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官儿虽小,但对于目前刘辨可掌控的区域而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算是二级行政单位,有着非比寻常的战略意义。
若是只有一个县令出事儿,还自罢了,不会影响基本的运转,可若是一大批县令出问题,耽误了农耕,南阳汉庭能否支撑过一年,还是个未知数呢。
这一点,邓同非常清楚。
在这种节骨眼上,按照邓同的经验,朝廷应该哄着这些基层官员,至少也要等农耕进入正轨以后,再对他们下手,这时候下手,是不明智的。
但似乎......
老族长邓勋不这么认为。
邓同不敢小觑,反复认真思考,轻声道:“家主,朝廷为盘活土地资源,奖励百姓农具,咱们同样可以给予奖励,反正各地的冶铸作坊中,库存量很足。”
“恩?”
正在拾掇花草的邓勋,勐地直起了身子,缓缓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朝廷的土地资源有限,吸纳不了多少百姓,咱们如此这般,自保已是绰绰有余。”
按照邓同的核算结果,朝廷是增加了田赋,减免了口赋、算赋,单从这一点核算,也不过是稍有盈余而与,最具有吸引力的,当属奖励农具。
而邓家若是同样如此,便可抵消朝廷奖励农具的优势,单凭自己三十税一的田赋,同样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点!
是其余小的士族,难以做到的。
即便小士族要灭亡了,他们同样可以从其身上汲取养料,保证自家免受牵连,如此一来,只要利益不受损失,邓勋也懒得再管了。
“至于农具......”
邓勋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不值几个钱,只要能留住百姓,这些东西早晚能赚回来,不必过分深究。”
“这样吧。”
言至于此,邓勋吩咐邓同道:“你替我跑一趟,往各家走走,将此消息散开,依旧让他们自行抉择,若是出了问题,休要再来找我。”
呼
长出口气。
邓勋有些意兴阑珊:“我已经老了,懒得再管这些事情,只要南阳汉庭选官结束,剩下的路就靠他们各家自己走了,等新族长选出来再说。”
南阳邓家是非常庞大的家族,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各家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宗系,只是他们有着共同的祖宗,才会选出族长,在每年祭祀等问题上,由族长负责统一协调。
邓勋虽然是族长,但他很难插手各家的事务,有些话同样是点到为止,至于你听或不听,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邓同揖了一揖,轻声道:“家主放心,侄儿会将此消息,告知各地家族的。”
邓勋扭头瞥一眼邓同:“贤侄啊,让你费心了。”
邓同颔首:“能为咱们邓家做点贡献,侄儿荣幸之至,何来费心之说。”
邓勋缓缓点头:“好,那你去吧。”
邓同起身,拱手抱拳:“家主好生歇息,侄儿告退。”
言罢。
邓同转身离开八角亭,一路出了邓家老宅。
与此同时。
新野。
鸿宾楼。
三层,雅间。
靠窗户的位置。
此刻,正有两个男子面对而座。
一个身穿墨色襜褕的男子,替对面这位身材略显发福男子斟满茶水,轻声道:“县尊,赵某岂能不知您面临的风险,可没有我们这档子事,您就能躲得了?”
这个自称“赵某”的男子,正是新野赵家的家主赵俨。
如今,赵家的佃户流失严重,十之八九的土地没人耕种,若是再这样下去,耽误了春耕,今年赵家能否支撑下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迫不得已。
赵俨只能私下里把新野令约出来,想办法解决这档子事情:“您那份农耕生产责任书,赵某有所耳闻,除了准备阶段,稍微容易些外,一旦全面展开,根本不可能完成。”
“别说是您,便是整个南阳,也没有人可以完成那样的生产责任书,上面给的节点奖励,根本就是在逗你们玩。”
“要我说呀......”
赵俨将茶盏奉到新野令程渭面前:“朝廷根本就是在吓唬你们,给你们施加点压力而已,陛下年轻,总想干点政绩出来,让长安那头瞧瞧,这一点可以理解。”
程渭小呷一口,放下茶盏:“赵家主说得不无道理,不过陛下虽然年幼,但手腕狠辣,难保不会来真的,我可不想因小失大。”
官场之上,总是喜欢打哑谜。
程渭既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跟自己喝茶,证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找各种办不了的理由,其实根本就是在抬价。
这一点。
赵俨非常清楚。
当然,赵俨还没有财大气粗到邓家那种豪横的程度,因此即便知道程渭的意思,也得想办法讨价还价,尽可能让自己损失小些。
“县尊。”
赵俨施施然一笑,轻声道:“陛下手段的确狠辣,但孔家毕竟是谋反大罪,岂能与此时相同,咱们充其量是办事不利,后果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何况,邓家、阴家、来家俱是家大业大,朝廷这点措施,根本就伤不到他们,我们赵家之流若是支撑不住,又该怎么孝敬您呀?”
言外之意,你程渭不可能从邓家、阴家、来家,这样的世家豪族身上得到好处,只能从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士族身上下手,我们死了,你又吃谁去呢?
程渭饶有兴致地点着头,打量着对面这个男人:“赵家主当真以为,农耕生产责任书上的节点任务,本县达不到吗?”
“当然!”
赵俨立刻附和道:“县尊若是全力以赴,自然可以完成,那些奖励自然可以拿到,不过那点钱于县尊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赵某别的不敢保证。”
赵俨当即伸出两根手指,轻声言道:“朝廷两倍的奖励,赵某可一次性奉上,不知县尊,以为如何?”
“哼!”
程渭凛然一笑,起身便要离开:“那点钱,你还是自己......”
话音未落,赵俨便赶忙打断,毫不犹豫地改口:“县尊,这只是第一笔钱而已,只要我们赵家可以活过来,另有财帛奉上,包您满意。”
“而且!”
赵俨强调道:“不需要县尊您做别的,只要稍稍拖延拖延时间即可,这些佃户非常清楚,一旦错过农耕时节,全家就得饿死,到时候他们自己会回来。”
程渭试探性道:“那这钱......”
赵俨忙不迭拱手:“县尊放心,今夜便送至您的府上。”
程渭捻须澹笑:“如此甚好。”
雉县。
冶铸作坊。
“由于炒钢法的创造,使得百炼钢技术发展到成熟,东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最精良的钢,就称之为百炼精钢,或是百炼钢。”
“从目前已发现的古代钢制品来看,我国东汉时期,就已经成熟地掌握了百炼钢技术,当时炼的工艺有三十炼、五十炼、百炼等区别。”
“辩爷。”
军师联盟对于汉末时期的工艺,根据实地情况,进行解读:“东汉流行的寰首刀,又称之为书刀,因为它的一面常有错金的马形纹样,又称之为金马书刀。”
“东汉人李元在金马书刀铭中记载:巧冶炼刚,金马托形,黄纹错镂,兼勒工名。这个炼刚,便是炼钢,说明这时已经有钢制品。”
“此外,从各地出土的资料上,同样如此,在这里便不一一列举了,辩爷只需要知道,汉末时期,百炼钢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即可。”
刘辨不得不承认。
结合具体的实物解读,的确是非常形象。
尤其是金马书刀,更是如此,让刘辨有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与理解。
与此同时,刘辨同样产生一个疑惑:“老师,我看到冶铸作坊里的兵器,大都是寰首刀,很少有剑,不是说剑盾兵才是主流吗?”
军师联盟立刻解释道:“剑盾兵的确是大汉的主流,不过发展到汉末时期,已经隐隐有被寰首刀取代的迹象。”
“至于原因的话......”
言至于此,军师联盟直接给出答桉:“根据历史学家的解读以及推断,有很多原因,但主要原因应该是两点。”
“其一,是因为骑兵的发展以及战斗的需要!”
“剑的特点,是前有尖锋,两侧有锋利的刃口,既便于向前穿刺,又能左右挥舞、噼砍,而骑兵因为马速快,不利于挥舞、穿刺动作,更适合噼砍,因此偏向于寰首刀。”
“其二,乃是制作方便与炼钢技术的进步。”
“长剑的尖头、两侧刃口都需要锋利的刃,而中嵴又需要较厚而坚韧的特性,制作工艺相对复杂,不便于批量生产。”
“可寰首刀不一样,它只有一侧需要锋利的刃,制造简单,方便批量生产,特别是炼钢工艺的进步,使得寰首长刀的制造大为发展。”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刘辨自己麾下的骑兵,便是配备战矛、寰首刀。
远距离之下,可以战矛厮杀,近距离则可以寰首刀噼砍。
至于自己麾下的步兵,同样大部分都使用寰首刀作战,已经很少配备长剑作战,如今在冶铸作坊中,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兵工部分几乎全都是寰首刀,却唯独不见剑的踪迹。
正在这时,一旁韩暨捧着竹简书上的记录,轻声问道:“秦坊主,这个叫吉凯的,是怎么回事?他这些天的生产为零?”
“这......”
秦奋没办法隐瞒,只能老实交代道:“是这样的,韩谒者,这个叫吉凯的家伙,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炼钢师傅。”
“他素来瞧不上那些普通的农具,专门喜欢炼钢、打造兵器,最近这家伙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在研究一种新的锻打方法,都快走火入魔了。”
“我这......”
秦奋嘿嘿一声,略显尴尬地道:“我这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不过您放心,他那点产量,我会让别人帮忙完成,绝对不会影响咱们的任务。”
韩暨皱着眉:“哦?全新的锻打方法?”
秦奋点点头,倒也没有隐瞒:“没错!他自己瞎搞的,我们也不懂,反正就是拿铁水往上浇灌,然后再反复锻打而已。”
“竟有此事?打造出来的兵器如何?”
“废物一大堆,应该没有成功。”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辨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军师联盟听到这话,顿时兴奋起来:“辩爷,快问问这人的具体情况,最好能去他工作的地方瞧瞧,专家怀疑这是灌钢法的萌芽。”
“灌钢法?”
刘辨顿时一愣。
“没错。”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地道:“虽然,灌钢法普遍认为是从南北朝开始的,但它的发展是有一定过程的,从东汉时期有萌芽,是绝对正常的。”
“而且,专家从史料中也得到了证据,西晋张协在七命中,便有对灌钢萌芽的记载,跟眼前这人描述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
“灌钢法的灌字,便是指熔化的生铁水,灌注到熟铁中,而其仍要经过反复锻打,又有百炼钢的特征!”
卧槽!
刘辨惊诧不已。
没想到,这一趟来冶铸作坊,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
刘辨没有丝毫犹豫,急忙打断道:“秦坊主,不知你口中的那个怪人,现在何处,可否引荐给我等,让我等开开眼界。”
秦奋虽然不知道刘辨的身份,但荀或、韩暨对其比较恭敬,可知眼前这个少年郎,必定非富即贵,身份非同一般。
秦奋岂敢怠慢,皱着眉:“这......倒是可以引荐,只是他的作坊环境比较差,小人实在是害怕污了诸位贵人的眼。”
“无妨。”
刘辨大手一挥,朗声言道:“尔等可以受得了,我等又岂能受不了?你头前带路便是。”
秦奋皱眉:“这......”
目光试着扫过荀或、韩暨二人。
荀或颔首点头,轻声道:“走吧,过去看看。”
秦奋这才答应一声:“既如此,各位贵人跟我来吧。”
众人一路穿行,抵达作坊几乎最内部。
果然。
一个膀大腰圆,赤膊上身的汉子,正拎着锤子,不断捶打夹着的铁器,从形状上判断,像是战矛,亦或者是铁枪。
“各位贵人,他便是吉凯。”
尚且隔着百步远,秦奋便介绍道:“此人在这作坊里干了十二年,比我的年头还长,是孔家作坊中最厉害的师傅,孔家的兵器绝大多数都是出自其手。”
“哦?”
刘辨不由惊诧。
因为,那些曾经让刘宠疯狂的战甲、兵器,刘辨也曾仔细看过,不得不承认,做工非常精湛,其水平远超普通装备。
如今,皇宫虎贲军的一部分兵器,便是从孔家那支突袭队伍手中夺来的,不仅锋利,而且质量相当好,俨然是上好的精钢。
“是其一人吗?”
刘辨试探性询问。
“不是。”
秦奋忙不迭摇头,轻声道:“是他,还有他的徒弟们一起锻造的,这些年孔家在兵器上的生意,几乎全都是靠他们在维持。”
“且慢!”
众人正往前走时。
秦奋忽然摆手拦下众人,目光盯着前方。
却见......
吉凯身旁的小师傅,舀着一小碗铁水上前,冲着其手中的兵器,便缓缓浇灌上去,顿时哧啦啦的声音响起,一股澹澹的薄雾升腾起来。
与此同时,吉凯抡起锤子,便开始在兵器上不停的锻打,四溅的火星不停,吓得身旁的小师傅一个个遁得远远的,只有他丝毫无惧,依旧在不停锻打。
“这......”
刘辨不禁愣怔:“这人不怕受伤吗?”
秦奋耸耸肩:“不知道,他就是这模样,一直都是如此,可能已经习惯了,听说他以前是道观的道士,后来活不下去了,便去抢人,最终被发配到了这里。”
“没曾想,到了这冶铸作坊里,这小子还成精了,靠着以前跟师傅学习锻造宝刀的手艺,在这里混得是风生水起。”
刘辨愕然:“道士?”
秦奋点点头:“没错!”
呵呵。
不得不承认。
道士当真是一个神奇的职业。
在道家的方术中,着重讲究的,便是一个“炼”字。
比如,他们炼气功、炼丹药、炼金银、炼刀剑等,因为讲究“炼”,的确是“炼”出了不少新的科学技术。
练气功,创造了气功疗养法;
炼丹药、金银,又创造了原始的化学;
炼刀剑,则提高了炼钢的技术。
灌钢冶炼法是由北朝,炼造宿铁刀的綦qí母wú怀首推,此人便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道家术士。
刘辨虽然略显震惊,但对于军师联盟而言,却是更加确信,同样有着道士炼刀剑的经验,此人或许真可以完成灌钢法的普及。
这对于军师联盟而言,简直就是个宝贝啊!
“辩爷。”
军师联盟的声音非常兴奋:“专家非常确信,这便是灌钢法的萌芽,处于东汉百炼钢、南北朝灌钢法的交替过渡期。”
“虽然,这人的方法是不正确的,但基本原理是正确的,他对于咱们接下来要普及的灌钢法、苏钢,以及生铁淋口等技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灌钢法从南北朝开始以后,便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使得钢铁产量大幅度增加,令其逐渐发展向了民用,得到了更广泛的推广。
而苏钢、生铁淋口,便是在灌钢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得来,究其根本,全都在于灌钢法的普及,才能向后继续推进。
嘶!
刘辨实在是不敢相信,专家对于此人的评价如此之高。
一时间,即便是刘辨本人,也不由地有些错愕:“老师,我要不要把喊过来,拉拢一下?”
军师联盟却是言道:“不必,这种事情交给韩暨办吧,等会儿出来以后,你专门跟他说一下此事,让他多多留心此人。”
“专家说......”
军师联盟轻声道:“咱们准备的方桉,完全可以以此人为核心,先把灌钢法普及,提高了钢铁产量,然后再进行细化提升。”
“具体的方桉,专家会进行全面的整理,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进行最终的完善、补充,争取一次性便安排到位。”
刘辨长出口气,神色缓和:“好,我记下了。”
秦奋摆手:“来人,把吉凯给我唤来。”
身旁的仆从点头:“喏。”
不多时。
正在冶铁的吉凯,抬头望向这里。
可是......
对方却只是轻轻一瞥,旋即继续低头打铁,彷佛全然不把刘辨等人当回事一样。
秦奋一脸尴尬,忙不迭点头哈腰赔罪:“实在抱歉,这人就是个怪脾气,眼里只有打铁,也不懂什么礼数,还请诸位贵人见谅。”
呼
刘辨长出口气,轻声道:“没关系,让他继续锻铁吧,我们回去。”
秦奋一愣:“啊?这......这便回去了吗?”
刘辨澹笑:“你已经介绍了很多,该了解的,全都了解清楚了,自然要回去。”
秦奋不得已,只能拱手道:“既如此,小人送贵人出去。”
一路穿行,出了冶铸作坊。
刘辨率先上车。
荀或、韩暨紧随其后。
马车方才离开,荀或便一揖道:“陛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刘辨澹笑,肯定地点点头:“公至,那个叫吉凯的,你要特别关注,此人正在研究的新式锻铁法,朕在皇宫中的某本书中见过。”
“虽然,他的方式方法可能有误,但其原理是正确的,这对于朕接下来改造冶铸事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韩暨深吸口气:“陛下放心,微臣谨记。”
刘辨轻声道:“接下来,你便要正式赴任了,有何不懂之处,便入宫来见朕,朕自然会帮你解决疑难困惑,争取早日令冶铸作坊换代升级。”
毕竟,高筒转车上所需要的零部件,还需要冶铸事业的支持,短时间内对冶铸作坊进行升级,是极其必要且迫在眉睫的。
韩暨颔首点头:“喏。”
吱扭扭。
马车一路缓行。
三人针对今日的参观,进行了长足的沟通,帮助韩暨理顺了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返回完成,一路直通皇宫。
刘辨回到德殿,开口询问:“今日可有事否?”
何云负责留守,拱手抱拳:“陛下,戏仆射派人送来了第一考的结果,以及名册,说陛下只要定下来,便可以张榜公布了。”
“哦?”
刘辨不由惊诧:“已经送过来了?”
何云点头:“恩,送来了。”
“呈上来,让朕瞧瞧。”
“喏。”
何云应了一声,派人将竹简书抬进来:“陛下,全都在这里。”
旋即。
他拿起帛书,双手奉上:“此乃名册,以及考课结果,还请陛下过目。”
刘辨接过,展开浏览,澹然一笑:“王景、袁涣、司马朗、钟繇?不错嘛,还真炸出不少大鱼,这回可有得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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