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看着这已然失控了的现场，女帝萤月双眉倒竖，目中闪现冷锐的锋芒。
“怎么会……”
几乎是同一时间，树先生豁然起身，他看着血肉淋漓、狼藉一片的擂台，看着尖叫连连、惊呼无措的看台观众，只觉得手脚冰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好的唤纹大赛，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仿若来自地域的画卷！
闻家族长闻际波瞧见这幕，似是想到什么，迅速起身，步至萤月下首，恭声开口道：“陛下，这会不会是……”
他说到一半，看了一眼树先生，声音忽而小了下去，一副不知道接下去的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的窘迫模样。
萤月指节用力，“啪”一声抓碎了座椅的扶手。
“说！”
她盯着闻际波，冷声开口。
闻际波不敢再吞吐，好似豁出去般，将脑袋狠狠一昂道：“陛下，近三年，死于唤纹的妖修数目连年增长！尤其是最近三月，数目更是成倍暴增！据最新数据统计，每三个唤纹的妖修里，就有一个会死于妖纹之症！而这种状况，还在恶化！”
“这怎么可能？！”树先生听到这，目光骇然至极，猛地朝闻际波看来。
闻际波下意识想要躲闪，只是犹豫了下后，终是和树先生的视线直直对上。
虽然畏惧，但却坦然。
分毫不让。
“树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萤月沉声而问。
话音脱口的同时，心下已生起不好的预感。
若是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话……
“陛下……”
树先生有心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无奈的摇头，
“臣不知……”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
他的妖生已经走到了末年，虽然他是以长寿著称的树妖，只是……
最近他需要频繁的闭关，才能维持住自己有若风中残烛的命火。
好在唤纹一道已迈入正轨，以后就算没有他，也能继续有条不紊的传承。
他放心的将唤纹院交予了他的一众弟子们。
唤纹院里的事务，他已极少过问。
……
“臣不知……”
一众妖王们，就在等树先生的这一句话！
此刻如愿以偿的听到，忙不迭纷纷起身，站出来主持正义，大说“公道之言”——
“树先生，你身为唤纹院的院长，妖国唯一的五阶唤纹师，你却不知道这些？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很是荒唐吗？”
“树子明！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若是真不知道，那就是你失职渎职！你若是假不知道，哼！是何居心！”
此情此景，众妖早已排演过数回，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
也是在这时，萤月的小姨玉珂收到下手的传音，面色一下子变了数变。
她快步走至萤月身侧，附耳说了些什么。
萤月听后，腾一下起身！
她身子傲然挺拔，仿佛一把矗立上首的玉剑，身下的座椅，在她起身的瞬间，崩成了一地的碎屑。
“树子明！你好大的胆子！”
萤月厉喝一声，帝袍无风自动，青丝披散，更衬得她面若明月的俏脸，锐利威严。
……
……
与此同时，唤纹擂台上。
“系统，顿悟！”
【叮！】
【开始顿悟！唤纹术！】
系统声音响起的瞬间，甄行下意识的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
“师弟，你怎么不继续操……操控我了？！我自己……我自己哪搞得定啊！你快一点！快一点！她好像也要爆开了！！！”
见甄行把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自己，姜穗一下子慌得要死。
唤纹术啥的，她哪会这些啊？
“师弟，难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擂台上一众唤纹师，接连的唤纹失败，“被唤者”血肉炸开、惨不忍睹，姜穗近距离看到这些，眼睛都有点不敢睁开了。
好想吐……
她不是那种见不得血的温室花朵，如果是的话，也根本不可能修炼到化神的境界。
只是，现场这有若地域一般的场景，真的引起了她生理上的各种不适。
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惨叫声、惊呼声充斥满场馆，不停的有妖“爆开”、“死去”，天空下起了血肉残肢的暴雨。
看见姜穗操纵着身体，双手捂嘴，在脑海里传音问他，甄行不由得一下子愣住。
“？？？”
系统居然没有接管姜穗的身体？
什么情况？
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状况愈发的恶化！
姜穗身前的“被唤者”，身体如吹气球一样鼓胀，眼看下一刻就要炸开了——
“诶？！师弟！”
危难关头，那一道身影翩然而至！
姜穗眼前一亮，于脑海中惊呼，喜出望外！
而甄行也借用了姜穗的眼睛，以一个第三视角，旁观见了帅气的“自己”。
系统的顿悟，操纵的不是姜穗的身体，而是甄行自己的……
原来如此！
想想也是！
看着“另一个自己”，在所有人都惊慌、无助、不知所措的擂台上，唯他淡定冷静，飞速掏出唤纹针，有条不紊，朝那个正在“异变”的“被唤者”，一针扎下！
甄行脑海中忽然的闪过了一个词——
“身外化身”。
与这一幕何其的相似。
“师弟，她……她停下异变了！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救下了她！！！”
姜穗一边为“被唤者”得救而高兴，一边，脑海里又莫名的闪过了一个克制不住滋生起来的奇怪想法——
师弟之所以没再用“并蒂”操控我的身体，一定是嫌弃我的身体不好用了吧……
当然，现在是性命攸关、情况危机的关头，姜穗完全能理解甄行的选择。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我的身体……果然还是好没用啊！
不能将师弟留住！
师弟出去了！
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好想师弟再多使用一下我……
好想……
好想师弟尽情的使用我的身体啊！！！
“卧槽？！”
还留在姜穗身体里没有离开的甄行，由于“并蒂双莲”的缘故，被迫的“窃听”到了姜穗那可啪的想法。
一时间有些凌乱，直感慨自己罪孽深重。
人好好一个大苍宗化神修为端庄正派的仙子，被他的魅力接连的暴击了两次后，这都变成啥样了啊？
“魅力暴击”真是可怕……
不行，他得赶紧收敛气息，不能被姜穗察觉到自己还在她身体里面，没有抽出去。要不然，她怕是得羞得直接引颈自杀。
社死也不过如此了。
……
系统操纵着甄行的本体，快速化解了姜穗这边的危机后，没有丝毫停顿，转身便往看台飞去。
“初大师！是初大师来了！”
“初大师可以救我们！他刚刚在看台上救下了孔听的被唤者！”
“初大师！初大师！救救我……不，不要管我！先救小美！！！”
与姜穗隔得稍微一远，甄行顿时便退出了“并蒂模式”。
他的神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甄行在系统的操纵下，化身为了没有感情的“救治机器”，看台上哪有“气球”出现，他就飞去哪里。
拿出唤纹针迅速一扎！
针到病除！效果拔群！
被救者无不感激涕零，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地，叩谢救命之恩。
只是，就算甄行开启了顿悟模式，效率拉满到不能再满，但偌大的看台，挤了有数十万的妖族，妖纹暴动、陷入异变的妖，少说也有一万的数目！
甄行救不了所有的妖。
他有心无力。
整个看台、整个场馆，被血色染满。
……
这是圣血坛的沸血术叠加了他们唤纹院的符文狂热！
树先生浸淫唤纹一道八百多年，见多识广，几乎是一眼间就做出了判断。
现在出手救，还来得及，就算不能救下所有……
救一个算一个！
树先生正欲下场，只是下一个瞬间，便被一道来自于妖王境的气息牢牢锁定住。
而后——
“树子明！你好大的胆子！”
他听见了女帝萤月怒急的声音，于他耳畔边轰然炸响。
“陛下，现在救妖要紧，臣冒犯了！”
树先生催动妖力，试图挣脱。
萤月看着现场的惨状，心下一软，松开了禁制。
问罪不急在一时。
而现在能将局势挽回的，除了那个化名为“初”的男人他已经在做了外，就只能寄希望于树先生了。
然而，萤月有心放树先生离开，其余一众妖王却是不肯。
他们一个个的拦在了树先生的面前，面色严肃、神情冷厉道：“陛下，此次妖纹暴动事件，乃是树子明一手策划！臣建议立刻将树子明拿下！”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立刻将树子明拿下！”
众臣齐齐请命。
萤月面覆冷霜，目中明灭不定。
下一刻，她冷声开口，拿定了主意——
“救妖要紧！如果这一切真是树子明所为，我盯着他，他耍不出花样！”
玉珂听到这，当即朝萤月摇头道：“陛下！不可！现在一旦让树子明离开包厢，后果不堪设想！他的目的一旦达成，届时，我们恐怕谁也不能再阻止他！”
“哦？”
刚刚小姨只是告知了她，唤纹院里，树子明的两位弟子主动自首，树子明和人类勾结一事，现已证据确凿。
但树子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还来不及听。
“陛下，请稍等。”
玉珂掏出传音符说了什么，门外立刻传来响动。
竟是树子明的二弟子和五弟子，已经被带到了门外。
两妖被侍卫押入包厢，看见神色焦急、自始至终都在担心着外头状况的树先生，不禁双目通红，倒头就拜。
他们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泪洒衣襟，没和树先生说任何的话。
而后才挪了挪膝盖，转身面向女帝，长跪不起道——
“陛下，罪臣步刚（罪臣危童），有事上禀！请陛下阻止师傅，救我妖族！”
“嗯？！”
树先生看着他们俩突然出现在包厢时，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到这俩弟子说出来的话，更是心下“咯噔”一声，手脚冰凉。
除了唤纹之外，再无其余关心之事的他，终于有些迟钝的，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为什么……”
看着步刚与危童，他实在是想不通。
这两人，是的，这两人。
步刚与危童，是树先生游历人类境域时，救下的两个孩童，被他先后收为弟子，跟随他八百年有余。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被他视作亲生子嗣看待的弟子，竟然会……
步刚与危童，跪在包厢，当着一众妖臣的面，解除了化形。
“人类？！”
“你们俩……是人类？！”
“树子明，你居然收人类为徒？还让他们俩在唤纹院中一直担当重要职位？！你是何居心！”
听着灌入耳里的各种攻讦之声，树先生唯有苦笑。
他意识到，对方连他最亲近之人都已策反，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对付他的准备。
空口无凭的辩解在这样精心策划的算计与阴谋面前，苍白无力。
他知道这一点，但他仍想为外头已经失控的局面，贡献出自己的一分余力。
“陛下，微臣对妖国绝无二心！现在情况紧急，还请陛下允微臣赶赴看台！若是微臣真的有罪，事后，愿凭陛下任意发落！”
树先生话音落下，他的两位弟子当即齐声惊呼制止道——
“陛下！万万不可！”
“师傅这是要以整个妖国为祭，助他推开大道天门！”
“师傅在八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在计划着这事！”
“所谓的唤纹，不过是他仪式的一部分！被唤醒了妖纹的所有妖修，体内都被师傅种下了他大道的种子，只待今日，借着唤纹大赛，将一众种子聚集在一起，统统将他们变为大道的养分！”
“举国皆祭品！一日开天门！”
话音落下，全包厢震惊。
而最震惊的妖，莫过于树先生自己。
“？！”
他若是想开天门，他八百年前就可以！
举国皆祭品吗？
树先生心下悲凉，忽而想笑。
他为了妖国，自断道途，几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结果，现在说他将妖国，当作了自己的祭品？
……
“妖纹中，全被他种下了他大道的种子？怪不得、怪不得！自唤醒妖纹后，我们妖修就再也无法感悟出大道！原来是因为我们体内，早就已经有了大道！他树子明的大道！哈哈哈哈！”
“树子明，亏我一直这么尊你敬你！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对得起我们对你的推崇！对得起我们对你的信任嘛！”
“陛下，请下令将树子明即刻拿下！”
“请陛下下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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