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策眼中寒凛一闪而过,他轻轻掖了掖江音晚肩头的被衾,平和道:“孤先出去看看。”
江音晚心头一颤,那股不安之感无声将她淹没。她凝着裴策,还是点了点头。
裴策立于庭院中,听李穆禀报。
李穆躬身上前,压低嗓音,方说了一句“启禀殿下,江公子……”,裴策便听到寝屋内传来金链叮琅的响动。
他武功精湛,耳力过人,当即摆手示意李穆噤声。只听那金链相互碰撞的丁零一阵后,渐渐弱下去,变成了在栽绒毯面上拖曳而行的窸窣声响。
裴策面沉如水,转身走进寝屋,果然见江音晚正站在月洞门落地罩边。金链的长度,只够她走到这里。
曳地珠帘细润,映着她纤弱身姿,面容似比纯色珍珠更白一分。顺那身单薄寝衣往下看去,一双玉足赤着,踩在黄地桂兔纹妆花绣毯上。
裴策蹙眉,阔步走到江音晚面前,沉声道:“怎么不好好躺着?即便要走动,至少该记得穿鞋。”
说着,便揽住了她的肩,另一手探到她膝弯下,将她打横抱起。
江音晚低垂着眼,长睫覆下一片蝶翅般的影,半掩住的瞳仁,似薄脆欲碎的琉璃,光透不进。
她由着裴策抱起她往回走去,轻声问:“是兄长状况不好了,对不对?”
裴策抿着薄唇,看向怀里的江音晚,心中倏然滑过一丝慌乱。恰如初七的夜里,看到她无声无息躺在那里,那种捧着一抔雪,想要留住,却眼看它化尽的无望感再度侵袭而来。
晚晚本就对他没有情分,加之受人挑拨,对他生疑。裴策冥冥中有了预感,若江寄舟救不回来,晚晚同他之间薄如蝉翼的这层关系,恐怕就要裂尽。
他阖了阖眸,掩去黯然:“孤答应你,一定不会让江寄舟有事。”
江音晚闻言,竟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平静道:“殿下让李公公进来回禀吧,我想知道兄长究竟如何了。”
裴策将人轻轻放到床上,让她倚在自己的胸膛前,为她拢了拢被衾,才缓声开口,带着哄慰意味:
“孤已经告诉了晚晚,江寄舟受了重伤,此时昏迷未醒,所以李穆才会说他状况不太好。晚晚放心,孤已召集名医全力救治,定能保他无事。”
江音晚半垂着头,没有说话。从裴策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到她鸦云般的青丝下,额头至琼鼻玉雕般的轮廓,精致得几乎不真切,似捉不住的幻象。
他不得不妥协,传唤李穆入内。
李穆跪地俯首,小心翼翼道:“启禀殿下,江公子服下解药后,反应过于剧烈,身体支撑不住,太医说……”
李穆微微抬头,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江音晚,不敢再说下去。
江音晚呼吸一窒,一颗心被紧紧揪住,听见自己游丝般的声音问道:“李公公不要瞒我,太医说了什么?”
李穆又小心觑了一眼裴策的神情,得到他眼神示意后,方道:“太医说,此刻江公子状况凶险,若能撑过去,便性命无虞。否则,……”
他再次顿住,却已不必说下去,意思已然明了。江音晚如罹雷殛,整个人一霎被抽尽了力气。
裴策挥退了李穆,将江音晚揽在怀里,缓缓收紧了手臂,磁沉嗓音从她头顶传来:“晚晚莫太过忧心,会没事的。”
然而此言显得太过虚无,江音晚恍若未闻,本就苍白的小脸上,褪尽了最后一分血色,真正白得如同霜雪雕就。
片晌,她终于抬起头,看向裴策,虚缈若无地哀求道:“殿下,就让我去看看兄长吧。”
裴策轻轻抚着她的面颊,眉心蹙起,仍不肯答应,低低缓缓道:“你还在病中,怎么经得起折腾?待你身体好转,孤一定带你去看他。”
江音晚执拗地望着他,眸光如水波碎尽,豆大的泪珠无知无觉地滚落。香满路言情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收集于互联网,如发现侵犯你权益小说、违背法律的小说,请立即通知我们删除。