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场面有些难堪,江爸气得想把人逮回来骂一顿,当着媒体的面又不能说,只好面带僵硬笑意地任他溜了出去,继续接受采访。
“这里这里!”陈霄小声地招着手叫他。
江成意远远看见,随手扯松了些领带,朝他走了过去。
“牛逼啊大少爷!”陈霄啧啧两声,递给他一杯酒,俩人朝外走着,“你是没看见我江叔那脸色,就差提刀砍你了。”
江成意宿醉头还疼着,只接过酒杯来,却一口未动:“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大哥今天参加股东大会,没空过来,老头子就让我来凑个热闹。”陈霄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人,嘿一声,压低了声音,“傻逼来了。”
话音刚落,杨琛就走到了脸前,盯着他,笑笑:“走得这么着急干什么,一起喝两杯?”
那边订婚礼已经开始了,厅里都是悦耳的钢琴声,但落在江成意耳朵里却只觉得吵闹。
“不必了。”宿醉后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江成意把手里的酒塞过去,勾起嘴角,“送你了,不用谢。”
说完,他扭头朝陈霄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果然直接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你倒是不怕丢人。”杨琛忽然开口,语气沉沉。
他望着江成意忽然停顿了的背影,扯着嘴角,语气却带着笑:“你猜猜这么一走,明天头条会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经他提醒的缘故,再朝周围看时,似乎有不少镜头正不动声色地对准了这边。
江家大小姐订婚典礼当日,江少爷脸色不佳无故离席。
无论拿哪根脚指头想,这一题目都会被媒体无限放大歪曲,百分之百又会隐晦地暗示起江成意的出身,得出江家内部不合的结论。
陈霄也反应过来,犹豫片刻,却还是顺着江成意的意思,满脸横肉地瞪着着杨琛,压低了声音威胁:“你他妈少废话。”
赵琛并不理会他,只沉沉盯着面前那人的身影。
江成意侧过身,眯眼看着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扯了下领带,语气轻佻:“你不是会帮我处理掉吗?”
赵琛猛地一怔。
等再回过神时,人已经消失在了装潢精致的旋转玻璃门外。
江棋走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道一闪而逝的背影。
他目光闪了闪,转过身看向赵琛时,已经恢复得温润有礼:“赵哥有没有时间?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聊一聊上个月合作的事?”
赵琛看他一眼,晃了晃酒杯,颔首:“请。”
陈霄懒得看两个人演戏,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转身去找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去了。
副驾驶座上扔着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江成意却懒得看,他冷漠地直视前方,一路开车去了中心医院。
胃疼得有些不对劲。
“才二十一啊?年纪轻轻就胃溃疡?你家里人呢?”医生拿着病历单,拧着眉一脸不赞同,指着那一行字,“你看看!这马上就胃穿孔了!幸好医院来得早!再喝下去命还要不要了?”
江成意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表情却还漫不经心的,笑得乖觉:“要的,还没活够呢。”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病人,医生瞪着他,半晌才叹口气,摇摇头,低头签字:“先给你开些药,最近这段时间别喝酒,也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卖,让你爸妈给做点清淡的好好养养胃。”
江成意敷衍应了:“好的。”
等拿了药从医院离开,江成意顺便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瞥了眼药盒上的剂量,随便扒拉下来几颗就着凉水喝了。
等冰凉的水一下胃,顿时又引出一阵刺痛。
他皱了下眉,打开车门,随手把水瓶和药扔到副驾驶不管了。
医院门口的车流量一般都比较大,一个路口硬生生等了两遍红绿灯才过去。
转弯刚要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薛燃大概是刚从超市里买了菜出来,袋子里都是些蔬菜肉类和水果,身后还背着书包,额前的头发被汗湿得一簇一簇,正拧眉咬着牙朝公交站点走着。
红灯又亮了。
江成意啧一声,于是顺势停下车,侧过脸观赏了一会儿。
十四五岁的男生个子还不高,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吃不消了,累得气喘吁吁。
少年咬着牙,阳光下的眉眼透着一股倔意的青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周五。”
薛燃猛地扭头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江成意带着墨镜,只露出鼻梁和偏淡的唇色,嘴角懒洋洋地勾着,西装外套已经脱了,衬衣袖口松松挽起露出清隽的腕骨,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修长。
语气也懒得像是被阳光浸透过一般:“我们的三好学生小宝贝儿,怎么能逃课出来玩呢?”
薛燃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先皱眉,嘴角很轻地抿了下,却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叫句叔叔好,免费送你一程。”江成意慢悠悠地挪着车跟在他旁边。
薛燃拧眉望过来,语气带着烦躁:“你无不无聊?”
“无聊啊。”江成意笑了起来。
薛燃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干脆冷着脸无视他,转身就走。
江成意看着看着,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归于冷漠:“小孩儿。”
薛燃顿了顿,只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我现在有点儿不耐烦。”江成意在深茶色的墨镜后盯着他,面无表情,“你是自己上车,还是等我把你扔上来?”
薛燃果然停了脚步,拧眉望过来,目光里满是嫌恶,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个人冷着脸对峙着。
路口的灯早已经绿了,后面的车烦躁地按着喇叭,街上一时间吵闹得尖锐刺耳。
有车主开了车窗骂骂咧咧:“有病啊!走不走啊!”
“滴滴——”
“操!前面的车干嘛呢!”
……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江成意十分体贴地想要帮他把袋子里露出来的酸奶塞好,但里面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塞了半天还没能放进去,一烦,干脆直接抽出来拧开喝了。
薛燃冷冷地瞥他一眼,把副驾驶座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
“安全带。”江成意扔了奶盒,好心提醒道。
薛燃面无表情地系好了安全带。
江成意这会儿的心情大概很好,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
他的声音倒是不像整个人这么神经病,挺好听,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清冷冷的感觉。
薛燃竖耳听了半天,没能听出是什么歌来,刚要扭头看向窗外,忽然就听见旁边这人笑着问:“好听吗?”
他下意识接了句:“什么?”
江成意一手勾了勾墨镜,朝他眨了下眼:“海顿的小夜曲。”
薛燃一愣,拧起眉,迅速移开视线,不想理神经病。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神经病又问。
薛燃盯着车窗,咬牙:“薛燃。”
“哦。”江成意顿了顿,半晌又啧一声,“薛‘然’……什么破名字,小姑娘似的。”
薛燃闭了下眼,忍住了摔门下车的冲动。
他决心不再理会这人,视线随意落在了刚刚从副驾驶上收拾出的一堆东西上。
奥美拉唑……
还没等他仔细看清楚,横自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浑不在意地把那些东西一把挥到了角落里。
“去哪?”江成意愉悦地问。
薛燃顿了顿,看他一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