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力是本源之力, 燃烧神魂去救人,相当于在用自己的命去救人。
容钧心中简直气急,但看江明笙脸色苍白, 命悬一线,又满目心疼,甚是担忧。
他输了些神力给她, 稳住她的神府,而后将她从地上抱起。
容钧抬起头,只一扫, 便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他面色不虞,心中的怒火瞬间又高涨几分。
他做凡人时,这里尚还能困住他几分,但他如今是真神之身,寂灵之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黑雾笼罩的天空似乎摇摇欲坠,地面不断晃动, 无数邪气在黑雾中飞快窜动。
容钧眼中倒映着这一切, 心中毫无波澜。
虽然很不想管,但这些邪气……
容钧垂下眼眸,随口低喃了几句,随着他嘴唇翕动,一个个闪着白光的灵符出现,朝着邪虚境封印松动的地方飞去, 不过片刻, 地面停止震动, 四周所有躁动的邪气, 好似一瞬间寂静下来。
容钧看了眼江明笙,她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于是急着离开这里。
他抱着江明笙,刚要踏入之前来时撕开的裂缝,突然脚下一顿,想起了地面还有另一个人。
容钧烦躁不已,心中有股郁气无法抒发,他不想管文书,但江明笙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他救他,如果他真把他扔在这里……
容钧眉头皱起,看了文书一眼,还是一挥手,将他收到自己的芥子空间,带他一起离开。
容钧前脚踏入虚空,后脚裂缝在他身后闭合,因为时空错乱的原因,他没办法直接踏碎虚空,只能从时间长河原路返回,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法。
无际的虚空之中,暗沉一片,只有一条银白色的河流缓缓穿梭在其中,偶尔还有几点星芒闪过,但你若伸手去捞这条“河”,就会发现什么都触摸不到。
这就是时间长河,隐秘在无尽虚空中,三界也只有昊天神尊,能够随意从中穿梭。
容钧沿着来路往回走,银白色的长河不断在他脚下浮出点点莹光,那些光点环绕在他脚边,他每走一步,所过之处都会波光盈盈,像是在舍不得他离去而留下的痕迹。
容钧脚步不停,不到半炷香就走出了虚空最深处的时间长河,而后踏入了一片和邪虚境相似的黑雾。
容钧从中穿过,那些黑雾见了他,皆主动散开不敢近身,雾里有邪气流窜。
若是三界其他人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惊讶万分,虚空之地危险,是因为有时空乱流,但不知从何时起,这里竟然充斥着邪气。
容钧的耳边忽然响起说话声。
“昊天,你甘心真身被囚于太清吗?”
“数万年了,为何你还不挣脱束缚,打破封印。”
各式各样的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如回音一般。
容钧似充耳不闻,脚下不停且面无波澜。
“你甘心,我却不甘心,放我出去。”
“我要覆灭天外天,我要让三界与我同哭。”那些声音重重叠叠,在同一时间,变得咆哮撕吼起来。
容钧表情微妙,他很少踏足天外天,不仅因为会受影响,更重要的是,日日鬼哭狼嚎,实在是吵。
太清封印若真的好破,他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
江明笙尚未清醒,便觉得浑身疼痛,手痛脚痛,最重要的是稍微一动脑子,便头痛欲裂。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天视线才清晰起来。
熟悉的雕花床顶,这里是……灵墟山!
她回来了?
江明笙身体微微僵硬,忍着头疼,好半天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样看来,她昏迷之前见到的,真的是师兄。
师兄救了她,那文书呢,他怎么样了?
想到这,江明笙呼吸一紧,掀开被子,就想手撑着从床上起身。
结果用力过度,掌心一阵疼痛,她没坐稳,又重新倒下去。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传来“嘎吱”一声。
容钧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师妹醒了终于松了口气,而后视线便注意到,她正捂着手,表情呲牙咧嘴。
容钧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沉下眼眸,没有安慰她,反而冷笑一声。
“手脚受伤,神府受损,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命都不要了。”他恼怒道。
容钧从师妹出事起,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到看见江明笙舍命救人,那股气顿时被点燃,彻底化作了火,到现在都烧得他心焦气躁。
在她醒来之前,他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她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样子。
江明笙面对师兄的狂风骤雨,简直一脸懵逼。
她可是伤患,就算不配细语呵护,也不至于冷嘲热讽吧。
江明笙扁了扁嘴,有些委屈,但还是哼哼唧唧回道:“脚崴了,是从虚空掉进邪虚境时,不慎扭伤的。”
这怎么能怪她,最多因为她强装无事,和妖魔打斗,才会肿得这般厉害。
容钧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声音依旧冷肃:“那手呢?”
“手是因为……是因为遇到了妖魔潮。”江明笙点点头,瞪大了眼睛,她丝毫不心虚,以血助阵,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容钧忍不住伸手指着她,食指不断上下晃动,宛如他不平静的内心。
“好,这些你都有理。”他气得咬牙,声音拔高几分,继续道:“那神府受损呢?你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可曾想过别的。”
容钧说着,声音又忍不住放轻,语气些许受伤:“笙笙,难道你不要命,不要师兄了吗?”
江明笙张张嘴,顿时气焰全无,当时情况紧急,她只顾着救人没想这么多。
“不是这样的。”江明笙讷讷说道:“师兄,当时我联系不上你,还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江明笙垂下眼,不敢看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但很快,她又深呼一口气,将头重新抬起。
“而且文书不是外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见死不救,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做不到。”
江明笙梗着脖子,一鼓作气说完,又迅速低下了头。
容钧听得血气上涌,本来消下去一些的气,瞬间又冒了出来。
“他怎么不是外人?”他一拍桌子,说道。
“你跟那个文书才认识多久?你究竟懂不懂,再好的朋友也是外人,旁人的命都不重要,没人值得你这样冒险。”容钧真想打开她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
江明笙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师兄如此大动干戈,不管是在下届,还是在天界,她顿时低下头,不敢再反驳。
虽然……虽然她还是觉得师兄说的不对。
江明笙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文书被她连累,师兄若要气,也该气她学艺不精才是。
容钧看她缩着脑袋,不敢说话的样子,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几分。
他拳头抵在额头,闭了闭眼,不断告诉自己,她才刚醒,身体还正是虚弱的时候,不要凶她。
半响,他情绪稍许平复。
容钧:“伤势如何,可还有哪不舒服?”
江明笙自己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伤口结痂,神魂稳定,就是得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她抿着嘴,悄悄抬起眼,看容钧好似不怎么生气了,这才绽开一个笑颜:“谢谢师兄,我没什么事了。”
“那你好好休息。”
确认她无碍,容钧交代一番,便准备转身离开。
他明明没受伤,此时却和受伤了一样,浑身不舒服。
“等,等一下。”江明笙突然从后面,揪住容钧的袖摆。
“怎么,还有事?”容钧侧身,斜眼看着她。
江明笙咬着下唇问他:“师兄,文书怎么样了?”
容钧还以为她叫住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个,顿时有些心烦。
“等你恢复好了,自己去一看便知。”
容钧抽回自己的袖摆,转身就走,他不想再在她的嘴里,听见文书这两个字了。
那小子被他送回了东岳府上,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江明笙看着容钧离去的背影,明显感觉到他又生气了,但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她给文书输送魂力?但她现在不是没事,还好端端的嘛。
江明笙觉得师兄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他教导她为人须端正从心,若文书因她而死,她一辈子难安。
想不通便不想了。
江明笙挠挠头,总觉得师兄最近有些奇怪,或许做神仙的,想法多少同从前有些变化。
*
容钧回到玄明洞时,曜真已经在等着他了。
“你又来做什么?”
曜真见他一脸凝重,火气这么大,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提心吊胆一番询问后,得知原因,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又有什么三界存亡,天塌地陷的事情发生,对他来说都算是好事。
“你说这个文书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曜真看容钧坐立难安,于是宽慰他,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天界哪个年轻的男仙女仙,没有几个知己好友。”
“就是更进一步,成就一番好事,也不稀奇。”
“好事?”容钧疑惑的问他:“什么好事?”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姻缘喜事。”曜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年纪相当,又郎才女貌的,本就容易互生好感。两人又一起经历危险,在险境中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他用两颗石头作比,左右各一颗,说完将两颗石头推到了一起。
“要我说,你这师妹,怕不是喜欢上东岳座下那小仙君了。”曜真一边说一边点头,像是煞有其事。
容钧面色霎时一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