是那唯一纤尘不染的白莲。

天照命刹那站在门口默默的注视着自家老师的背影，即便是老师的身影她从小见到大了，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是或许是因为之前外出了一阵子，现在再一看，恍忽间她回忆起了年幼之时第一次见到老师时的惊艳之感。

别人都说那吉原花街之中的尹吹太夫是东瀛岛第一美人，但是在年轻的巫女小姐心中，自家老师才是真正的东瀛最美，不接受任何反驳。

稍微沉迷于老师的美貌几秒之后，巫女小姐回过神来，她轻手轻脚的也走到老师的身边，学着老师的模样跪坐在地上，腰背挺的笔直。

在进行正式的弓道练习之前需要先冥想精心，只有内心平静，没有波澜，一会儿的开弓射箭才能心神凝聚，百发百中。

只是，天照命刹那稍微冥想了一会儿，就有些烦躁的起身，她拿起了一旁那比人还高大的东瀛和弓，然后弯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的草靶子。

这靶场之中越是设置了延展空间的术式的，那草靶看着很近，其实远在千里之外。

毕竟凡人的射箭距离对于魔女们来说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百发百中的，魔女射手们的练习距离自然也要同样超人。

巫女小姐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随后缓缓吐出，温热的吐息从她的齿缝之间流出，遇到清晨的凉意，便化为了清晰的白雾。

而气到尽头，天照命刹那眼神一凝，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下一刻，那饱含魔力的箭失已经破空而出，在炸出数个气爆环之后，那一箭化为流光转瞬千里，精准的命中了那草靶的.....

嗯，九环......

“啧.....”

年轻的巫女小姐有些不爽的咋舌着。

这个成绩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已经很好了，但是对于她而言却很不满意，这次是她发挥失误了。

“刹那，你的心乱了。”

温柔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声线之中带着几分清冷。

巫女小姐转过身来，便见到了之前还在闭目冥想的老师已经睁开眼睛，正在静静的看着她。

天照命刹那沉默了，不过在一手带大自己如师亦如母一般的老师面前，她倒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自己确实有些心乱了。

“老师，你为什么从来不管一下山下那帮华族啊，那帮家伙已经越来越过分了，整个东瀛岛都快被她们搞成人间地狱了。”

她这两天因为帮老师处理事情下过几次山，但是哪怕她做完任务就直接回来了，并没有在山下久留，但是这只是来回路上所见到的沿途之景就已经让她很是不爽了。

这故乡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透了啊。

以前她起码还觉得可以眼不见为净，但是在出去见过市面之后，她越发的难以忍受这山下那沉重压抑的氛围了。

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老师这个神巫作为东瀛岛之主，为什么一直从来不对山下的那些衣冠禽兽们做出管束。

“刹那，我教过你的，弓手一定要沉住气，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绝对不要急着开弓，否则只会惊吓到猎物，从而错失一击致命的机会。”

神巫小姐平静的看着有些暴躁的徒弟，如此说道。

“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老师，如果我们的力量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对外界求援啊，只要那箭失足够的粗壮的话，就算是打草惊蛇了，擦个边也能直接将猎物重创，我在审判庭里的认识了一位很厉害的大人，只要她......”

听到老师又是这一番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说辞，天照命刹那有些不耐烦了，她觉得老师真的太死板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总想着自己解决问题，明明向审判庭举报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搞的就这么麻烦啊。

“不行，东瀛岛的事情只能东瀛岛自己解决，绝对不能让外界魔女插手。”

对于徒弟的建议，神巫小姐却是断然拒绝了。

“为什么啊？”

年轻的巫女小姐这次也很不服气了，她倔强的看着面前的老师。

“老师你为什么宁愿相信那个压根没有任何证据的古老传说，也不愿意相信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力量啊。“

“那什么天生圣人只是个传说，就算那传说是真的又能怎么样，这里是西宇宙啊，不是东宇宙，那东宇宙的天生圣人凭什么会拯救西宇宙的东瀛岛？”

作为未来神巫，天照命刹那也知道很多东瀛岛之谜，就比如这整座岛的存在意义其实都是为了等待那东方诸圣曾经预言过的一位天生圣人的出世。

但是那是仙人先祖们的任务，凭什么要她们这些后世子孙也一起跟着避世啊。

东瀛魔女们虽然是仙人后裔，但是同时她们更是魔女啊，凭什么一群魔女也要去侍奉一位仙人中的圣人？尊奉三王难道就不香吗？

天照命刹那与其他的东瀛魔女不同，她从来没觉得仙人后裔这个身份有啥值得骄傲的，比起自称仙人后裔，她对自己的魔女血脉要更加的认同。

而作为魔女，天然就应该尊崇魔女三王，而不是那什么连究竟存不存在都不确定的圣人，在她想来，东瀛岛早就该解除封闭，积极与外界魔女交流，早日融入魔女世界才对。

“老师啊老师，我知道你一心想着等待那位圣人，可是流水方能不腐，一味的守旧不变只会让东瀛岛变成恶臭不堪的臭水池，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有着那般一心使命的无私之心的，你觉得现在的东瀛岛还有多少人还在坚守着等待圣人降临的使命？”

“已经没有人了。”

“曾经的大家为什么以仙人后裔的身份自豪？那是因为仙人后裔以后会有机会跟随圣人回到东宇宙的故乡。”

“但是现在呢？那群所谓的仙人后裔还是为了这个目标吗？”

“早就不是了，仙人后裔现在不过是华族们为了更好的巩固自己地位的借口而已，她们哪里还有什么仙人后裔的骄傲？”

年轻的巫女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老师，如此质问道。

神巫小姐沉默了，因为她也知道面前的徒弟说的都是事实。

“但是，圣人如今已经降临。”

她这么说道。

这下子换成天照命刹那沉默了。

她今天内心难安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山下的混乱，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那预言中圣人的出现。

平心而论，她很不喜欢那素未谋面的圣人。

毕竟按照祖训，当圣人出现之后，她们这些东瀛魔女就得给圣人当狗。

这话或许说的难听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东瀛岛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这个。

可巫女小姐她不想给人当狗，哪怕那位未来的主人注定前途无量，甚至可以带着她们这群鸡犬升天也是一样。

在她想来，想给圣人当狗的是先祖们，那么不如先祖们自己去当狗好了，何必拉着她们这些后人一起呢？

之前，老师派她去外面世界就是为了寻找那位天生圣人，但是她摸鱼了，并不是如她解释的那样，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睛，事实上她是故意不找的。

找什么找啊，那么急着给自己找个主人吗？这贱不贱啊。

年轻的巫女心里是这么想的。

然而，即便是她那样的偷懒了，可该来的还是来了，那所谓的圣人最终还是降临了，这就让人很无奈。

那么难道真的要从此给人当狗？

天照命刹那很不情愿。

其实这次老师招她回来，她都没想回来，她宁愿一直在外面浪，跟着小丑大人后面吃香的喝辣的这不比回来给个陌生人当牛作马舒服的多？

况且，她真是的很讨厌这个臭水沟一般的腐烂故乡。

只是，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不为别的，为的还不就是面前的老师。

年轻的巫女小姐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老师，这是她对于这个故乡唯一的牵挂了。

虽然老师的想法在她看来太古板，太卑微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老师依旧是老师，是如同她母亲一般的存在。

她真的没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视若母亲的老师去给人卑微的当狗啊。

只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不管天照命刹那如何劝说，天照命桔梗却依旧还是那个平静的模样。

对于神巫小姐而言，侍奉圣人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了，现在天命就在眼前，她其实早就激动难耐了，这才一大早过来冥想。

今天静不下心来的又岂止徒弟一人。

在她的面前，那对算是对魔女视力也有些极限的万里之外的草靶上有着一个小小的卡在十环边缘的箭孔

“好了，不必多说了，我能感觉到，圣人已经快到了，我该去下山迎接了。”

师徒两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持，神巫小姐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起身准备离开。

而眼看着自己劝不动老师，巫女小姐气急，但是最终却还是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也起身跟了上去。

虽然老师从来没要求过她也去，但是她怎么可能放心老师一个人啊。

起码，她要去看看那位所谓的天生圣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是个有才无德的坏人的话，那么就不要怪她整点违背祖宗的大活了。

天照命刹那握紧了手中的审判令。

天生圣人这么稀有的好东西，这必须得上缴给三王啊。

然而......

一众巫女从早晨等到黄昏，再到午夜，又到第二天清晨，那不远处终于有冲天的妖气缓缓靠近。

天照命刹那瞪大了眼睛等着看那圣人的模样。

然后她就见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小丑面具。

巫女小姐：“........”

.....鬼面小姐人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