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完成了。
信徒通过符文与祭品,似乎顺利勾搭上了某位邪神,此时此刻,祂正在予以回应。
而陆离也明白,这次战斗自己又得担任主攻手了,因为踏入超凡境遇,与踏入神之领域,这完全是两码事。
假如真是邪神本尊予以回应,那么,唯有萨杜之剑才能对其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至于此战斗能否功成,陆离心里其实并不乐观,但他有向神挥刀的勇气。
毕竟,自身有着无限的成长空间,且一次临时性死亡而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若是弑神成功,最好不过;
若是失败也没什么,权当是为以后积累经验了。
正因为如此,三人很快就将心中的恐怖给斩去,潘明甚至还舔了舔略微干裂的嘴唇,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
显然,这家伙清秀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野之心,情况越糟糕他就越容易疯狂,当然,是那种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到时候记得把东西随身带好,以免损坏和遗失。”
陆离侧身看向杜克,叮嘱了一句。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自己从邪神之子身上取下的血肉材料有何用处,但毫无疑问,它们都极具研究价值。
对此,杜克收回凝视星轨变化的视线,郑重点了点头。
他心里明白,假如真要面临强敌,自身能起到的强攻作用并不大,但提供各类辅助,保护好凝缩成玩偶的巨人韦德罗威,以及各种战利品,却是绰绰有余。
三人念头急转之间,头顶的星空停止了运动,不再改变位置。
接着,静谧的空间内起风了。
没人能够解释这种现象,也没人在乎具体原因。
因为风声似乎在传达着什么意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刺耳,节奏时缓时快,像是有一位看不见的指挥家在负责演奏。
“愿我的祷告达到你祢面前;求祢侧耳听我的呼求!”
陆离再度使用万能型圣术,这属于最耗费体力的一类,这次潜入逆世界地下管道,他一共使用两次,即便中途有缓冲时间,依旧感觉有些乏力。
不过,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对危险保持足够的认知,陆离觉得一切都值得。
至少额间张开第三只眼睛以后,脚下这个星空世界变得真实了许多。
此时此刻,陆离知道了,他们三个确实不处于地下管道之中,甚至不处于逆世界,可以将这里称之为外星文明残留下来的废墟,也可以将其称为远古文明祭祀的地方。
当然,只有这一个点例外。
与此同时,带着音乐韵律感的风声停止了,因为,那位倒吊在井中的指挥家按下了休止符。
而静默,即预示着降临。
那口浅浅的古井宛如黑洞,显现出极致的暗黑,吞噬着一切。
从亡灵信徒的魂魄,到星空深处传来的异种能量,令人不禁想到巨型怪胎出世之前的景象,但它远不及井中那位。
石柱渐渐升起。
它似乎有千斤重,每上升一点都出发出动静,像是尘封数万年的机关被人触动了一般,不紧不慢,透露出岁月古老的气息。
而充当祭品的杨媛媛也彻底暴露于眼前,她身上有黑色尖刺浮现,那是原先在其体内蠕动的东西。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显露出一丝丝端倪,但依旧没有上去打扰,陆离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挥刀而去,无疑是一件蠢事,会死!
于是乎,圣剑出鞘。
死亡并非终点。
永远不要低估扮演者的决意。
原本待在杜克与潘明的陆离原地消失了,千分之一秒后,正在蜕变的神祇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紧随其后的是剑吟声。
星辉、魂体,这些肉眼不可见的能量体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来,不再进入“黑洞”之内。
而陆离的攻击也在此期间结束了。
他用萨杜之剑砍断了未知神祇的脖颈,只是神祇并未受伤。
这一点,身为攻击者的陆离心知肚明,因为刚才剑锋入肉的反馈不对劲,根本没有斩中实物的那种凝滞感,相反,像是切开了层层空气。
“免伤?躲避?”陆离低语。
哪怕待在杨媛媛躯壳中的东西,确实是神明本尊,按理说,也不应该有能力无视这次斩击,毕竟,覆盖在萨杜之剑外层的是神性物质,它曾沾染过耶稣宝血。
来不及多想,陆离再度出手了,脚下古朴的砖石节节翻起,要么碎成几节,要么成为粉末。
力道可见一斑。
然而,再恐怖的斩击也得砍中目标才会有效果。
假如这一击落到实处,不仅整根石柱会从中间断裂,连同古井底座也会在锋芒中化为无数碎片。
可它并未斩中,不仅如此,似乎是为了防止御座受到损伤,神祇伸出一只手,攥住了陆离握剑的手腕。
不得寸进。
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道缠住自己的瞬间,陆离果断使用了圣术。
“外邦的神都属虚无;惟独耶和华创造诸天。”
话落,圣光填满整片星空,钳制手臂的力道消失了。
陆离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前身退回原有的位置。
两次交锋全部以失败告终,到了这个地步,再进行尝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陷进去。
因此,摆在陆离面前的选择只剩下一个,眼睁睁看着邪神完成蜕变。
“要不一起上?迟则生变。”
潘明跃跃欲试。
而旁边的杜克则看向陆离,道理大家都懂,随着时间推移,形式只会越来越不利,断然不可能好转。
“重开吧。”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陆离叹息出声,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要是不提,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手中还掌握着一只神秘怀表,能够以十二小时为极限范围,通过按动指针的方式,回到过去或未来。
“好。”
要是能够重开,以极快的速度赶路,不耽搁一点时间,目标明确,直奔这个通往外太空废墟的节点,肯定可以在祷告词被读完之前,将危险给扼杀在摇篮中。
再不济,也可以通过降低仪式完成度,让邪神不能以完全体的姿态降临。
否则,这一战几乎没得打。
念及此,陆离主动向后撤出两步,处于杜克与潘明的保护下,快速摸出怀表、打开表盖。
其实,在进入缝隙之前,他就看过一眼怀表,因此,清楚地记得时间:
四时五分二十三秒。
谷筘
然而,准备拨动旋钮的手指突然顿住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三个指针竟然没有进格,仍旧仍在老位置。
怎么会这样?
何时出现的这种情况?
由于行进途中没有注意,陆离并未预料到会发生此类麻烦。
“怎么了?”
杜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陆离没时间回答,迟疑半刻后,旋即拨动指针。
不管怎么说,把指针往前调即可,只要能够回到过去,事情就有挽回的机会。
但一切都向最坏的情况发展。
本来被视作底牌之一的时间怀表成了废品,咔哒,一声脆响。
金属表冠从中间断开。
“看来……主人盛情邀请,不想我们离开。”潘明低语。
三道直挺挺望向前方的石柱。
只不过几秒的时间而已,杨媛媛就又变了一副模样,从布满黑色尖刺的女性人类,变成了一个浑身黝黑发亮的干瘦男人。
接着,肋骨开始蠕动,像是鲜花盛开一样,变成一只类似于蜘蛛样的怪物。
“这是在变戏法吗?”
杜克直视前方,喃喃低语。
瞬息之间,邪神就转换了多种形态,从蜘蛛形态变为拥有无数只眼睛的异形生物,然后,变成一团没有实体的雾状物。
不停翻滚、蠕动。
不断扭曲、膨胀。
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仿佛有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存在,挤在同一个点上,都在尝试争夺主导权。
其间,那个被召唤降世的东西,姑且将其称之为“东西”吧,它时而变成畸形生物,拥有上千只眼睛;时而变成一只肥胖的公牛;时而是雄狮;本以为它会选择畜生这种形态,突然一下就变成老人形态,露出和蔼的笑容。
坦白来说,因为元素过于复杂,形态也多到不像话,陆离只认出来了几十种:
有古埃及法老,头上戴着眼镜蛇王冠,有皮肤黑如檀木的卷发原始人,也有散发着天使神性光辉的金发美女,甚至还有长着翅膀的青面獠牙兽。
王权、原始、神性、魔性……
这些不断涌现又消失的形态,并非徒有其表,在可以勘破虚妄的眼睛之下,它们有一股内在的“神”,表明自身并非样子货。
究竟是哪个邪神,竟然有如此多的模样和身份,无穷无尽,祂像展示皮肤的氪金大佬,不断切换着,让旁观者感觉头疼欲裂。
太多、太快、太纷乱。
看得杜克头脑发胀,他以超凡的记忆力,试图记下所有面孔、形态,要知道,一个合格的科学家,可以独立开发机甲的机械师,背下几万页图纸,都只是等闲。
可是,一旦沉浸于对方形态转变的节奏,脑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拌一样,尖锐、疼痛。
这种下意识地举动,给杜克带来苦痛,而潘明则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守夜人可以凭借超越世俗的感知力来放大波动,籍此来战斗。
可惜,这同样是无用功。
性质迥异的波动快速跳动变幻,令潘明陷入了一种折磨,他忍不住想要把感知力切断,安心做个真正意义上的瞎子,可理智却不断提醒他,一旦这么做了,自己将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对方宰割。
“这是……”
陆离声音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潘明与杜克都能感受到他的心神受到了极大影响。
刹那间,邪神停止了这种不明意味的变幻,似乎是祂选定了该以何种方式登场,亦或者,这种形态的祂超越无数竞争者,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唯一。
但陆离没心思关注这些。
因为,确定下来的那种形态给他一种熟悉感,似乎在那里见过,但又记不得具体是在哪里。
错觉?
不可能!
陆离瞬间就将其否了。
那是一个有着深色皮肤、身材瘦削的男人,祂身上只穿着一件有某种厚实黑色编织物缝制的怪异长袍,默默注视着围在石柱下方的三人。
准确来说,祂在关注陆离。
否则,陆离不可能笃定自己曾经与对方相遇过。
气氛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神没有开口,更没有主动攻击,祂只是注视,似乎不带任何恶意。
但……
一股腐蚀的意识力正在弥漫。
杜克使用了封印术,他试图制造出一片安全的小空间,争取时间……
至于争取时间来干什么,杜克也不知道,可能就这么一直对视下去吧。
原先准备向神挥刀,展示自身疯狂的潘明表现得异常安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冲上去——
抱着即便无法干掉对方,也要溅其一身血的决意,不知不觉中,消失得荡然无存。
也许是打打杀杀不礼貌?
在潘明陷入混乱之际,陆离爆发了,他的眼神中带着杀意,先不管是哪里的旧相识跑出来了,砍几剑再说。
走又走不掉,干站着会被对方影响自身状态,那就只能挥剑。
大不了就是死!
反正,这场考试陆离自认表现不差,抓住了几个关键点。
没有遮天蔽日、斗转星移的特效,挥出的那一剑也没有什么璀璨光辉,哪怕陆离已在心中狂吼各种已知的圣文,那些力量也有了回应。
可,场面依旧格外纯粹。
剑锋抵在了神祇的脖颈上,整个过程平平无奇,而潘明与杜克也不知在何时惊醒,恢复了冲锋陷阵的决意,以最强姿态打死进攻。
辅助、主攻、助攻,在未知神祇出场的瞬间,这种战术安排就失去了所有意义。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杀死我吗?”
神开口了,语气波澜不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那种极度夸张的嘲讽,以疑问句式简单陈述了一句。
砰!
再漫长的电影也有个结尾。
陆离眼前一亮,耳边隐约传来镁光灯炸开的声音。
这就杀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