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王来京,这么大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
实际上,早在数日之前,消息就在盛京中传开,因为牵扯到皇权,引起的争议并不比谢清碎近日名声转变小。
只是因为这话题比较敏感,大家不便公开讨论,只好私下里说说。
当年先皇下的那道圣旨并不算是秘密,品级高些的大官们都知道其中猫腻,就算不清楚这些的,也知道皇帝软弱、强势的藩王来京绝不是什么友善的信号。
盛京城中暗潮涌动。
殿试在即,学子们原本炙热的心情,像被泼了层冷水一样,微妙得停滞了一些。
考取功名这种事,能赶上好时候自然有希望成为帝王心腹,可若是在动荡的时候被选上了,很可能会变成炮灰。
……
谢清碎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他原本没有多在意,都是退休的人了,他不是很关心公司高层的董事变动,反正别打扰到他退休就好。
倒是系统突然冒出来,说:“岭南王进京了,宿主,这个人在原剧情中也有戏份呢。”
系统把原本的剧情翻出来给他看。
在原本的剧情线中也有这一遭,只是这个岭南王和谢清碎的正面接触不多。
在那些设计好的剧情中,谢清碎忙着为小皇帝伤神,他虽然被贬职,但一直都坚定地拥护小皇帝,后来更是在小皇帝与岭南王的博弈中,倾其所有地出力,付出了笔两年前赶走老岭南王还要重的代价,将这位狼子野心的王爷赶回了封地。
那是他和小皇帝漫长的相爱相杀中短暂甜蜜过的一段时间,看起来仿佛要因为这次齐心和好了,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帝王疑心就让小皇帝重新开始疑神疑鬼。
他甚至开始怀疑谢清碎和岭南王有勾结,然后以此开始了一连串跟车轱辘一样的猜忌和虐恋。
谢清碎:“……”
他原称之为打工人向资本家疯狂倒贴的一生,很想把写出这个剧本的人埋了,看起来真的是很辣眼睛。
谢清碎说:“好了,不用说了,反正那个剧情不会走了。”
系统愣了下,乖乖收起自己的小剧本:“哦,好叭。”
谢清碎没有顺着再和系统讨论岭南王的事,而是问:“你这阵子怎么了?很久没见你出现了。”
系统不是一个很聒噪的系统,但话也不算太少。
做任务的过程是很漫长枯燥的,谢清碎来这里八年,即使用不着它的时候,系统也会在他脑海中叭叭两句,每天说点小闲话。
像一种无声的陪伴和提醒。
提醒谢清碎他的来处,他的任务,他和这个时代始终不肯融入的那部分。
但自从上次说服他走感情线失败后,系统就像哑了火一样,有好一阵子都没出声了。
谢清碎原本以为它是因为自己消极怠工失望了。
这也很正常,他们之间的关系举个不算很恰当的例子来说属于那种一对一的组长和组员,他没有完成分配给他的绩效,系统也要跟着打白工,闷气是正常的。
但听系统现在的态度,和以前相比并没区别。
看来不是因为那些。
被问到这个,系统支吾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程序化的系统撒谎技能点大概点的很有限,谢清碎只是又“嗯?”了一声,它就自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我最近在看《任务完成度细则详细解析》、《糊弄打工统必修:如何用最少的力气辅助宿主完成任务》、《惊!你一定不知道的10个bug》……”
谢清碎:“?”
系统说:“这些是我们系统之间流传的一些关于完成任务的经验帖。”
谢清碎懂了,就是系统界的课外辅导书和成功学秘籍混合物。
他顿了顿,问:“你看这些干嘛?”
系统小声道:“我想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完成任务的方法。”
其实说来也奇怪,谢清碎不愿意做任务对它来说有影响,但也没有那么大。
就是相当于任务完不成打了一趟白工,再被扣点绩效,也能承受的起。
系统从前也遭遇过很多次完不成任务的情况,并不陌生。
它是个一板一眼遵守系统手册的模范员工,从不像有的其他系统一样会想一些小手段糊弄主系统,完不成它就老老实实地接受结果。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它意识到任务要完不成后,尤其不甘心。
——如果系统也能有情绪的话,大概就是这么描述了。
总之,在那天之后,它就开始研究怎么在宿主已经开始摆烂的情况下,抢救一下任务完成度。
为此翻看了很多以前都没在意的经验贴,还请教了不少前辈系统。
系统之间有自己的沟通渠道,就是开启要消耗一定的能量,它这阵子都没出现就是在忙活这些。
被它请教的资深系统电子音泄露出几缕了然:“我就知道你也有这一天!我早就说了,所有打工的尽头都是糊弄学……”
系统:“……”
不是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谢清碎略一思索,也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任务放弃了就是放弃了,他自己做的决定,自然会接受这个决定带来的结果。
谢清碎没想到系统还在操心这件事。
他只要想思考的时候没有什么是能瞒过他的,轻易便分析出来,系统这时的举动应该不是单单为了任务本身,更像是为了让他不用承受任务失败的后果。
一句“不用麻烦”抵在舌尖半晌,终究没说出来。
谢清碎顿了顿,沉默片刻,轻轻嗯了声,问:“找到办法了吗?”
提起这个,系统的电子音瞬间提高了一个语调,它道:“有了一点头绪了!不过,还要再研究研究。宿主你再等我几天!”
“好,不用着急。”谢清碎道。
他唇角先是抿了一下,片刻后微微弯起来,隐约竟像是一缕浅笑,声音淡淡地说:“辛苦了,加油。”
系统顿时忘了自己那一长串积分消耗的账单,即使真给他完成任务,这趟也没有什么赚头了。
电子音仿佛在空中打出一道波浪,咻咻道:“好的宿主,我继续去了!”
—
一般藩王到京的第一件事,都是先去觐见皇帝,以表尊敬之意。
即使人人都看得出岭南王来者不善,但萧烛的表面礼节做得很足,刚到盛京就挑不出一点错处的向宫中递了拜帖。
但不巧的是,小皇帝昨日开始头痛脑热,太医诊断是偶感风寒,需要静养几天。
龙体抱恙,此时不宜见人,于是就没有让岭南王入宫,而是让他先在宫外王府中居住,等过几日陛下身体恢复,便为他举行一场接风宴。
这可让京中紧张地等着皇帝与岭南王交锋的人等了个空。
不少人心中暗自嘀咕。
小皇帝这个风寒的时机来的实在是太巧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是岭南王要觐见的前一日病了。
这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称病不见,看似只是将交锋推后、维持暂时和平。
但细细想来,终究是皇帝这方泄露了几分惊惧之意。
岭南王再狼子野心如今也只是藩王之位,先皇遗旨上模糊不清的摄政权他并非一来京就能拿到,老岭南王在京中的旧部也需要时间才能梳整驯服,名号听起来凶狠,但其实此时还真有些掣肘。
而小皇帝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天然有着优势,行事却如此怯懦。
连觐见都不敢让岭南王觐见,简直像是……在害怕他一样。
原本对此次殿试心向往之的学子们,见天子优柔寡断,难免苦涩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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